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神清氣爽地走出房間時,覺得自己重新活了回來。
只是剛打開房門,就看到不遠處,映月渾身顫抖地站在樹下。
她愣了下,驚覺不對勁,與隨後走出來的陵雲淵對視一眼,連忙朝那邊走去:“映月聖女,你……”
她還沒走過去。
就聽到映月聖女朝着依然背對着她的湛劍啞着嗓子呢喃:“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說罷,就衝了出去。
蘇岑追都沒把人追上,重新回來時,茫然地看着陵雲淵。
“這怎麼回事啊?”
他們離開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陵雲淵摸了摸她的頭,搖頭。
蘇岑知道他的意思是感情的事,他們不便插手。
更何況,確定了他就是湛劍,那麼,湛劍對映月聖女如斯的態度。
也是在意料之中。
蘇岑瞧了瞧那壇歪倒在湛劍旁邊的酒,好歹比上一次進步了些,沒直接給摔了。
她走過去,喚了聲:“湛前輩?”
湛劍沒回答,只是依然背對着蘇岑。
蘇岑搖頭,把酒罈子擺正了,提了起來,重新放回到了亭子裡。
她想問湛劍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很明顯,她就算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麼,只能找個機會問問映月聖女了。
她看着涼亭裡精心準備的膳食,仰起頭看着陵雲淵。
不出聲,道:阿淵,處理了?是不是可惜了?
好歹是映月聖女的心意。
陵雲淵朝湛劍看過去,勾了勾手指頭,蘇岑瞪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探過頭去。
陵雲淵聲音壓得極低,近乎在耳邊呢喃。
蘇岑愣了愣,擡眸:會吃?
她表示很值得懷疑啊。
陵雲淵挑挑眉:試試不就知道了。
蘇岑想想也是,到底湛前輩會不會心軟,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想通了,蘇岑把聲音放大了些,“阿淵,映月聖女準備這麼多,湛前輩也不吃,我們也吃不完啊,不如一會兒就扔了吧?”
陵雲淵道:“扔了不可惜?”
蘇岑聳肩:“可惜也沒用啊,沒人領情,反正也是要浪費的,只是映月聖女估計知道了,更傷心了,但是的,傷心也沒用了,反正剛纔瞅着,已經很傷心了。”
陵雲淵朝着湛劍的方向看了眼,“如此也好,不過,等下再扔好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蘇岑一拍腦袋:“該給陵祈喂藥了啊,我們先去喂藥好了。”
兩人說着,就往陵祈的房間走去。
兩人進了房間,餵了藥之後,也不出房間。
就坐在窗櫺口,蘇岑趴在窗櫺口往外瞄,只是外面依然靜悄悄的。
蘇岑心想,阿淵的辦法到底有用沒有啊?
畢竟看這兩次,湛劍對那映月聖女敵意滿滿的。
阿淵說湛劍心裡肯定是內疚的。
畢竟說起來,映月聖女怎麼都是無辜的,不過是,剛好她是聖族的人罷了。
蘇岑瞪圓着眼瞧着,一直盯了有小半柱香,纔看到湛劍的身體終於動了,慢悠悠地坐起身。
離得有些遠,瞧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過,蘇岑清楚地看到,他的頭的確是往涼亭的方向看了眼。
蘇岑眼睛一亮,得意地朝陵雲淵揚了揚下巴。
陵雲淵把人直接攬了腰,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蘇岑兔子一般瞪圓了眼,小聲哼唧一聲,卻也沒反對,依然偷偷往外瞄。
陵雲淵的下頜抵在她的肩膀上,也透過縫隙。
懶洋洋地看過去。
因爲蘇岑愣神的功夫,湛劍已經站起身了,那把劍還掛在後腰上,腳步虛浮地往涼亭走去。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涼亭前,掃了眼石桌上的膳食。
蘇岑緊張的瞧着,終於看到他提起一罈酒時,嘴角裂開一抹笑。
她轉過頭,烏眸亮晶晶的:“阿淵,你好聰明啊。”
陵雲淵下頜懶洋洋地抵在她的頸旁,一歪頭,兩張臉近在咫尺。
呼吸幾乎相聞。
他的鼻尖輕輕蹭了蹭她的。
墨瞳半斂:“怎麼獎賞我的?”
蘇岑嬉笑聲:“你想要什麼獎賞?”
陵雲淵嘴角揚了下,直接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等蘇岑臉紅紅的擡起頭時,湛劍已經把一罈子酒都喝光了,提了木箸,頭也不擡:“出來吧。”
蘇岑與陵雲淵對視一眼,默默走了出去。
蘇岑在石桌旁坐了下來,認真瞧着湛劍:“湛前輩……”
湛劍不輕不重的‘嗯’了聲。
聲音有些飄忽不定。
湛劍漫不經心地用了些膳食,才緩聲道:“以後不要讓她來了。”
蘇岑‘啊’了聲:“爲、爲什麼?”
湛劍擡眼,一向混沌的眸仁,此刻像是劈開了般,銳利,深邃:“我討厭,聖族的人,所有。”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間迸出的,多了幾分冷戾。
蘇岑沉默了下,沒開口。
她其實想說映月聖女很好……
可設身處地想想,蘇岑覺得她也做不到。
若是有人殺了阿淵,她想,她有種想讓所有人都一起陪葬的感覺。
蘇岑呼吸重了下,終究嘆息一聲:“我會與她講的。”
也許,她是不是真的錯了。
陵雲淵的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下,指尖在她掌心劃過:順其自然。
情之一字,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所以爲的,也許再等數日來看,也許,就不再是當初的以爲。
玉溪國皇宮旁的巫殿。
程荊進了宮之後,直接去了巫殿,一進去,腳步不穩。
宮殿的門緩緩打開,正中央的軟榻上,陵慕端側臥其上,眉眼帶了幾分自負。
擡眼,掃見程荊眼底的慌亂,眯眼:“怎麼?”
程荊站定,吸了幾口氣,才小聲道:“巫、巫師大人,失敗了。”
陵慕端驀地坐起身:“廢物!”
程荊哪裡敢回嘴,乾巴巴笑了笑,心裡七上八下:“那陵公子讓人把那些蠱蟲的黑衣人全部給燒的一乾二淨,一個都沒……活下來。”
那些可都是他用五百個心腹換來的啊。
若是這次討不得補償,他徹底完了啊。
陵慕端的臉色難看到極致:“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敢在後院放火?”
程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不清楚,按照計劃,那掌櫃的後來聽到亂聲,就進去了,蠱蟲劫持了,陵公子肯定不願傷害無辜,所以,到時候,只要他們精疲力盡,就能沉寂把人帶走,只是……只是沒想到。”
陵慕端黑沉着眸仁:“沒想到什麼?”
程荊道:“也不知道後院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多時,那掌櫃的就慌慌張張出來了,接下來,就是一團火,派去的蠱蟲黑衣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陵慕端咬着牙,驀地一揚廣袖,程荊感覺一股靈力襲來。
重重向後退了數步,撞在門框上。
歪過頭,吐出一口血。
陵慕端氣得站起身,一遍遍冷冷道:“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程荊眼底閃過一抹戾色,撫着門框站起身時,啞着聲音道:“巫師大人,這裡面肯定內有乾坤啊,不如……大人再給小王二十個黑衣人,小王今晚上就去打探……一定能……能……”
程荊對上陵慕端陰森下來的目光。
心臟跳了下。
準備好的話,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陵慕端冷笑:“怎麼不繼續說了?一定能怎麼樣?”
程荊搖頭:“沒、沒……”
陵慕端:“滾!這件事本尊自己會處理!”
程荊被陵慕端方纔眼底一閃而過的寒意驚到了,也顧不得自己是來討要黑衣人,屁股尿流地出了巫殿。
頭頂的日光照下來,他卻是一身的冷汗。
程荊還未走遠,就聽到身後的巫殿傳來一陣‘噼裡啪啦’聲。
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多呆。
很快就離開了。
身後的巫殿裡,陵慕端後退蹲坐在軟榻上,呼吸急促。
周身散發出的靈力越來越弱。
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心口,右手擡起,卻碰觸戴着面具的半張臉。
慢慢拿下來,一滴黑血從猙獰的面容上滴落下來,他瞧着那黑血,突然瘋了似的,把面具狠狠朝地面砸去。
不多時,一個弓着背的身影慢慢走到了面具旁。
蹲下身,把面具撿了起來。
打掉上面的塵土,一步步極慢地重新走了過來,遞到了陵慕端的面前。
陵慕端急促的呼吸平穩了幾分,卻依然粗重。
他慢慢拿了過來,透過面具透過的光,看到了自己的臉,一點點收緊了力道。
陵慕端快速把面具又戴了起來,咬牙切齒:“抓到人了嗎?”
老人慢慢頜首,走到屏風後,拖出來一個布袋。
陵慕端眼底一銳,迅速把布袋裡的兩個人開始拽了出來。
着手急切地開始從這兩個人身上吸收靈力。
等把這兩個人身上的靈力吸收乾淨,陵慕端才慢慢仰起頭,長長舒出一口氣。
囑咐道:“小心處理了,不要被炎帝發現了。”
老人重新把兩個昏迷的人裝了進去。
謹慎得頜首。
陵慕端攤開雙手,感知了一下自己身體裡剩餘的靈力,眸色陰沉了下來。
他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驀地站起身,陵慕端眯着眼,走到了外面,擡手,一個黑衣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大人,有何吩咐?”
陵慕端眸光沉沉盯着前方:“前去養心殿稟告,吾要去見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