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烏鴉來說,這個清晨顯得詭異,對杜曉帆來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烏鴉沿着江邊往前追那位大爺,杜曉帆坐在路邊的一臺已經在路邊臨時停車位放了一整晚的奔馳g500上面冷眼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坐姿夠高,江邊休閒帶的動靜盡收眼底。
上頭命令接近烏鴉,並且還給了杜曉帆一個航天科研所研究員的身份,利用兼職跑滴滴這種方式與烏鴉接觸。說實話,杜曉帆認爲這個計劃錯漏百出。在這樣敏感的時期,以這種方式與目標發生接觸,實在不是什麼好辦法。
但情況緊急,眼前能夠做到這樣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因爲對方也許比己方的部署更亂,事實上應該是肯定更亂。起碼對方的一個馬莉已經被捕,主動權掌握在軍方反諜部門以及國安部門手裡。
杜曉帆出現在這裡,是準備進行第二次偶遇。
不用懷疑,那位大爺是自己人,小卡片是他撕下的。
烏鴉的舉動告訴杜曉帆,小卡片有問題。
拿起變頻對講機,杜曉帆向指揮車報告:“他追老黃去了,的確有問題。”
兩條街之外的依維柯指揮車上,劉衛紅瞪着滿是血絲的眼睛,沉聲說道,“颱風,按計劃進行。”
“明白。”
把對講機遞給司機,杜曉帆說道,“走。”
司機打火啓動,開着奔馳g500向前行駛然後向右拐再左拐,隨即靠邊停車,杜曉帆推門下車,車門關閉,g500繼續往前開,前後不到三秒鐘。
走進小巷子,杜曉帆的那臺博瑞赫然停在那裡。上了車,杜曉帆用鏡子調整了一下子狀態,換上一副睡眼朦朧的表情,啓動車子往江邊開過去。
那一邊,烏鴉顧不上許多,發足狂奔向前追,目光左右地尋找着,跑出去了差不多一公里卻是沒看見那大爺的身影。烏鴉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也許那大爺早就離開江邊休閒帶回家去了。那根本沒辦法找。
這一路追過來,烏鴉有留意地面,沒有發現什麼小卡片,連半片廢紙都沒有,環境衛生保護得令人髮指。
烏鴉不甘心,猛地往前衝刺了一段,正要失望而歸,朦朧之中看見了前方一個慢悠悠跑動着的身影。那可不就是那位大爺嗎!
失而復得別提多激動,烏鴉調整着情緒追上去。
“大爺,請留步!”烏鴉遠遠的就呼喚起來。
那位大爺聽到聲音,站住腳步回過神來,還不忘拿起掛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
“小夥子,你喊我?”大爺說話。
烏鴉跑到跟前,露出陽光的笑臉,“是啊,大爺打擾您件事情。”
“不急不急,你慢慢說。”大爺看烏鴉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擺手安慰了一句。
烏鴉早就想好說辭,他說道,“剛纔那石凳上貼着一小卡片,好像是一辦貸款的,您可以給我看看嗎?”
大爺一聽就笑了,“小夥子,你怎麼知道卡片在我手裡。”
撓了撓頭,烏鴉尷尬地說道,“實不相瞞,我早就看到了,後來看到您坐那,我沒好意思過去。返回的時候特意去看了看,結果發現沒有了。我一猜可能是您順手給揭了扔掉。沒想到您還拿在手裡。”
說着,很不好意思地指着大爺手裡的卡片。
大爺呵呵一笑,順手把卡片遞過去,“跑了一段沒看見垃圾桶,正準備往前看看呢。不過小夥子啊,你應該不是爲了貸款吧?”
說着,大爺意味深長地看着烏鴉。
烏鴉心裡暗暗一驚,低頭看了一眼小卡片,頓時就尷尬了。
哪裡是什麼貸款信息,上面就印着個衣着暴露的美女完了加一串手機號碼,這分明是那啥的小卡片。
“呃,這,我還真不知道是這玩意兒……”烏鴉臉都紅了。
不得不說,吃這碗飯的,個個比職業演員都要演得好,奧斯卡影帝應該從各國情報部門裡面挑選。
“年輕人嘛,我理解,哈哈哈。”大爺爽朗地笑着。
烏鴉表面尷尬,心裡震驚無比——因爲卡片內容正是規定的聯絡信號,聯絡方式就是那一串手機號碼,但不是真的手機號碼,而是經過特別組合的阿拉伯數字。
正在此時,杜曉帆出現。
“爸,您怎麼還沒完,我這趕着上班呢,您倒是快點啊!”
人沒到聲音先過來。
大爺轉身看過去,兩個手就背在了後面,“這不好了嗎,走吧,給我送幹休所去,你愛幹嘛幹嘛。”
烏鴉一看這派頭,一聽這話,軍隊退休幹部?
杜曉帆一邊往這走一邊抱怨,“爸,您說您有配車有司機,您非要拉着我給您當車伕,您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
“小兔崽子怎麼跟老子說話呢!老子退休了,就不能佔用軍隊資源,你少給老子廢話,不願意趕緊給老子滾。”大爺一通罵過去。
絕對的老軍頭,這經典的部隊訓斥,這派頭這氣勢。
烏鴉眼珠子轉了好幾回了。
這會杜曉帆走近了,正要說話,擡眼看見烏鴉,卻是一愣,指着烏鴉,好一陣子說,“你,你不是昨晚那人嗎?”
到大爺疑惑了,看了看杜曉帆又看了看烏鴉,問,“你們認識?”
杜曉帆連忙給烏鴉使了個眼色,然後解釋道,“爸,昨晚我不是有事去了趟平安縣嘛,路上遇到他,沒車回省城了,我就順路給他帶了回來。”
說着轉向烏鴉,“呵,真是巧了。”
烏鴉當然認出了杜曉帆來,也讀懂了杜曉帆的眼神,笑着說,“是啊,真巧。你也住這附近?”
杜曉帆說,“我爸住這附近,每天都要到這江邊跑兩圈,雷打不動。”
烏鴉再仔細看那大爺,很快就有了印象,的確是經常能看見這大爺。
“介紹一下,我爸。”杜曉帆說,突然想起什麼來,“哦,我姓杜,杜一凡。對了,你怎麼稱呼?”
搞半天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叫我吉姆就行。”烏鴉說道。
“香港人?”杜曉帆意外道。
烏鴉點點頭,“祖籍潮汕,在這邊開個酒吧。”
杜曉帆一拍腦袋,“我說你怎麼到十字街口,那裡酒吧一條街啊。”
杜大爺這時候說話了,“小夥子,我看你儀表堂堂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要碰了。”
話中帶着一股命令的意味,那是長年累月養成的習慣,不身居領導崗位絕對沒有條件養成這種口吻習慣。
“我說您就別操心了,差不多了,我送您回去,洗個澡,完了送您到幹休所,您就跟您那幫老戰友老領導繼續討論軍國大事吧。”杜曉帆跟哄小孩似的扶着杜大爺走。
杜大爺擺了擺手,算是和烏鴉說再見。
杜曉帆悄悄回頭,朝烏鴉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擠了一下眼睛。烏鴉心領神會地恢復了一個ok。
烏鴉就站在那裡看着杜曉帆攙扶着杜大爺上了博瑞,說是攙扶,不如說是晚輩對長輩的姿態,那老爺子身子骨好得能打死一頭牛。
望着博瑞的尾燈漸漸遠去,烏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態勢發展,那老頭絕對曾經是位高權重的老軍頭。
第一干休所就在市中心,也就是這附近不遠,能住進那裡的,哪個不是軍正軍級幹部,而且肯定是領導職務的,什麼軍長啊某部部長啊省軍區司令員啊這些。擱以前,不是大區副職還沒那個資格呢,全是小別墅。
沒想到一兼職跑滴滴的航天研究所研究員居然有這麼深的背景,烏鴉暗暗想着,還好電話號碼留着。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先和密線進行聯絡,一定有重要的情況。
想到這裡,烏鴉慢悠悠地往回跑,心裡在着急也不能表現出來。
治安監控系統該片區域的實時畫面沒有哪怕一毫秒的遺漏,全部都實時傳輸到了依維柯指揮車上。
“小鳥回巢了,各單位做好準備。”
劉衛紅的指令從依維柯指揮車發送出去,抵達各個單元小組。
博瑞車上,杜曉帆早已經收起那有些軍隊大院衙內的神態,很尊敬地對杜大爺說,事實上杜大爺姓黃。
“首長您的演技真是沒得說。”杜曉帆豎起大拇指。
坐在後座捋着還很有光澤的寸頭的杜大爺爽朗一笑,“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有機會爲部隊發揮餘熱,這是一名老兵的責任!”
杜曉帆佩服不已。
因爲,化身杜大爺的這老頭,是正兒八經的本色出演,真真的是軍區參謀長位置上退下來的,貨真價實的陸軍中將!
爲了讓這場戲無窮地貼近真實,軍方的反諜部門真是下了大本錢,居然說動這麼一尊大神來跑龍套。什麼一線明顯國際影星大哥二哥安東尼維克拉夫斯基尼古拉斯凱奇之流,全都加起來也沒這位爺夠分量。
國際大明星算個屁,你調動個裝甲師試試,演藝圈大哥算個鳥,你安排個三百毫米火箭彈實彈射擊訓練試試,奧斯卡影帝算根毛,你組織個三軍聯合演習一週燒掉上百億軍火試試。
什麼叫大製作,這就叫做大製作,爲了讓敵方的一隻小鳥入網,不惜動用一切能夠動用的資源,一切準備只爲了代號颱風的杜曉帆的角色更加真實,哦不,就是真實的,連他-娘-的一老一少長相上都差不多!
跟社會主義國家玩資源對抗玩排場,找虐不是這麼找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