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害少女的犯罪分子還沒有抓到。田青青仍然一個人不能出門。每天不是跟着郝蘭欣去地裡,就是跟着田達林在菜園子周圍。拔青草、挖野菜。
天氣炎熱,又不敢玩兒“失蹤”到空間裡去涼快,日子過得單調又乏味兒。
“媽媽,明天是城裡大集,我想賣點兒雞蛋去,再掃些麪粉來。”
終於有一天,田青青耐不住寂寞,對郝蘭欣要求道。
郝蘭欣搖搖頭:“案子還沒破,你一個人出門,媽媽不放心。”
“城裡農林工作站和居民區裡的靳阿姨,都是買我的雞蛋。我光不去,不失信於他們呀?大集日,路上人多,我再帶着黑狗,有壞蛋也不敢興心。”說完又笑道:“要是讓我碰上了,我正好把他抓起來。”
郝蘭欣白了她一眼:“淨說夢話。那壞蛋也是你抓得住的。你要這樣說,媽媽更不放心了。”
田青青見母親不吐口,又趕緊哄。依偎在郝蘭欣的懷裡,撒着嬌說:“媽媽,我保證自己沒事。一根頭髮絲兒也損失不了。”又湊近郝蘭欣耳朵,故意小聲說:“我還打算給你淘換條二伯母那樣的尿素褲子呢!”
郝蘭欣點了一下她的天靈蓋,含笑說:“淨瞎說。人家那是走後門要的。你上哪裡去淘換?”
田青青也不相讓:“你只要讓我去趕集,我就有地方淘換。”
郝蘭欣見田青青說的認真,也知道田青青出慣了門,這幾天在家裡憋得難受。便無奈地說:“我算沒法兒你這個小妮子了。”
田青青一看母親同意了,高興地直蹦腳。做樣子回了兩份雞蛋,第二天便領着黑狗,在空間壁的籠罩下,高高興興地去了烏由縣城裡。
“青青,你要再不來,我們就得到大街上買雞蛋去了。”
農林工作站的方誌仁一見田青青就說。
“方大大,這回你也多買些吧。案子破不了,我媽媽不願意讓我出門。今天來還是強求下來的呢!”田青青翹翹着小嘴兒說。
“也是的。你太小了。怎麼不和大人一塊兒來?”操北京口音的艾友營說。她是田青青的忠實客戶,有時雞蛋吃不到頭,也要等着田青青來了再買。
一開始,田青青推說母親在別處賣。但時間長了,人們還是知道了只有她一個小人兒出來的。對她的膽量又大加讚賞了一番。出了少女被殺案以後,人們又不免爲她擔心。
“沒事的,我有黑狗給我作伴兒。”田青青說着,指了一下在遠處臥着的黑狗:“我家黑狗可聽話哩,叫它咬就咬,叫它臥着,它就不動。”
人們望望,見是隻不起眼的黑笨狗,卻能在陌生的環境裡蜷着身子安靜地臥着,可見田青青的話不假。不免又讚歎一番。
人們都買的不少。由於田青青是受案件影響來晚的,人們的話題又集中到案件上,圍在田青青周圍說起來,並沒有走的意思。
田青青見狀,湊近方誌仁小聲說:“方大大,我問你個事。你們下鄉是不是經常與化肥打交道哇?”
由於方豔玲的緣故,田青青對方誌仁特別信賴。有事也願意向他開口。
“是啊,科學施肥是我們進行技術指導的一個重要部分。怎麼,你小小年紀,又不種地,問這個幹什麼?”方誌仁好奇地問。
田青青:“你們是不是能拿到尿素包裝袋?就是日本進口的那個尼龍袋子。”
方誌仁:“怎麼?你想要?”
田青青不好意思笑笑說:“我二伯母有一條尿素褲子,挺好看,挺結實。我想也給我媽媽做一條。但是我沒處裡買去。我想,你們要是能拿到的話,我用雞蛋換你們的。”
方誌仁不無驚喜地說:“嗬,你這個小姑娘,不但會賣雞蛋,還會以物換物!”又對大家說:“你們聽見了沒有,青青想用雞蛋換尿素包裝袋,回去做‘尿素褲子’。你們誰手裡有?”
人們“轟”一下子笑了。
田青青不知道人們笑什麼,她又要的心切,於是又解釋說:“尿素褲子可結實了。我二伯母說,有人用做尿素褲子的料子做了個尿素褲頭,穿壞了三條新粗布褲子,那褲頭都沒壞。”
人們又“轟”的笑了起來。
一個叫王小川的操着一口天津話說:“小姑娘,你要是能用尿素做成一條褲子,我把你們烏由縣裡的尿素包裝袋全給了你。”
啊,原來是自己用詞不當,省略了“包裝袋”這個前提。
農林工作站是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所有在這裡工作的人們,都是從學校裡分配來的,天南地北的人都有,都操着不同的口音。說起話來,最愛咬文嚼字挑字眼,以顯示自己知識豐富。
田青青正在發囧,只聽方誌仁說:
“老百姓就是叫尿素褲子。在農村裡沒人摳字眼。我們那裡去年就興起來了。
“尿素分到村裡後,包裝袋便被書記、隊長、會計、保管員等人私分了,染上顏色後做褲子穿,很滑溜,不起皺,軟軟顫顫的,風一吹呼嚕嚕的。老百姓還叫‘呼嚕嚕’褲子。
“據說比全毛嗶嘰都結實。就是上面的字顏色蓋不住,一看就知道是尿素包裝袋子做成的。”
方誌仁老家是東北,大學畢業分配到這裡的。雖然在這裡安家落了戶,但說起話來,總還是“我們那裡”“我們那裡”的,透露着一股濃濃的思鄉之情。
方誌仁這一說,人們便又都紛紛議論起“尿素褲子”來:
操着唐山口音的張國勝說:“我們那裡也有這種情況。據說是隊長老婆看到以後,覺得可以做衣裳,就用顏色染了染,做成了褲子。保管員看見了,也拿回去叫老婆子做,於是,這種褲子便在村幹部中興了起來。
“這樣的便宜東西是到不了老百姓手裡的,老百姓就編了一些歌謠,諷刺這事:
“‘大書記、小幹部,身上穿着呼嚕嚕。前面看看是日本,後面看看是尿素。’
“也有叫尿素褲子的。就編歌謠說:‘大幹部,小幹部,一人一條尿素褲,前邊是日本,後邊是尿素。’”
操南方口音的老樑說:
“我們那裡還有這樣的歌謠:‘幹部見幹部,都穿尼龍褲,前面印有日本產,後面印的是尿素,左邊看見含氮量,右邊寫着百分之七十五。’
“還有一個是:‘來個社幹部,穿的化肥褲,前面是日本,後面是尿素。’
“你們看着吧,這樣的歌謠也很快在烏由縣裡流傳開來。往後咱們下鄉,就找穿尿素褲子的人就行,不用問,一定是村幹部。”
“你們聽到過這個笑話了沒有?”操着唐山口音的張國勝神秘兮兮地說:“也有些人未經染色就用來做上衣,把有字的做成褲頭。這樣,褲襠前後便分別有‘淨重五十公斤’‘含氮量百分之四十五’的醒目文字。
“據說一男子結婚。洞房夜當男子脫掉長褲時,女子見男子內褲正面寫着淨重25公斤。嚇得驚叫一聲便暈倒了。”
人們大笑。
艾友營白了張國勝一眼,責備道:“這樣的笑話你也當着小姑娘的面兒說。”
張國勝不以爲然地說:“她纔多大?知道這事還早着呢!”
田青青聞聽,便裝萌扮嫩說:“大大、阿姨,你們要是能要着嘍,就給我要兩條。我爸爸媽媽都不當幹部,在隊上要不到。我用雞蛋給你們換。”
操南方口音的老樑說:“那是,你沒聽有歌謠這樣說嘛:‘前日本、後尿素,溝渠子夾着比例數;染黑的、染藍的,就是沒有社員的。’你父母都不當幹部,自是撈不到。你說吧,想用多少個雞蛋換一個包裝袋子?”
田青青哪裡知道怎樣換,便說道:“你說吧,樑大大。”
老樑擓擓頭皮,笑嘻嘻地說:“這個我可不好說。說少了,我們合不來;說多了,顯得我們大人欺負你小孩子家。還是你給個數吧。”
方誌仁對老樑說:“這個還不好說嗎?歌謠裡已經唱出價格來啦:‘幹部幹部,一塊錢一條褲,前有日本,後有尿素。’兩個包裝袋做一條褲子,青青的雞蛋一個五分五,十個雞蛋換你一條白撿的尿素袋子,你一邊兒裡高興去吧!”
田青青也不想佔便宜,忙說:“十二個雞蛋換一條。”
人們“轟”一下又笑起來。
老樑笑着說:“逗你玩兒呢。就憑你賣給我們的雞蛋這麼新鮮,我們也不能換你的雞蛋。現在我手裡沒有,既然你喜歡,我給你要去。下次來賣雞蛋的時候給你。”
老樑這麼一說,人們也紛紛說:“要這個容易,各公社供銷社裡有的是。給你要幾個不成問題。只是得等下次再給你了。”
田青青忙說:“下次也可以。我先謝謝大大阿姨。下次我一定多帶雞蛋來。你們能給我要到就挺好的了,我不能讓你們白給我要。”
沒想到這麼難得到的東西,在這裡這麼容易就有了指望。看來自己估計的不錯:能以接觸到化肥的人,就能弄到尿素包裝袋。
田青青心裡高興,賣完雞蛋後,又來到集市上,她想看看有沒有賣尼龍襪子的。
既然回憶起了曾經風靡一時又風光無限的尼龍製品,那就讓父母提前享受上。自己穿越過來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讓父母親在物資匱乏的時期超前享受,過上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