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寢宮寒涼一片,炎帝躺在龍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王全貴帶人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牀’幔外也靜得太狠了吧?炎帝心情很不好,猛地坐起身,對着外面開始喊,“人呢?”
若是往日,他這麼一喊,肯定人出現了。
只是這一次,卻頗爲邪乎,寢殿裡死寂一片,跟一個人影也沒似的。
“人都死哪兒去了?!”炎帝發了火,可又等了會兒,依然沒人出現。
而這時,龍榻的‘牀’幔被風吹起,鼓了鼓,絲絲涼意從骨子裡沁出,炎帝吞了吞口水,心下頗爲慌‘亂’不安。
“人……快、快來人!”
炎帝的聲音都變了調,他再也忍不住這詭異的氛圍。
驀地一把扯掉了面前的帷幔,宮殿裡燭火繚繞,冷風魚貫而入,炎帝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窗櫺不知何時被打開了,整個寢殿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只有被風吹得搖曳的燭火。
打在窗櫺,地面,讓炎帝心跳如雷。
“人、人都哪兒去了?快回答朕!”炎帝使勁兒搓了一把臉,許是覺得自己還在做夢,可一抹,手一層的冷汗,粗重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穿了靴子下了龍榻。
只是剛繞過龍榻,看到不遠處,一道身影正坐在寢殿裡唯一的軟榻。
墨黑的長袍,輕輕叩着扶手的手指,蒼白、有力,卻帶着一種讓炎帝難以言喻的恐懼。
“你、你你你……你沒死?”
隨着炎帝一聲刺耳的低呼,男子慢慢擡起頭。
‘露’出的半張臉俊美無雙,另外半張臉,卻是戴了面具,遮住了醜陋的惡意。
“死?本尊一直沒死啊?”男子站起身,高大熟悉的身形讓炎帝頭痛‘欲’裂,男子每靠近一步,他向後退一步。
搖着頭難以相信,“不、不可能,不可能,他們明明說你死在了百獸鬼林,你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男子站在離炎帝幾步遠的地方,低低笑出聲,眼神冷冽鬼魅,“皇啊,你怎麼這麼天真呢?本尊好歹是巫師,怎麼可能說死死了啊。”
“不會的,他們不可能騙朕,你是假巫師,沒有黑石血,你什麼都做不了!”
“你瞭解本尊嗎?本尊當初既然能滅了巫族一族的人,有辦法死裡逃生,假死麼,難道……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低低的笑聲,彷彿惡魔一般繞耳驚悚,炎帝徹底軟了手腳。800
“救、救駕……誰來救救朕,救救朕!”
“沒有人會來救你的,唯一對你忠心的琛王被你傷了心,估計是不會再來幫你了,你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也被你趕走了,你說說看,還有誰會來救你?嗯?”冰涼的手指,彷彿鬼魅一般伸向了炎帝。
炎帝大聲尖叫出聲,“朕沒有,朕是信他的,琛王救駕--”
聲音戛然而止,徹底沒了聲兒。
男子嘴角‘抽’了‘抽’,不是吧?這暈了?
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男子驀地向後退了兩步,低咳一聲,俯身,確定了炎帝的確是昏‘迷’了,爲了以防萬一,揮手間,‘迷’香侵入炎帝的鼻息,徹底等人昏睡了,才拍了拍手,“都出來吧,戲都演完了,還躲着作甚?”
男子邊說着,邊扯下了臉的面具,捂得他都出汗了。
面具拿下來,‘露’出了一張‘精’致的娃娃臉,卻在轉身聽到寢殿的宮‘門’吱呀一聲響,回頭對蘇岑的身影,立刻喜笑顏開。
“怎麼樣?我演的不賴吧?”
他隨即揮舞着雙手,他既然能入夢,自然能把人的表情聲音演得惟妙惟肖。
蘇岑頜首“嗯,不錯,回頭在狼面前肯定幫你多說說好話。”
“吶,這可是你說的,一定要給大舅子說,早點把阿婭嫁給我,你看你看,我可有用了。”魘師繞着蘇岑轉着圈,餘光掃見陵雲淵,沒敢像往常那般撲去。
等蘇岑點頭應了,挪到了離蘇岑數尺外的地方,防止某個容易吃醋的男子把他再變回獸身。
好不容易變回來一次,可得好好伸展四肢。
琛王擔憂的前,扶起炎帝,“陵夫人,皇沒事吧?”
“沒事兒,是暈了罷了。”嚇唬嚇唬,也能少點事。
琛王放下心,把炎帝給抱回到‘牀’榻前,才鬆口氣,“皇明日醒過來,萬一察覺到,可怎麼辦?”
“放心好了,他算是知道了,也不敢怎樣。只要琛王你別把手裡的兵權‘交’出去,他至少幾年之內,不敢打什麼主意。”蘇岑鬆了鬆筋骨,炎帝怕死,她本來也沒想過隱瞞是他們動的手。
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了,至少在這幾年裡,他會再次讓炎帝相信。
他是可靠的。
蘇岑掩‘脣’打了個哈欠,“琛王啊,你也會去睡吧,把人重新給召回來,明個兒炎帝醒了,他自己都會明白的。”
琛王神‘色’依然凝重,身處他這個位置,不能不謹慎小心。
如今他也是實在沒辦法,皇與他不齊心,難保不會被小人給利用了。
到時候,對整個‘玉’溪國都是滅頂之災。
蘇岑卻是懶得在摻和他們之間的君臣之心,她到現在都不明白。
忠君這麼重要,明明是個昏君罷了。
可旁人的事,旁人是思維,她不能取而代之,她也沒這個‘精’力。
走出寢殿,魘師跟了過來,“喂喂喂,那個太監跟那幾十個人怎麼辦?”
“太監殺了,那些黑衣人都綁了,明個兒仍在寢殿外,讓炎帝自己處置了。”
“爲什麼只殺那個太監?”魘師不解。
“他獻的計策唄,不是個好奴才,留着何用。”爲了邀功,不惜挑撥離間,諂媚獻計,留着也沒什麼用,頂多是禍害禍害。更何況,這些年來,這後宮裡實在王全貴手的宮‘女’太監多了去了,這麼個人,不能留。“那些黑衣人不過是聽命行事,沒必要斬盡殺絕。”
魘師摩拳擦掌,其實他問王全貴,是想拿他練手啊。
這麼多時日沒有用魘術,頗爲手癢啊。
蘇岑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瞅的魘師小心臟撲騰了下。
“幹、幹嘛這麼盯着我?怪滲人的。”
“想拿來練手啊?”
“……”魘師默默吞了下口水,這‘女’人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那去吧,只是被到時候被忽悠了,那王公公那張嘴,可利索了。”更何況,他太過自‘私’自利,恐怕也不是那麼好控制的。
“哼,小看我了不是,絕對把人給‘弄’得服服帖帖的。”
“這樣啊,那辛苦了,記得手腳利落點啊。”蘇岑聳聳肩,王全貴害了這麼多人,‘交’給魘師懲罰懲罰也無不可。
蘇岑與陵雲淵回了巫殿,巫棠緊張不已。
“怎麼樣?”
“放心吧,明天等着看好戲好了。”
“只是那黑石血?”巫棠看了眼大殿還空着的地方。
蘇岑一樂,‘露’出兩排小白牙,“不會耽擱明日的祭祀的,炎帝自己會雙手捧過來的。”
蘇岑又掩‘脣’打了個哈欠。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師父說了她真的懷了崽,她覺得極爲倦怠。
可與懷小殿下的時候又不同。
蘇岑低下頭,瞧着自己還平坦的小腹,心裡卻是暖洋洋的。
腰間一緊,蘇岑歪過頭,看到陵雲淵正一眼不抓地看着她,“累了?”
“還好,我們去看看玄兒吧?”把他一人留在寢殿裡,還真不放心。
陵雲淵應了聲,蘇岑被牽着去了寢殿,到了那裡,小殿下已經恢復了人身,這些時日因爲虎珠的養護,小殿下身子骨長了不少,看起來有六七歲孩童的模樣了。
白白胖胖的,攤着四肢,睡得頗爲歡實。
蘇岑眼睛溼了下,俯身親了親他的眉眼,握住他的手,也不敢出聲,怕把小傢伙給吵醒了。
失而復得,當初最初知道他被流掉時的絕望,此刻都因爲握住了人而‘迷’霧般揮散開。
蘇岑不知何時睡着了,等再醒來時,發現小殿下正拱在她的懷裡睡得香甜。
身後被人擁着,不用想是陵雲淵。
蘇岑低頭瞧着小殿下,嘴角彎了彎,日光透過窗櫺照‘射’下來。
歲月靜好。
“醒了?”身後傳來極輕的聲響,蘇岑側過頭,眉眼噙着笑,“什麼時辰了?”
“炎帝這會兒該醒了。”炎帝被‘迷’暈四個時辰,這會兒‘藥’‘性’該解了。
“那起吧,等祭祀一過,我們離開。”
陵雲淵認真瞧着她的眉眼,應聲,親了親她的眼皮,“好。”
蘇岑與陵雲淵剛梳洗完畢,寢殿的房‘門’被敲響了。
陵雲淵前去打開,巫棠一身巫袍站在‘門’外,“陵夫人,陵公子,皇來了。”
蘇岑幫小殿下穿好最後一件小褂,把人抱起來,看着小殿下還昏昏‘欲’睡的模樣,嘴角揚了揚,“走嘍。”
小殿下‘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孃親要去哪兒啊?”
“去看戲嘍。”
陵雲淵走過去把小殿下給抱了過來,小殿下感覺換了人,睜開眼,‘迷’‘迷’糊糊喚了聲‘阿爹’,閉着眼不肯睜開了,不過隨即又強撐着睜大了眼,孃親好像說要看戲誒,不知道是什麼戲啊。
蘇岑一行人到巫殿正殿時,炎帝正心神不寧地坐在主位,他的身側站着琛王。
炎帝的一隻手緊緊攥着扶手,琛王一離開。
炎帝立刻把人給喊住了“琛、琛王,你別走,你、你你站在朕這邊,朕覺得這四周都‘陰’風陣陣的,好、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