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俸處倉庫裡的櫃架和箱子很多,都需要有相應的鑰匙才能開啓。
謝修竹作爲寒羽宮內的“重要人物”,十分榮幸地有着屬於自己的一個月俸櫃,朱管事之所以被謝擎鬆和羅婉秋籠絡,也正是因爲他的權限能打開謝修竹的這個櫃子。
謝修竹先前不知道月俸處的構造,躲在屋頂的橫樑上注視着朱管事,眼見他打開櫃子,將懷裡的丹藥掏了出來,卻因視角受限,看不清他放進了哪瓶丹藥。
這次的任務要求是“逆轉月俸處倉庫內雙方交易內容,並不得被任何人察覺”,若是連朱管事將丹藥放進了哪裡都不知道,談何逆轉?
他輕巧無聲地從屋頂落了下來,慢慢走到了朱管事的身後。
朱管事渾然不覺身後站着一個人,自顧自地將先將謝修竹這個月的辟穀丹倒出一顆,然後將謝擎鬆給他的小瓷瓶取出,將裡面長相尋常的丹藥放進了這瓶辟穀丹中。
做好這一切,朱管事便準備將櫃門給關上,謝修竹眼見情況不好,反應很快地甩出一道冰棱,擊在了兩人背後、月俸處倉庫大門的位置。
朱管事動作一滯,立刻回身看向倉庫大門的方向——那裡出現了一道冰棱!
他的手抖了抖,厲聲問:“是誰?!”
謝修竹無聲無息,已經徹底融進了空氣中,並沒有在此時動作。
倉庫內用作照明的靈石並不明亮,許多地方都影影綽綽,潛伏着黑影。
朱管事雖說目前已是築基五層,在大陸上這個修爲不好不壞,也就是個中等水準,自從在寒羽宮謀了個管事的職位,就已是謝天謝地,不曾動過出外闖蕩的念頭,因此見識十分有限。他放出靈氣在倉庫內感知了一圈,可依然毫無他人的痕跡。
他一邊懷疑是不是修爲比他高深的前輩跟了進來,一邊張皇地猜測……難道是鬼?他的心立刻就慌了。
朱管事倒吸了一口冷氣,甚至忘了手中正在進行的動作,慢慢地走向了那道莫名其妙的冰棱。
謝修竹趁他轉身,在無法看到櫃門情況的視線死角處,又扔了一道冰棱。
這招調虎離山用得十分成功,朱管事渾身抖了抖,六神無主地轉移了步伐。
謝修竹一時無法分清被倒進櫃子裡辟穀丹的那顆危險丹藥是哪一顆,好在他身上的辟穀丹還剩了很多,索性將櫃子裡的那一整瓶十五顆辟穀丹都倒了出來,換上了自己帶來的。
朱管事除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冰棱,自然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寒羽宮坐落在大陸極北處,大部分修士都是水系或者冰系修士,冰棱術更是煉氣期以後的弟子人人都會的常用法術,自然是什麼線索都看不出來。
朱管事心中七上八下,好在奇怪的冰棱並沒有再次出現,打起了退堂鼓的他三兩步轉回身,潦草地看了一眼毫無異樣的月俸櫃,便快速地鎖好了,轉身離開想着趕緊離開這鬧鬼的地兒。
月俸處倉庫的大門被迅速的推開,守在外面的琥珀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卻見朱管事倉皇地快步走出來,飛快地鎖好門離去了。
琥珀咬了咬牙,仔細注意着附近的情況,可卻完全不能確定謝修竹是不是也跟出來了。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才認識幾天,就作了這麼多妖蛾子,他到底有沒有出來啊?真是的!
琥珀並沒有意識到,就是這個相處不過幾天的傢伙,竟然已經讓他放注瞭如此真情實感的關心和擔憂。
謝修竹其實就在琥珀的眼皮子底下,只是他仗着自己完全隱藏的時效還剩了兩三刻鐘,因此不急不緩地從倉庫門口往自己的庭院走去,順帶分神在腦海中問芷楠:“這個任務……算是完成了吧?”
芷楠回答:“請宿主稍等,由於此次任務的完成狀況稍有差池,系統正在判定中。”
謝修竹抿了抿脣:“如果被判定成未完成,我會死嗎?”
他在做了系統的前幾個任務後,其實對最初系統最初所說的“完不成任務就只有死亡”已經有些忘卻了,反而被豐厚的獎勵、神奇的技能帶來了激勵,沒有再去多想任務失敗的下場。
在芷楠處理結果的這一小段時間,謝修竹在黑暗的倉庫門口,有些惘然地想到:人生如此艱難,奪得宮中的神級秘境鑰匙也好,今後去對人類修士危險重重的妖修森林找琥珀也好,每一件事都不容易。說不準什麼時候,好不容易靠前世琥珀給的這一次重生機會就會再次化作泡影,道貌岸然的正道老賊們笑到最後,而自己徒勞地死去……
“報告宿主,任務最終判定爲合格。”芷楠默默鬆了口氣,回答道。
謝修竹淺淺地勾了勾脣角:“那就好,辛苦芷楠了。”
謝修竹一直都不是什麼堅毅勇敢的人,現在,他的恨意未散,對琥珀的執念也沒有減退,心中顛覆正道的目標也沒有動搖,只是還是……情不自禁地有些害怕。
啊,還是趕快回去吧,小琥珀還在牀上裹着被子等我呢。謝修竹按下自己對未來的惶恐,安慰自己想着:這隻小白虎雖然還很年幼,但一看就是和大琥珀一個品種的,以後要是見到了大琥珀,帶上小琥珀這隻吉祥物,一定能很快拉近我們倆的距離!我和琥珀一定能順利地在一起!
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身後忽然……傳出了一聲低低地“嗷嗚”!
謝修竹一驚,轉身朝聲音傳出的位置看去,卻見一隻眼熟的白色小胖虎正蹲坐在高高的樹枝上,四下張望。
琥、琥珀!謝修竹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琥珀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怎麼跑過來的?還有、它準備幹什麼?
謝修竹連忙縱身跑到樹下,小聲開口道:“琥珀!你怎麼到那兒去了!別隨便亂跳,萬一傷到怎麼辦!”
——其實現在的狀況很詭異,樹上一隻白虎東張西望,樹下空無一物的地方,憑空傳出了聲音,配合着四周寂靜漆黑的氛圍,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琥珀站在樹上撇了撇嘴,哼,算你這奇葩有良心,還知道關心我。
然後他直接將謝修竹的話當做了耳旁風,輕盈地縱身一躍。
撲到了一個稍嫌平板的溫暖懷抱裡。
謝修竹還記着自己目前出於隱身狀態,把琥珀抱在懷裡親了親就把它放到了地上,隨即蹲下身來,快速地對着一臉懶洋洋的小老虎訓斥道:“琥珀,剛剛你不是答應我好好呆在屋子裡睡覺的嗎?怎麼跟過來了?很危險的知不知道?好了,主人現在做的事情很危險,而且必須悄悄的做,你找得到路嗎?趕快自己回去,或者蹲在原地等我來接你……你選哪一個?”
琥珀擡了擡眼皮,彷彿在嫌棄:你知道你很囉嗦嗎?
……謝修竹看懂了這個眼神。又好氣又好笑道:“那我就當你認識路了,趕快回去!裝作沒有碰到過我知道嗎?”
現在的情況到底不宜多說,謝修竹匆匆交代完,便摸了摸琥珀的腦袋,然後把它擺到回家的方向,然後從後面戳了戳它的屁股:“就是那邊,快回家吧!”
琥珀:“……”你妹啊!下午才奪走了我珍貴的尾巴初吻,晚上就敢戳我屁股了!要是再過幾天,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給直接睡了啊!?
琥珀內心的咆哮無人知曉,他憋紅了臉蛋——雖然完全看不出來,因某種不科學神秘因素而將憤怒忍了下來。他揚着下巴,維持着妖皇大人僅剩的尊嚴,邁着優雅的步伐跑走了。畢竟謝修竹的安全已經確認了,這地方又點都不安全,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兩人安全地回到了自家庭院。
謝修竹走進客廳後,便在目光炯炯地蹲在椅子上的琥珀面前,將完全隱藏的狀態解除了。
謝修竹摸了摸鼻子,不知爲何,被琥珀這樣的目光注視着,總覺得有些心虛,刻意露出個清秀的笑容,他問道:“琥珀怎麼啦?不高興嗎?”
琥珀動了動粉紅色的鼻翼,卻維持着面無表情,依舊嚴肅地盯着他,
“琥珀這樣看起來有點帥氣呢!”謝修竹顧左右而言他,走過去把暖和的小白虎抱在了懷裡,親暱地拿臉去蹭它的脊背。
哼!賣萌是沒有用的!技術根本沒我好,還好意思拿出手!琥珀在謝修竹懷裡動了動,擡起爪子在他懷裡輕輕撓了撓,表示抗議。
他的動作很輕,連衣服都沒有抓破,不過……按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謝修竹有儲物袋,而修真者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都會習慣性地放進儲物袋中,放在衣服裡的……不是很尋常的東西,就是情急之下沒時間用靈氣打開儲物袋,只能隨手先塞進懷裡。
琥珀眯起眼睛,立刻猜到這絕對導致謝修竹深夜出門的關鍵物品,利落地伸出爪子尖,將那個小瓷瓶鉤了出來。
謝修竹連忙按住琥珀的爪子:“琥珀別淘氣,這裡面的東西很危險!”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琥珀最多把玩把玩瓷瓶試探一下謝修竹的反應,他這麼一說——琥珀便將鼻子湊到了丹藥瓶口,仔細嗅了嗅。
很快,毛絨絨的虎臉陰沉了下來,一隻爪子將謝修竹的手輕柔但有力地揮到了一邊,另一爪子勾起瓷瓶,將它用力摔到了地上!
“啪!”丹藥瓶子四分五裂,十五顆長得極像的丹藥從中滾了出來,散落在地,映着落進窗戶的銀白月光,其中一顆泛起了詭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