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福爾摩斯探案集
二三狗急跳牆下殺手
李燕在家門前停下了,藉以緩和一下情緒。她手裡託着那“複製”成的棕子包兒,感到像託着一座泰山。
她有第一次登臺演出時的緊張感。不,這比那厲害多了,彷彿是去上戰場,彷彿是去見魔鬼,彷彿是走進老虎嘴、走進定時炸彈。她體驗出了楊子榮打入匪穴時所承受的巨大精神壓力……
心一橫,她咬牙推開了門。
啊!丈夫正在廚房裡洗菜,門半開處露着他那穿灰毛衣的背部。沒有馬上與丈夫臉對臉相見,對李豔的緊張心理多少是個緩衝。
江偉回身看見妻子推門進來,立刻緊張起來。
他強作鎮定地走出來招呼妻子:“啊!你下班啦?累不累?”
“唉!我這個班上得……真能把人累死。”李燕也硬着頭皮做戲。
“那快坐下歇歇。”
“不歇啦!得做飯啊!”
“飯我已快做好了。”
“咦?太陽從西……你今天倒勤快起來了?”
“嘿嘿嘿!總不能天天讓你做麼!”
“就怕你堅持不長,是曇花一現。”
李燕和江偉兩人平時儘管內心相互仇視,但表面上仍維持正常關係。這段寒暄各自都表演得天衣無縫,相互查看對方臉色也都沒有發現異常。
江偉目光一垂,忽然看見妻子手裡的手絹包兒,不由得大吃一驚。怎麼?毒糉子又旅行一圈完璧歸趙?一股前功盡棄的遺憾油然而生……轉而一想幸好,也許是好事。
得馬上銷燬這兩個毒棕。他連忙過去抓那手絹包兒:“快把東西放下坐下歇歇。”
李燕卻把手絹包兒直遞到他臉前:“阿偉,這兩個糉子是我早上拿去的早餐,我沒吃,你把它們吃了吧?”
“啊不不!我也不想吃。”江偉驚慌得躲避着。
“你吃吧,吃吧!”
“我不想吃。”
“你不吃那我就吃,好心當成驢肝肺,其實我還沒吃夠呢!”李燕說着就把糉子剝開,張嘴要鯨吞。
“你也別吃。”江偉手疾眼快,一個箭步奔過去把糉子打落在地。
李燕假裝一愣,看看地上的糉子又看看江偉。此時,江偉的額頭已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臉色也變得慘白。
“咦?爲什麼?你爲什麼不讓我吃?”李燕按王科長的吩咐繼續演戲,她彎腰撿起了弄髒的糉子,“看,這麼好的糉子髒了,只能餵魚了。”她故作生氣地把糉子丟進了金魚缸裡。金魚缸裡的金魚見有佳餚自天而降,自然喜出望外,一齊一擁而上……但不一會兒,它們便一隻只翻了白肚。在臨死之前,它們才知道中了主人的圈套。
“好啊!原來裡邊有毒?你保險早知道……”
江偉全身血液直涌頭頂。正當他尚未決定是馬上給妻子下跪求饒還是把妻子怎麼的……時,李燕已一把抓住他:“走,公安局去。”
惡向膽邊生,當江偉腦子裡閃過藥家鑫殺被撞者滅口的一幕時,立刻仿效,狗急跳牆地扼住了李燕的咽喉。
“住手。”王科長一行人破門而入。
江偉這才明白原來公安局早已知道一切。他“嗷”地大叫一聲,不知哪來的爆發力,猛地撞破窗框而出,跌滾到院裡後,飛快地逃出院門。
埋伏在院外的公安幹警一擁而上,牢牢地擒住了他,押回了屋子。
“好了,案情清楚了。”王科長長舒口氣,臉上現出終於大功告成的歡欣和“勃洛”式的自我感覺良好之神態。
二四斷弧貫通靈感至
“這並不是原先那個手絹包兒,而是我們‘仿製’出來讓李燕對你進行試探……你放了毒的那兩個糉子,沒有害成你想害的人,反而差點毒死了他的妻子和一個不相干的孩子……”王科長向江偉講出實情。
眼前恍如有一座大山迎面塌過來,江偉明白自己已經徹底完蛋了。他擡眼看看妻子李燕想:這一對姦夫淫婦兩個身體還好好的,兩個生命還活得旺旺的。他們以後更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一起了,而自己卻……他真是恨得咬牙切齒,遺恨終生啊!早知如此,還不如明打明地拿刀……現在連拿刀的機會也喪失了。
老天爺呀!爲什麼這麼不公平啊?他臉上現出了“功虧一簣”“壯志未酬身先亡”的百倍遺憾神情。他真切地體會到了荊軻在刺秦王不成,被人亂刀砍死的一剎那時的心理狀態。如果以後讓他出演電視劇中的荊軻,一定會拿捏到位,一舉獲得最佳男主角獎。
怪就怪自己一念之差,幹嗎要加大毒藥的藥量啊!如果不是心太‘沉’了,想徹底解恨,那麼按四川遊客的指點去做,給他來個挑撥離間反間計,不是挺好嘛!
悔之晚矣!他兩腿一軟,跪下了,把頭深深埋在兩膝之間。
王科長馬上單刀直入地問:“你最初是怎樣產生下毒念頭的?說說過程。”他想把埋在心底的斷弧接起的慾望太強烈了,不肯耽擱時間。
江偉終於講出最初他如何在公園湖畔偶遇一個四川遊客,四川遊客如何向他獻出用毒棕挑撥姦夫淫婦之間的關係,他又如何偷備了農藥,如何偷看到李燕用花手絹包了糉子掛在門上,他又如何在半夜裡起來偷偷給糉子裡放毒,又如何因一念之差給糉子里加大了藥量的詳細過程。
情況與王科長最初的推理完全吻合。
王科長的意識流百般發散起來:回顧整個事件的發展過程似乎特別地巧,本來野漢該被毒死,卻偏偏他欲將糉子送給髮妻吃;正該髮妻被毒死,又橫生枝節髮妻又將糉子給了鄰居孩子吃;正該鄰居孩子被毒死,誰知其母打掉糉子,孩子因此挽回一命?
那個四川客人來無影去無蹤,無處查找。無頭案了?
查他也無用?但可證明江偉說話屬實而並非瞎編?無處查也得查,問問江偉其人的相貌?或許他還沒離開這座城市?
“你講講那個四川遊客的體態個頭、胖瘦長相……”
“個頭嘛……”江偉一邊回憶一邊描述起來,“挺大的個頭……
王科長一聽江偉講出四川遊客體態個頭、胖瘦長相的事,眼睛一亮,覺得很像一個熟人,立刻,心裡那個最初就存在的構思的斷弧轟然貫通,對接成了完整的圓圈。江偉背後還有一隻手在操縱——四川遊客。
待江偉講完後,王科長顯出濃厚的興趣問:“你再估摸那個四川遊客多大年紀?再細述其多高個子?什麼長相?……這樣吧!由我來揣測着說說,你來驗驗對也不對?”
“有四十多歲,”王科長開始用語言的筆來描畫起來:“個頭十分高大,相貌也堂堂正正,國字型臉,天庭飽滿,嘴脣豐厚,眼睛有神,五官也十分端正。”
江偉凝住神,在記憶的壁櫥裡又仔細觀察了一陣,終於說正確。
王科長默默點頭,臉上現出又證實了心裡某種想法正確之欣慰。
“那人是一口道地的四川話。”江偉又補充。
爲進一步證實自己的想法,王科長先把江偉叫到隔壁房間,單獨又問了一些情況;接着又把李燕也單獨叫到那個房間,問了一些情況。
談話完畢後,王科長長舒口氣,腦海裡當初那個微弱顯現的另一座推理宮殿已經變得清晰可辨,棟樑分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