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前因後果周辰芝也不知曉。UC 小說網:自從她上一次婉言告戒過陳任,對方知恥知辱萌生歉疚,紀揚再去探望時,陳任淡淡說:“你我緣分已盡了,往後再不必見面。”冷言涼語叫紀揚聽得一愣,他忙賠出笑臉,耐何何樣的哀求也不能換來對方回心轉意。紀揚見陳任意若磐石,知道如何挽留也是無濟於事,心灰意冷返回家。正當周辰芝暗地裡歡慶,陳任卻又找回來,原來這二人情深意篤,豈是幾句話便能撇清的關係。但他們終究要分離。紀揚苦絞着眉頭,一顆心裂作千萬片,牙關緊咬涌出腥甜,垂下頭默無聲息。他藉故要周辰芝先回房休息,自己去廚房沏一碗茶,哆嗦了半天兌上安眠藥,陳任喝下水昏迷後,紀揚將他搬進冰櫃裡。
陳任睡進冰冷的箱子裡,心臟衰竭,血脈凝固,身體被寒冰凍結。紀揚每日都去瞧他,雙手撫過掛滿冰霜的皮膚,一顆心隨着陳任一同被冰凍。他每日照常吃喝工作,卻再沒了往常的歡樂,彷彿化作行屍走肉,空裹着一張熱皮囊。如次一日一日捱過去,有一晚正是夜黑風高,紀揚睡得頗不踏實,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隱隱約約聽着有人喚自己。他身旁正躺着周辰芝,忙在睡夢裡抓他妻子的手,哪知一把攥着個冰涼的東西,逼人寒氣直刺入手心。他滿頭大汗禁不住掙扎,身子卻如陷入深沼如何也醒不來,朦朧中又感覺有個人上了牀,冰冷的身體緊貼着他,挨在耳側欲言又止。
周臣芝漸漸覺察出不妥,她輕聲將丈夫喚醒,紀揚身上像被火煎,緊閉的雙目猛然睜開,抹了把汗呆若木雞,好半天后自言自語說:“外面好像有動靜。”周辰芝奇怪道:“夜深人靜的,這會兒掉跟針也能聽着,哪裡會有動靜!”紀揚不相信,固執着起身走出房,夜幕濃黑似是醒不了的夢,空氣好像被凝結住,他幾乎疑心自己仍未醒過來,耳邊涌出輕微的鼓躁,像是蝴蝶隔着老遠扇動翅膀,他鬼使神差走進廚房,聽到放置陳任的冰櫃裡傳出一聲聲拍擊。
紀揚那時竟不知畏懼,掀開冰櫃正看到一個顫動的雪人,是陳任在裡面凍得哆嗦。對方嘴脣眉毛都結上一層冰,擡起頭對紀揚莞爾道:“一醒來就瞧不着你,還當你又跟我嘔氣。”紀揚心下里大喜,連忙將陳任扶出冰櫃,拿毛巾替他擦去身上冰渣。陳任彷彿換了個人,拉起紀揚坦言心懷,多少年不敢說不敢提的言詞若溪水涓涓長流,紀揚感嘆說:“我們倆,多麼傻。”但他很快又高興,心中滿懷感恩祝願,以爲這是自己跟陳任新的開始。周辰芝總等不到丈夫返回,披件衣服悄聲走出臥室,卻見紀揚坐在桌前自言自語,滿臉又浮出濃豔的桃花。
話說這世上總會有事情讓你我牽腸掛肚至死難離。鍾二郎糾葛於與食物的執着,湛華也百年如一日洋溢出對世間女子的熱愛。他忘不了周辰芝滿面泫然欲泣,心中縫隙像生出一支孱弱的花,隨了微風輕輕搖曳,篤定了主意救其於水火。這一日湛華得了空去尋周辰芝,撐着傘對照門牌按下門鈴,房子裡面悄無聲息,過一會兒,有個男人給他打開門,探出身子微笑問:“您找哪一個?”湛華上下打量他一番,收了傘輕聲說:“我叫做湛華,特來拜會紀先生。”對方一聽忙將他讓進屋。張羅着端茶倒水來接待。湛華眼睛朝四周掃一圈,那人忙笑道:“我叫做陳任,紀揚昨晚上失眠,這一會兒好容易才睡着,勞煩您坐下等一等。”
湛華正襟端坐着喝茶,眼瞧着陳任恭腰將滿地碎瓷破碗收起來,對方笑道:“這一房的夫婦也忒年輕氣盛了,遇上什麼都要大動操戈。不過世間夫妻皆免不得如此,待他們相處長久些自然會恩愛。”這時候,拐角的屋裡忽然走出個男人,穿一件水藍睡衣,眼角揉着惺忪,清瘦臉面彷彿也沾上淡淡的湖色,他瞧着湛華問陳任:“這是誰?你朋友?”陳任連忙道:“你怎麼又起來!還不回去多睡會兒!”湛華心下里明白,這個便是周辰芝的丈夫紀揚。陳任將紀揚哄回屋,從櫃子裡取了茶葉另沏一碗茶,抿嘴笑着對湛華說:“待會兒紀揚待會兒醒實了,一起來可是要喝熱茶。”他忙又張羅着預備茶點,雙層托盤裡擺上淋焦糖的泡芙,小塊的白杏仁巧克力,另配了粗雁麥土司,湛華心裡暗想:“好傢伙,還是鍾二好伺候。”
陳任笑着對他道:“我跟紀揚沒生份,他這個人頂彆扭,自己分明愛吃甜,又苦忍着不碰怕惹別人笑話。”他正說着,門外忽然一陣響,周辰芝下班返回家,一進門見到湛華忙唬得目瞪口呆,丟下皮包大聲喊“紀揚!”男主人臉色蒼白從臥室出來,擰着眉頭對她道:“當着客人吵什麼。”周辰芝忙閉上嘴,強作笑顏問紀揚:“你身上好些沒?頭還暈不暈?”紀揚只作沒聽着,端起陳任泡的茶喝一口,回臉對陳任道:“放多了奶精,薰得舌根裡發酸。”周辰芝臉色黑了又白,一言不發去櫥房做午飯。
湛華隨過去想要安慰她,女人的淚水緩緩滾下來,忙又手背抹了對他道:“對不住,本是天天盼着您,結果讓您看笑話。”湛華猶豫着不說話。她手腳麻利做了幾個家常菜,端上桌來請丈夫吃,紀揚正跟陳任放聲說笑,從小學一起養蝌蚪到畢業時彼此互換西裝,從陽春白雪的詩詞歌賦到對方婚禮的菜色,旁若無人肆意的歡樂。周辰芝忍不住扯一把紀揚,對方不耐煩撇開她,彎着眼睛問陳任:“你也是,我當初賭氣要結婚,你就不知攔一把。”陳任瞧着周辰枝淡淡說:“還提這些做什麼。”女人終於受不住,蹲到地上嚎啕大哭,她再站起來,將桌上碗盡數碟掀,直砸得滿地瓷花飛濺。
湛華正要上前勸阻,哪知紀揚也起了高昂興致,他眼眸裡閃過淺淺的刻毒,隨着妻子一同摔砸。滿屋裡鬧作一片,落腳的地方也不剩下,陳任見狀忙把湛華招呼出屋,嘴裡連說着“對不住”湛華識趣只得告退,他轉身多瞧了陳任一眼,忽然輕聲對他道:“你們人鬼殊途,再糾纏下去他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