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要啥沒啥
倆孩子白天鬧得厲害了，居然這炸雷一樣的響聲都沒能把他們給鬧醒。
陸懷安是被吵醒了，困得要死，但還是強撐着翻身起來。
“去放開門炮啊？”沈如芸眯着眼睛坐起來。
“嗯，你睡吧。”陸懷安半閉着眼睛，穿了衣服：“飯好了我再叫你。”
外頭天都還沒亮，陸懷安呵了呵手，拿了封大大的鞭炮，在前坪鋪開。
一大卷的鞭炮，從下邊滾上來，鋪了好長好長，好似這好日子沒個結束一般。
終於點燃，陸懷安抱着手，微微眯着眼睛，聽着這震天響。
時光飛逝間，一眨眼，已經來到了一九八七年。
鞭炮從頭燃到尾，一個磕絆都不帶的，響得痛痛快快，燃得漂漂亮亮。
“好兆頭啊！”
他住過來了，就是這裡的人了呢。
宋師傅一直昏昏沉沉的，眼睛卻是漸漸睜開來了。
“沒什麼大礙，人老了，摔跤其實是挺正常的。”
現在，果然應了他爸最擔心的結局：他們都走了，剩下他一個。
聶盛癱坐在棺材前，一臉麻木地燒着紙。
陸懷安只得匆匆道歉，臨時趕過去。
於宋伯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人家修路的多快！去年說修今年就修好了！”
出來後，錢叔回頭望了一眼，嘆了口氣：“看着，倒像是長大了不少。”
“反正修完他們的，就輪到我們了！”
陸懷安也去了幾家，尤其是周叔那裡，好好陪他喝了一杯。
可現在，他爸沒了。
久了，宋老伯也把沈茂實當成了自家孩子。
酒店這邊，沈斌他們下來後，初八就開了工。
春暖花開，又是一年好春光。
也沒受什麼苦楚，沒受什麼罪。
好在天氣漸漸轉暖了，這些壞消息也沒再出現。
他們這些路，劃定後便由市裡頭去談了地，他們只需要按照合同上的路線施工就行。
“還是你們這裡熱鬧。”周叔都很是感慨。
“什麼？”怎麼好端端的，會摔跤呢？
陸懷安都急了，宋老伯本就有些神智不清，這下又摔跤了，可真是……
醫生遲疑了一下，陸懷安立馬追問：“還有什麼別的嗎？”
全是來拜年的。
他就這麼躺着，目光追隨着窗外的飛鳥。
陸懷安聽得眼熱，握着他的手，給他承諾：“茂實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您再等等。”
病房裡，宋老伯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他還是變了不少了。”
鍾萬則等到了十六，才搞了開工儀式。
交通不便，修條路，他們西區比東區要貴上許多，划算嗎？
人老了，摔一跤就沒了。
結果，宋老伯又摔了一跤，摔斷了腿骨。
收到消息的時候，陸懷安正在市裡頭開會。
他沒有開車，他是坐火車回來的。
陸懷安也很是感慨，給他放了假，讓他緩和一下。
偏偏聶盛不爭氣，直到他死了，也沒見着個孫子。
這是……宋師傅的兒子。
他握着沈茂實的手，脣角溢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回來了就好……茂實啊，你是個好孩子……”
村村有份呢！
他們是高興了，西區村民不樂意了。
宋老伯倒是想得開，說自己沒啥事了，不喜歡醫院這味道，只想回家待着。
說這輩子兒子孫子都有了，心裡踏實，就想再見一面沈茂實。
他跟周叔碰了一杯，笑着說：“不是你們這裡，是我們這裡。”
這在老人看來，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自從把他接回來，那真是事無俱細，處處把他料理得妥妥當當的。
不過，攤上那麼個兒子，聶伯能撐到現在也不錯了。
雖然跟聶盛有過齟齬，但陸懷安和錢叔還是去了。
哪能有新安村裡這般熱鬧。
沈茂實說着安慰他的話，泣不成聲。
他媽讓他聽話的時候，他沒有聽。
眼看宋師傅進氣少，出氣多，最後一次，竟是緊緊握住沈茂實的手，露出了一抹溫軟的笑容：“歧兒，爸很高興。”
搞的西區領導心頭火起，指着那正在建設中的大橋罵道：“眼睛沒吃油是不是？他們修路，我們沒修橋嗎？這麼大座橋不叫好處是吧，還要怎麼樣才叫好處？”
以後，是得說我們這裡。
聶伯啊……
卻看到，宋師傅眼睛一閉，溘然長逝。
整整一長排，他一大家子人，終於團聚了。
歧兒。
一堆的貨，他沒有拉回來，讓徒弟在那裡守着，叫崔二過去換他。
第一條公路，自然是從新安村修出來。
那一幕幕，好似只是昨日光景。
陸懷安怔住，猛然扭過頭去。
東區修三條，都只有他們兩條路的價格，這多出來的錢不是錢嗎。
懵了兩秒，沈茂實放聲大哭。
那肯定，陸懷安笑了笑。
敲鑼打鼓，恨不能告示天下。
修建的這天，村裡人都高興極了。
聶盛頹然地跌坐着，一臉茫然。
陸懷安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個冬天，太冷了。”
更何況，雖然宋伯家裡人都沒了，但這些年，他卻享受了天倫之樂。
黑山岰這，先前宋師傅看好的地，終於將他放在了這裡。
醫生也來看過，說是大概熬不過晚上了。
轉過來又催着修橋速度快一點。
聶伯一生與人爲善，死後來弔唁的人不少。
他們村裡一到過年，熱鬧倒也是熱鬧的，但放電影是不可能的，村裡沒這閒錢。
還是錢叔讓崔二過來找的他。
手也漸漸鬆了勁，脣角那抹笑卻絲毫沒有消減。
他索性叫人，把施工圖都給貼在了門口：“有眼睛的就都來瞧瞧，我們爭取過來的項目，你們就閉着眼睛罵是吧！？”
偏偏沈茂實還在外地送貨，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這一跤摔的挺值，宋老伯笑着：“沒成想，一摔還把我給摔清醒了。”
其他村的人雖然也羨慕，但更多的是高興。
周叔一愣，又很快跟着笑了起來：“對，對，是我們這裡。”
天氣一極端，老人家真的很難熬。
陸懷安朝掌心呵了口氣，高高興興地進了屋。
聶盛心裡忽然涌現一種恐慌。
心裡好像缺了一大塊，空落落的。
他日夜兼程，趕了回來。
跑去了廠裡頭鬧事，被人轟了出來，又跑去市裡叫罵。
去年談好的合同，今年就得開工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個嚴冬，眼看着，就到新的一年了。
陸懷安微一恍神，想起最初，租他的房子的時候，以及後來搬走的時候。
回去之後，他就開始發燒。
不像往日，咋咋呼呼沒個定性。
人都燒糊塗了，卻還惦記着沈茂實。
“陸廠長，你來啦。”宋老伯回過神，拍拍牀沿，讓他過去。
進了屋後，他撲到了牀前：“師傅，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明眼人兒都知道，這橋是通往哪的。
這可是所有路里，最寬最長的一條主路。
好在他到醫院之後，已經搶救完畢了。
從前，他做什麼都挺肆意的。
陸懷安拍了拍他的肩，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節哀順變。”
眼高手低，看不上不賺錢的活計。
想起醫生說的迴光返照，陸懷安的心重重一沉。
只是臨走的時候，他指着旁邊一處，笑着看向陸懷安：“這是我替自己選好了的。”
賺不到錢也不打緊，反正有他爸撐着。
沈茂實心一跳，猛然擡起頭。
憑什麼啊？東區已經有這麼多的好處了，咋回回好事，都是他們優先的？
尤其是聽說這錢還是西區的廠長們出的以後，他們更不滿了。
他一生所念，都是兒子孫子。
聶伯的事，彷彿是開了個頭。
當陸懷安去的時候，聶盛看着他，要哭不哭的：“陸哥……我只有一個人了……”
就連錢叔聽了，都感慨萬千：“怎麼好端端的，就……唉！”
縣裡卻打了電話上來，聶盛說，他爸死了。
村裡也陸續有老人死去，新安村青上村都連着做了一陣子道場。
沈茂實頹喪了好些天，情緒才慢慢平復。
“就是……”醫生翻看了一下病例，有些怔忡：“怎麼你們家屬報備說，他神智有些不清楚呢？剛纔說話的時候，我感覺他頭腦挺清晰的。”
一直到送靈，沈茂實喉嚨都沙啞了。
這一幕，看得陸懷安有些眼熱：“宋老伯……”
回家後，他精神頭也挺好的，還拄着拐，教人扶着去兒子女兒墳前轉了一圈。
他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家是絡繹不絕。
直到開了春，天氣暖和起來了，這種情況才慢慢好轉。
他沒媽了，現在又沒爸了。
“莫哭了，這是喜喪。”
他爸讓他結婚的時候，他沒有結。
到傍晚的時候，沈茂實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
修路，那也得有東西修啊！
現在沒有修橋，就靠着那老橋，能運多少東西的？
都讓久病牀前無孝子，可沈茂實是個心地善良，老實憨厚的人。
“是啊，想開點吧，宋伯走的時候都是笑着的呢！”
被他這麼一通罵，民衆反而信服了，不罵了。
“就是，我們這呢，說了一年了，還是這個鬼樣子！”
氣得搞工程的暗地裡直罵娘：“人家有陸懷安做靠山，我有啥？”
他要啥沒啥！
人鍾萬聽說現在都併入了陸懷安名下，呼風喚雨的，項目接得手軟。
他幾乎是底價入了這個工程，現在悔得腸子都悔青了！
一點油水沒得，就賺個辛苦錢，催個鬼哦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