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在內門弟子區域打掃、收拾之類的工作, 清掃牲畜棚算是既不便探聽消息,又較髒較累的活。
但每個選擇到內門做常駐下人的修士,每個月總免不了要到牲畜棚去呆上幾天。
好在前些日子謝修竹已經斷斷續續地打探到了許多秘境鑰匙相關的消息, 比如天衍宗是在自家靈脈交匯點發現的秘境祭臺, 如今順利取得鑰匙後, 天衍宗身爲道門領袖, 自然決定召開法會, 廣邀衆同道,一起分享秘境相關的消息,並商討如何早日集齊鑰匙, 避免鑰匙落入邪魔外道手中。
之所以內門弟子最近都積極地討論這事,是因爲天衍宗的法會不是人人都能參與的, 在主峰跟隨長老們修煉的核心弟子們能順理成章地出席法會, 數量龐大的普通內門弟子們, 卻是名額有限,必須經過篩選才能有幸參與。
介於各種法會的主題不同, 這篩選條件往往也不盡相同,引得衆人議論紛紛。
佔地龐大,幾乎可以看做一座城池的內門弟子區域,牲畜棚東西南北中各有一個,北區由於地段較好, 一向是混得還不錯的弟子們的地盤。
謝修竹在牲畜棚呆的前幾天還算順利。棚內飼養着從小用靈谷餵養的動物們, 它們與妖修不同, 本身只是尋常動物, 只是由於人類用有靈氣的食物養大, 導致一個個都長得油光水滑,不管是品貌還是力量都大大提高。靈鳥相對難養一些, 大多隻提供給需要飛到其他山峰出任務、辦事情的弟子,否則概不外借;靈馬則供弟子們隨意租借使用。由於它們速度極快,又省時省力,許多做任務的弟子都喜歡出發前借來代步。
這天上午,三個打扮得格外鮮豔張揚的修士前來租借靈鳥。
爲首的那人容貌在二十來歲的樣子,水火雙靈根,築基三層的修爲,在內門弟子裡不是很起眼,但看他那恨不得拿鼻子看人的傲氣勁兒,顯然背後是有所倚仗的。
在他身後彷彿跟班的兩個人都是築基六層,卻像是腰都直不起來似的,高個兒的那個正滿眼羨慕地道:“孫師兄果然和我們這些上不得檯面的人不一樣!能直接跟着孫長老前去參加法會,不知多少人跪着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呢!”
所謂的孫師兄顯然很是得意:“那當然!告訴你們啊,好好跟着我,以後再有這種機會,就帶上你們一起去開開眼!”
矮個兒的跟班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孫師兄有事儘管吩咐!我們二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孫師兄矜持地點點頭,揹着手走在前頭,兩個跟班遠遠地看到謝修竹,就開始吆喝:“那個!你!過來給我們選幾隻好點兒的靈鳥。”
謝修竹便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走過去:“三位大人好,請問有沒有特定的品種要求?”
矮個跟班道:“沒有,總之給我們拿最好的就行了!”
謝修竹領着他們來到一溜兒靈鳥的最末端:“這三隻白鶴資質最好,飛行平穩,也比較機靈通人性。”
“這三隻就是最好的?”孫師兄斜着眼睛打量了兩眼,“我記得我們家核心弟子出門乘坐的都是紅羽丹頂鶴,怎麼你們這兒就只有這種貨色?”
謝修竹心道你也知道別人那是核心弟子,眼下這兒內門弟子的地兒,哪兒給你找主峰的紅羽丹頂鶴?
“是是是,是小的照料水平有限,能養出這種白鶴對小的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懇請三位大人體諒。”謝修竹知道此時解釋是沒用的,必須得把所有的錯誤都堆到自己身上,這些驕橫跋扈的公子哥兒纔會勉爲其難地表示體諒。
果然,孫師兄顯擺完他在主峰的見聞,見謝修竹唯唯諾諾的樣子很是滿意:“唉,也是,像你這種人,能到內門來當個下人已經很不容易了,也是我大人有大量,既如此,就要這三隻白鶴吧!”
謝修竹彎着腰取出一串木牌,找出其中三個雙手交給孫師兄:“這是三隻白鶴的驅使牌,將您們的任務玉珏放到上面就能將白鶴喚走了。”
孫師兄將木牌拿起來瞅了瞅,指使謝修竹道:“任務玉珏只有一個,你直接給我把另外兩隻也放出來。”
謝修竹自然不會問爲什麼任務玉珏只有一個,你們卻來了三個人租靈鳥——顯然這人帶的兩個跟班就是來幫他完成任務的。然而要將白鶴直接放出來,謝修竹卻是沒有這個權限的。
他只能爲難地道歉:“實在對不起,各位前輩,小的不是這牲畜棚的主管,萬萬沒法將靈鳥直接放出啊!要不您稍候片刻,讓兩位忘帶玉珏的前輩回去取一下?”
孫師兄輕哼一聲,隨即狠狠一擡手,“啪!——”
饒是謝修竹做好了被這位孫師兄找茬兒的心理準備,也萬萬沒有想到這人的脾氣竟然差到了這種地步!
響亮的耳光聲過後,謝修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在心裡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有更好的方法讓這位孫師兄“物盡其用”。
唯唯諾諾地低下頭,似乎連擡手捂住臉都不敢,謝修竹低聲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髒了前輩的手了,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的無禮之處。
孫師兄用力朝謝修竹腳下啐了一口,差點就吐到了謝修竹的鞋面上:“沒用的傢伙!一大把年紀了還什麼都做不好,活該一輩子下人的命!”
……要是謝修竹真是來天衍宗艱難求道的修士,聽到這句踩人痛腳的話只怕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跟班的兩個人見狀不但沒有勸阻的意思,反而還跟着振振有詞地斥責謝修竹:“沒錯,孫師兄說得太對了!這種人啊,也不知心裡還做着什麼美夢,以爲自個兒還真能證道登仙,成爲一代大能啊?再給他大半輩子也毫無希望!”
謝修竹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記下了這兩人說的話:嗯,很有道理嘛,用在他們自己身上特別合適。
高個兒的妖修還在唾沫橫飛地拍馬屁:“對對對,就該是個永遠滯留在築基期的命!孫師兄,咱們也懶得在這裡租借靈鳥了,我知道百寶樓新進了一批滅掉意識的妖修,那騎起來才真是!嘖!要是再喂上兩顆化形丹,那滋味……也只有孫師兄這樣的人中龍鳳纔有資格享用了!“
“哦?是嗎,那行,我們就去看看!這地方啊,呆着都掉我價!”孫師兄輕蔑地道。他這麼發泄一通過後,心裡多少舒爽了幾分,漫不經心地瞟了面容平平無奇的謝修竹一眼,心內更是不屑,覺得這種貨色連給自己提鞋都不配,捱了打連點反應都沒有,真是要種沒種,要眼色沒眼色,完全不值得掛心。
於是趾高氣昂帶着人離開牲畜棚的孫師兄果然出門沒多久,就將謝修竹徹底忘在了腦後,沒有在心中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象。
被辱罵了的謝修竹並沒有將這事告訴給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暗中打聽這位孫師兄的各種信息。
好在這人在內門弟子裡也算是風雲人物,消息打聽起來一點兒都不難。
孫師兄大名孫奇,雙靈根的資質本來還算不錯,但水屬性和火屬性恰好相沖,綜合來看跟三靈根也差不多了,加上他築基時吃了好些丹藥也才僅僅築成了六品靈基,實際上是個人都知道他未來的道途絕對有限——
但架不住別人有個好出身啊!孫奇的遠方叔父是天衍宗的長老,孫長老的修爲已經達到了元嬰中期,在天衍宗也是算得上數的高手了,這位長老本是普通凡人,一干俗世親戚裡也就那麼三五個子侄有靈根,孫奇算是其中資質中上的了。
作爲一名堂堂元嬰中期的長老,門下的核心弟子都有兩位數,有法會的時候給孫奇加個塞兒,平時有意無意地吩咐門下弟子一句“照顧照顧”他的後輩血親,便足夠孫奇在內門裡隨意逍遙了。
像孫奇這種情況的弟子,在內門裡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裡面行爲最出格最跋扈最惹人厭煩的,就屬他了。
他的住所也很有意思,北區樓閣裡裝飾最豪華、最浮誇的那棟,整棟樓裡邊就住了他一個人,不似其他內門弟子,實力高強的選擇兩三個好友一起住,彼此照應;實力一般的,更是老老實實找個地段普通的房間住進去就是了。
將孫奇的情況打探完了,便是謝修竹這樣比較內斂的人都想撫掌大笑三聲:這人好啊!
於是,在謝修竹來到天衍宗的第三個月,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凌晨時分,他周密地處理好所有細節後悄無聲息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