蘇岑揉了揉臉,這樣折騰着也沒意思:“算了,夏蘭,你幫我把棋枰拿過來吧,我自己去下會兒棋。”雖然一個人下很無聊,可她實在是不知道做什麼好了。
夏蘭應了聲,去幫她在不遠處的軟榻上擺好了,然後打開了窗櫺,微風吹進來,格外的舒服。
蘇岑還未開始下,門外突然傳來蘇九的聲音:“端王,你怎麼來了?”
蘇岑眼睛一亮,歪過頭去看,門扉打開,陵慕端果然擡步踏了進來,蘇岑懶得挪窩,朝着陵慕端招手:“端王,你快些來,正好,我們來下棋。”
陵慕端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蘇姑娘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自己一個人下棋了?”
蘇岑:“這不是無聊麼?”
陵慕端揚了揚手裡的桑葚:“要吃麼?”
蘇岑眼睛微微亮,想着桑葚酸酸的味道,突然就有了食慾。猛地點頭,烏漆漆的眼珠子極亮,看的陵慕端眸色軟和了不少,讓夏蘭去洗乾淨裝盤,這才上了軟榻,坐在蘇岑的對面,執了黑子,落下一枚。
蘇岑滿心滿眼都是酸酸的味道,倒是對下棋心不在焉了,可到底是精通,落下的每一步都乾脆利落。
房間外黑漆漆的,窗櫺裡投射出的光,反倒是極亮,兩人的倒影打在窗櫺上,陵慕端不經意看到了,斂下的眸仁深沉了不少。
夏蘭很快把桑葚洗好放在了一旁,然後就出去在外守着,不打擾他們下棋。
知道他們兩人都是高手,下一盤至少要小半個時辰。
蘇岑捏着一個桑葚,咬了下去,頓時,酸酸的味道充盈着味蕾,沖淡了這幾日口中的寡淡,蘇岑眉眼都彎了起來。
只是吃完,卻覺得臉上與身上似乎有些不適,她也沒在意,推了推盤子讓陵慕端也吃,等吃了幾個之後,身上不舒服的感覺似乎更濃烈了。
她想喊夏蘭,只是還沒開口,擡眼對上對面的陵慕端,卻看到陵慕端拿着桑葚的動作停了下來,一雙眸仁難以置信地盯着她,神情格外的複雜。
蘇岑心裡咯噔一下,猛地低下頭,快速撩起衣袖,果然看到上面隱隱有銀光翻出來,蛇鱗若隱若現。
她猛地擡起手捂住了臉:“你……你……”她張嘴,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腦袋裡一根弦嘎嘣斷裂了,亂成了一團漿糊。( )
陵慕端反應過來,動作極爲迅速地把窗櫺給關上了,也把門給鎖上了,才站在不遠處,望着驚慌失措的蘇岑,她周身泛着銀色的光,蛇鱗在她臉上若隱若現,在這樣的夜色裡,看起來格外的詭異。
門外的夏蘭蘇七蘇九突然聽到窗櫺被關上了,再推門,門已經打不開了,立刻急了:“蘇姑娘,端王?”
蘇岑腦海裡亂成一團,陵慕端快步走過去,按着她的肩膀,壓低了聲音道:“先把他們的情緒安撫下來。”
蘇岑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幸好只是被端王看到了,如果是其他人,估計會真的能把她當成妖怪了。
蘇岑應了聲,才啞着聲音道:“我沒事,就是吃桑葚過敏了,臉上起了小紅點,我讓端王幫我瞧瞧,一會兒就出來了。”
三人聽蘇岑的聲音並沒有什麼不正常,才鬆了一口氣:“蘇姑娘,不礙事吧?”
陵慕端適時開口:“沒事,我就是大夫,先幫她看看。”三人一想也是,端王可是神醫啊。
蘇岑快速走到牀榻前,把整個人都遮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烏漆漆的眼珠:“端王,我……你別怕我啊,我不是……不是……”
陵慕端此刻看起來淡定多了,眸色依然柔和,讓蘇岑安心了不少,她是真怕陵慕端露出一副遇見妖怪的驚悚表情,那個畫面,讓蘇岑想想就覺得很虐。
陵慕端眸仁起伏不定,試探道:“蘇姑娘,你……不是人族?”
蘇岑渾身僵了僵,慢慢頜首:“……嗯,不是,我是靈獸。”
陵慕端訝異地張了張嘴,似乎想到了什麼,眉眼間有流光攢攢而動:“那……你是當初淵兒養得那條小銀蛇?”
蘇岑沒想到陵慕端一猜就猜到了,頗爲驚訝,不過隨即一向,自己當初見到他的時候,就是銀蛇丟失的地方,她出現的本就蹊蹺,也就是端王從未在意過,別人恐怕早就懷疑了。如今再看到自己身上的蛇鱗,其實也不難想到了。
蘇岑默了默,反正已經被看到了,也不打算隱瞞陵慕端了,陵慕端至少算是自己人,也救過自己這麼多回。
於是,蘇岑應了下來:“……是。”隨即擡頭,糾結道:“端王,你不會……怕我吧?覺得我是妖怪?”
陵慕端忍不住柔和的笑笑:“怎麼會?不管蘇姑娘你是什麼模樣,我都不會怕的。世間萬物,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必要。”
蘇岑舒了一口氣,露出一抹大大的笑:“我就知道,端王你最心地善良了。”
如果是別人,恐怕早就尖叫一聲跑了。
陵慕端溫和的笑了,襯着那張清俊的臉,格外的好看:“蘇姑娘擡舉我了,不過……你這樣沒關係嗎?怎麼突然就……”
蘇岑露出半個腦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也不清楚,估計是不適應吧,不過先前也出現過幾次,沒什麼關係的,過一會兒就下去了。”
陵慕端:“這就好。那可有需要什麼是我能幫你的?要派人進宮告訴淵兒嗎?”
蘇岑連連搖頭:“不、不用了,別告訴阿淵。”
陵雲淵先前來時眼底的倦怠讓蘇岑還心有餘悸,不想讓他更擔心,露齒一笑:“端王放心好了,我明天醒來就沒事了,就是那盤棋只能明天下了,端王你回去休息吧,順便告訴夏蘭不用進來服侍了。”
陵慕端不確定:“真的沒事?”
蘇岑伸出一隻爪子揮揮,不小心泄露出銀光,又快速收了回去,陵慕端這才應了聲,轉身走了出去。
蘇岑很快就聽到陵慕端對夏蘭囑咐了什麼,很快房間外就沒了聲音,蘇岑這才偷偷把錦被鬆開,下了牀榻,走到銅鏡前,看着銅鏡裡倒映的自己的身影,臉上的蛇鱗若隱若現,不難看,卻也讓蘇岑格外的不安。
先前……只是在手臂上出現,可這一次,怎麼出現在了臉上?
而同一時刻,出了琉璃苑的陵慕端,腳步極慢地往外走,漆黑的夜色把他的面容融入其間,半分情緒也看不出,只是不經意擡眼,墨黑的眸仁裡有銳利的光一掠而過,轉瞬即逝。
蘇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等她再醒來時,就感覺身邊有人,她猛地坐起身,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輕嘆:“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
後背透過來的涼意立刻被溫熱替代,蘇岑一怔,隨即倏地睜開眼,偏過頭,就對上了陵雲淵的臉,驚喜道:“阿淵,你怎麼在這裡?”
陵雲淵把人攏緊了,才用額頭蹭了蹭她的:“蘇九說你生病了,我過來瞧瞧。”
上完早朝他就等不及趕來了,不過一過來看她還在睡,就一直等到現在。
蘇岑探出兩個爪子攬着他的脖頸:“嗷,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喊醒我?”
他們現在見一面這麼難,嚶嚶嚶,竟然難得的時間也被她睡過去了。
陵雲淵眼底的笑意漸濃:“剛來沒多久,怎麼病了?”
蘇岑心虛:“哪有?只是過敏罷了。”
陵雲淵顯然不信:“我怎麼不知道你還過敏?”
蘇岑把臉整個埋在他的胸膛間:“反正就是過敏啦,你別問了。”
陵雲淵把她的腦袋擡起來:“不告訴我?嗯?”
蘇岑對上他墨黑的眸仁,才忍不住咬了咬下脣,陵雲淵瞧見了,指腹在她脣瓣上摸了摸:“算了,只要沒事就行。”
蘇岑拽住了他的胳膊,搖了搖:“也不是不告訴你,只是……怕你擔心。”
想到陵慕端昨夜見過她露出蛇鱗的臉,必然是會與阿淵說的,與其端王告訴他,她還是老老實實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好。
額頭輕輕在他脖頸上親暱地蹭了蹭:“就是……昨夜我與端王下棋來着。”
陵雲淵的手指在她後脖頸上安撫地輕輕撫摸:“嗯。”
蘇岑只感覺他的掌心落下的地方,有一股戰慄微微襲遍全身,格外的不自在,卻又想與他親近:“然後……上一次出現的蛇鱗,又出現了。”
蘇岑快速說完,然後就迅速低下了頭,不敢看陵雲淵。
陵雲淵半晌沒說話,蘇岑心緒不寧:“阿淵?”
陵雲淵撩起她的衣袖,發現上面光潔如玉,並未有蛇鱗,才鬆了一口氣:“還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沒有?”
蘇岑搖搖頭:“……沒什麼事的,你看已經出現幾次了,也沒說出事的。”說完,蘇岑立刻捂住了嘴,遭了。
果然,陵雲淵挑眉:“出現幾次?”
蘇岑哈哈哈笑了幾聲,在陵雲淵墨黑的眸仁注視下,默默耷拉下腦袋:“我不想讓你擔心嘛,別生我的氣,我錯了還不成?阿淵~”蘇岑討好的眨眨眼:你看你看,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