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鍋底特有肉”？
六
“鍋底特有肉”？
然而，記者們哪裡知道“鍋底有肉”，被他們忽略不計的平淡結尾卻發展得何等不平淡啊！
此消息往村裡一砸，卻砸出個族羣分裂局面。原來，這一村子人都姓李，都多少帶點親戚瓜葛。一派是正統派，也可叫“認可派”，都是些沒利害衝突的局外人，佔大多數。認爲李德才家找到兒子是好事，有了名副其實的後人，就像皇帝有了太子一樣，名正言順繼承“皇位”。另一派是“利益受損派”，也可叫“不認可派”，他們是幾個侄子輩，佔少數，老兩口的財產本應由他們繼承，憑空來了個親兒子，把他們的繼承夢想一把抓走。眼看“繼承權”旁落，就涌出一股酸酸滋味，但也說不出啥，可謂一句成語——有口難言。
但何其不甘？儘管沒法反對，但總瞅着機會找茬。
忽然有人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議論說：“長得不像麼！”是指孩子不太像李德才夫婦中的任一人。這一下好了，“利益受損派”本來沒理也要胡攪呢！就如撈到一根救命稻草，把它當救生圈一樣死抓到手裡不放……但話又說回來，“認可派”說也有特例，李德才和他老婆長得本來是南轅北輒，反差太大，那麼化合成什麼樣的後代也就沒法預料。反正孩子與張富貴也徹底不像……
有人說：“別說長得不像的有的是，就說咱村李滿囤吧，他能得和豆一樣，但他娃笨得和豬一樣。咋說哩？”
“英明領袖毛主席的後代也不過是平常人嗎？”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那一套早遭否定了。”
“帥哥靚姐生下的孩子也有醜的，遺傳規律不可琢磨，也存在變異。”
“人家還拿出了當年小孩入葬時穿的葬衣作爲憑據……”又有人響應。
“不像派”和“也有不像的派”殺得難解難分。自然是“也有不像的派”佔絕對優勢。因爲無利害衝突者佔絕大多數嘛！
就好像當年批金庸、魯迅風波，贊同批的基本是些三流作家們——出於嫉妒——畢竟是極少數，而無利害衝突的讀者們卻是大多數。所以批金庸潮和批魯迅潮迅速回落，煙消雲散……
一時只是打嘴仗，不會有什麼結果。
要平息這場風波，李德才可有自己的老主意：給娃遷戶口，只有馬上給娃上戶口，坐穩“太子”位，法定下來，弄成既成事實……侄子們再混鬧就沒有意思了。
這天早晨，李德才在前，張富貴陪同，兩位新聞人物揣着各家的戶口本，帶着各村裡開的介紹信，到鄉派出所去給第三個新聞人物——歸來的兒子轉戶口。
雲彩又肥又厚地鋪滿天空，一朵朵似沉沉欲墜。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滿地的莊稼也發暗發黑，樹梢被風吹得亂晃。迎面一片樹葉飛到李德才臉上，他眼被灰塵迷了，忙用手揉。
誰知這一去，兜頭打過來一個不諧和音符，把大圓滿圓舞曲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