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聽完陵睿的解釋,嘴角抽了抽,黑鍋能背到這種程度,陵睿也算是背到一定的境界了。
欒秋嫺聽完解釋,也不說話,腦袋一直耷拉着,纖細的手指緊緊攥着身上半搭着的錦被。
蘇岑也不急,她需要自己判斷,到底陵睿是不是兇手?不過,陵睿的解釋合情合理,加上又有這些賬本在,欒秋嫺沒有道理再懷疑陵睿了。
等了片許,欒秋嫺一直未開口,只是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落,陵睿心疼的要上前,被蘇岑擋住了。
瞪了眼,開口用口型道:你這時候過去,想雪上加霜啊。
若是別人這時候來安慰都好,偏偏陵睿不行。
唐掌櫃剛死,欒秋嫺本來就因爲陵睿的事對不起唐掌櫃,如今他剛出事,她就算與陵睿多說一句話,心裡也會不舒服,更何況,接受陵睿的好意?
陵睿薄脣哆嗦了下,把蘇岑的話聽了進去,退到一旁,雖然心裡因爲欒秋嫺壓抑的傷心而心痛,卻沒再上前一步。
蘇岑遞過去一方帕子,欒秋嫺渾身僵了僵,頓了下,還是把帕子接了過來,抹去臉上的淚痕,再擡頭時,眼底決然一片。
忽的起身,跪在了蘇岑的面前。蘇岑一愣,“唐夫人,你這是做什麼?”
“求夫人……幫幫奴家,奴家一生爲奴爲婢,也會報答夫人的恩情。”欒秋嫺很清楚自己能力有限,她甚至都沒看出來,那玉佩到底是先前就被放進去的,還是後來掉出來的。
她不知道兇手是誰?不知道自己該找誰報仇?“夫人只需要幫奴家查出來誰是兇手,奴家自己去報仇。”
陵睿心口一窒,就要上前,被蘇岑擋住了。
蘇岑把欒秋嫺扶起來,“然後呢?夫人要怎麼報仇?若是仇家所爲,他們既然能找到唐掌櫃,自然是認識夫人你的,你還沒靠近,倒是一眼就能被認出來,又談何報仇?更何況,如今事情還未搞清楚,定論太早。”
欒秋嫺眼圈泛紅,頹敗地坐在地上,六神無主。
蘇岑嘆息一聲,“唐夫人先起來吧,我會幫你的,也不需要你報答什麼,只是在幫你之前,我首先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欒秋嫺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鮮活了起來,她哆嗦着脣,半天才啞着聲音開口,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三個字:“……謝,夫人!”
蘇岑雖然答應了幫欒秋嫺報仇,可報仇一事還真沒有這麼容易。小說
首先她要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再者,她恐怕還要去一趟事情發生的地點,看看還有沒有遺留下蛛絲馬跡。
“唐夫人,你是親眼看到唐掌櫃……出事的麼?”蘇岑問出聲,明顯感覺到欒秋嫺的身體一僵,渾身都抖着,蘇岑讓她坐在牀榻上,偏過頭朝着桌面上的茶壺歪了一下頭。陵睿頭一次跟上蘇岑的思路,快速倒了一杯清茶遞了過來。蘇岑把清茶放到欒秋嫺的手中,看着她喝了一杯,穩了穩心神,纔開始緩緩回憶。
“是,那時我們剛走一整日,夫君似乎趕路很急,他說早些到地方,早些安心。我一向拿不了主意,只是擔心他身子吃不消。後來入夜時,因爲錯過了鎮子,就歇在了野外,好在以前剛開始與他一起時,也呆過,只是到了後半夜,我是被夫君推醒的……他臉上當時……很着急,把阿月推到我懷裡,就急匆匆讓我走,我自然不肯,爭執間,外面突然出現了很多黑衣人……”欒秋嫺說到這時,臉上露出驚恐,捧着杯盞的手攥得緊緊的,指骨泛白。
“後來呢?”蘇岑引導着她繼續說。
“後、後來……夫君拔了腰間的劍,就開始跟那些人打……可因着要顧忌我們,夫君打起來很吃力。剛開始還能應付那些人,後來就漸漸落入下風。”欒秋嫺眼圈紅得嚇人,她潛意識覺得如若不是她們,唐掌櫃應該是能逃得掉的。
“他不可能拋下你們不管。”蘇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唐掌櫃對欒秋嫺用情很深,從他幾次表現出來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那是一種眼睛裡只容得下對方的神情,所以,他不可能會獨自一人逃生。
欒秋嫺喘了幾口氣,才繼續道:“後來夫君把我與阿月一起抱了起來,用輕功開始逃,可三個人怎麼逃得過那些人,夫君把我們藏了起來,想單獨引開那些人,我很清楚,他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我想跟他一起,要死就一起死……可沒想到,他竟然點了我的穴道……我不能出聲也不能開口,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把阿月放到我懷裡,轉身就走,只是阿月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突然跑了過去,他再回頭已經來不及了,乾脆一起把阿月給抱走了……”欒秋嫺說到這,泣不成聲,擡起手捂住眼睛,淚水從指縫裡流出。
房間裡靜得壓抑,蘇岑重新遞過去一個乾淨的帕子,等她穩定了情緒,才道:“要是太痛苦,就歇息一夜,明天再……”
“不用,我可以的,我想早些替他報仇。”欒秋嫺拼命搖頭,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珠,啞着聲音繼續:“後來夫君剛走了沒多遠,我就看到那些黑衣人追上了他,把他和阿月重重包圍了起來,後來……我眼睜睜看着那黑衣人把劍刺入了他的心口,血嘭濺出來,我想喊他,卻根本做不到……我受到的衝擊太大,就昏了過去,等我再醒來時,已經能動彈了,我撲倒他們出事的地方,那裡一大灘的血,還有,那塊玉佩。”
因爲那玉佩,她以爲這一切都是陵睿做的,所以發了瘋似的趕了回來,只想找到陵睿,報了仇,再隨着夫君與阿月而去。
蘇岑聽完,眉頭卻擰了起來,“你沒看到唐掌櫃與孩子的屍體?”
“……沒有,可那裡那麼一大攤血……”生還的機會太過渺茫,更何況,當時她是親眼看到那黑衣人的劍刺入了他的心窩。
蘇岑的食指屈起,在身側輕輕敲着,她一向認爲見人見屍,沒有屍體,那就有可能生還。可這也只是她的猜測,在沒有證據之前,說出來,給了欒秋嫺希望,若到時候確定證實唐掌櫃已經……豈不是讓她更傷心?
“明天啓程,我們去一趟事發的地點,找找能不能發現什麼。”唐掌櫃這兩年把他的痕跡抹掉的很乾淨,十一他們找不到任何他除了經營那間客棧外的任何作爲,所以,如今能查的,也只有出事的地點了。
蘇岑有種預感,至少……孩子是沒事的。
那些人更趨向於要抓唐掌櫃,否則,若是要滅口的話,不至於連屍體都帶走了。
蘇岑與陵睿出了房間的門,陵睿在蘇岑進房間之前,低啞着聲音道:“這次……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必了,我也不算是幫你,我欠你皇兄人情,就權當還他了,你若是想還,以後就老老實實聽你皇兄的話。”蘇岑頓了頓,瞧着他蔫蔫的模樣,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讓十一再給你找個房間,明天一早就出發。”否則,痕跡被野獸破壞掉的話,就很難再查到蛛絲馬跡了。
蘇岑回到房間時,小殿下已經睡着了,陵雲淵側臥在牀榻上,一手撐着腦袋,墨發披散在他的身後,另一隻手拿着一本書卷,聽到開門聲,擡頭,對上了蘇岑的目光:“事情問完了?”
“問完了,我懷疑唐掌櫃可能還活着。”蘇岑蹭過去,半趴在他身上,攬住了他的勁腰,探過頭去看他手裡的書,發現是一本武功心法時,把腦袋又縮了回來。陵雲淵坐起身,倚着身後的牀榻,讓她倚着自己。
“明日要去出事的地方?”陵雲淵的指腹摸了摸她的臉,他的指腹很乾燥,摩挲在臉上,給蘇岑一種很微妙的感覺。酥酥麻麻的,讓她一直緊繃着的神經放鬆下來。仰着頭去看陵雲淵,視線落在他光潔的下頜上,用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
“是啊,我想去看看,剛好我們也要離開靈琅鎮了,乾脆先去一趟那裡。阿月是陵睿的孩子,也算是皇家的人了。這一次,權當是還了陵祈人情。”這樣,她以後也不用總覺得欠了陵祈什麼了。
“好,想去那就去吧。”陵雲淵俯身,乾燥的薄脣在蘇岑的額頭上輕輕蹭了蹭,清俊的眉眼都是縱容的溫軟。
“你就不怕我這間接幫陵祈,其實是對他上心?”蘇岑翻了個身,攬着陵雲淵的脖頸,小聲嘀咕着耍賴。
陵雲淵沒說話,先是把手裡的書放下,再攬着她的腰,擡眼對上蘇岑的目光時,一雙墨瞳極深,沒有回答蘇岑的話,反問道:“你覺得我與陵祈,哪個更讓你上心一些?”
“當然是……額,你啊。”蘇岑啃了一口他的下巴。
“所以,我自然是不怕的。”
蘇岑哼唧一聲,“阿淵你好賊,都不正面回答我。”
陵雲淵的指腹在她眉眼間撫過,嘴角勾了勾,壓低聲音在蘇岑耳邊道:“與其擔心,我有更簡單的方法來確定。”
“誒?什麼?”蘇岑茫然擡眼。
下一刻,就感覺放在她腰上的手一緊,隨即脣上一軟,陵雲淵清冷的氣息頓時籠罩在了四周。
蘇岑:“……”不帶這樣耍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