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香菸,“啪”的一聲,點燃了打火機,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在肺裡,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黑暗中的菸頭一明一暗,顯得十分詭異。
只聽劉霞輕嘆一聲,然後緩緩地說道:“我媽媽的病情當時已經十分嚴重了,花了多少錢治病,都沒有什麼效果,什麼化療、放療都試過,收效其微,我媽媽她自己也知道命不久矣,便想在走之前,回老家看望一下親戚朋友。”
我接口問道:“你媽媽的老家是文山的?”
劉霞“嗯”了一聲,道:“我爸爸也是文山的。”頓了頓,又道:“我們就全家回到了老家文山,在文山,我爸媽有很多朋友和親戚,後來無意中說起了我媽媽的病情,其中有一個朋友說道,在普者黑附近的山澗中,生活着苗族的一個分支,他們有獨特的醫術,聽說曾經也治好過許多癌症晚期的病人,不如讓我們也去試一試。只不過,那苗族的一支,與外界很少有聯繫,他們的醫術也當真奇特,不過他們並不收用費用,而是要讓病人在治好病好,答應他們一件事情,否則他們就不醫治。”
聽到這裡,我眉頭一皺,問道:“他們算是沒開化的民族,所提的事情,應該不是很難辦道。你們就答應了?”
“嗯。爲了治好我媽媽,我們自然就答應了。”說着說着,劉霞忍不住哽咽起來:“想在想起來,只覺得這是一場噩夢……”
原來,劉霞他們一家人,在聽說劉媽媽的病有希望能夠治癒的時候,第二天便決定去尋找那親戚口中所說的那支苗民。普者黑地屬滇東南岩溶區,是典型的巖容地貌。普者黑範圍內有孤峰三百一十二座,大溶洞八十三個,天然湖泊五十四個,河流十五條,地下暗河總長達一百二十公里,而且分佈着很多少數民族,想要在這麼大的一塊地方,尋找到懂得治療癌症的那支苗民,談何容易?
他們一路上跋山涉水,一路上問,都說不知道有這樣一個民族存在,他們就在大山中轉悠了三天,仍是沒有找到,所帶的乾糧也差不多吃完了,就在他們心灰意冷之際,準備乘坐竹筏回去的時候,卻意外的順江南下,來到了一個溶洞口,這個溶洞就是現在所說的“六郎洞”,六郎洞是雲南最大的地下暗河系,全長一百二十公里,地下湖泊之大,暗河之長,實屬罕見。因受技術、設備的限制,如今沒有人敢乘船進入“六郎洞”。
劉霞一家自然不敢進洞,準備劃漿逆流回去的時候,突然間河水湍急起來,無論他們怎麼努力,都不能擺脫河水的力道,竹筏便被河水帶進了“六郎洞”。“六郎洞”是一個溶洞,四周全都是石筍和鐘乳石,形狀各式各樣,極爲怪異,竹筏順着河流,毫無阻擋地便進入了“六郎洞”,一直漂了五、六公里左右,便到了洞底,這裡四周都是水,毫無立足之地,而前方已到了盡頭,眼看着竹筏就要撞上了鐘乳石了,三人就要斃命於此,然而雖然到了洞底,而水流卻仍能往裡流淌,很顯然這裡有地下暗河,既然出不了洞,他們便索性跳進了河裡,河水十分湍急,他們在水中拼命往回遊,卻不濟於事,沒過多久,都因爲力竭而暈死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們睜開雙眼時,卻發現自己已被河水衝上了河岸,這裡是一個開闊的盆地,四周環山,中間有萬畝肥沃的農田,一條小河貫穿了這塊盆地,河流從一個洞口流出,很顯然這個洞就是“六郎洞”,他們面面相覷,原來通過了地下暗河,居然能來到這麼一個開闊地。
這個小盆地四周環繞着大山,而中間卻是農田,既然有農田,那便一定會有人居住,他們順着小河而下,沒過多久,便看見了一個小村落,這裡的村民服飾十分古怪,有點像苗族的服飾,卻又不太像,他們說的語言並不是漢語,也不像是苗語,不過所幸人羣中走出一男一女兩名青年,他們懂得漢語,便問起他們的來由,劉霞便將來求醫的事情說了出來,那男青年聽完以後,神色凝重地說,只要答應他們一件事情,他們便能替劉媽媽治病。
劉霞說到這裡,便“嗚嗚咽咽”地低聲哭泣起來,我輕輕地拍拍她的香肩,問道:“一男一女,那男的是不是你的前夫蕭楠?”
劉霞不答,卻用力地點了點頭,事情到了這裡,不用劉霞說一下,我心裡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了,很顯然,蕭楠自然是被劉霞那絕麗秀美的容貌所動,提出要讓劉霞嫁給他,他才能替劉媽媽治病。我將這番話說了出來,劉霞又點了點頭,說道:“當時,我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是爲了我媽媽,我只好點頭同意了。我……我……陸軒,我好生後悔,我好後悔的。”說着,劉霞情緒十分激動,撲進我懷裡,放聲大哭,我生怕劉霞的哭聲將劉媽媽和王嬌吵醒,於是輕輕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輕聲問道:“其實,爲了救自己的母親,同意這樣的事情,那也是合情合理,如果換作是我,我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劉霞哭了半晌,才道:“我沒有想這麼多,心想暫且答應蕭楠,等他治好了我母親的病後,我們仍舊回江城,過着平靜的日子,反正我也不愛他,到時候我就算不嫁給他,他又能把我怎麼樣?”
我沉吟道:“你終究還是嫁給他了!”
“他見我點頭同意,便興奮地用他們的語言,對那少女說了幾句,那少女也顯得很是興奮,親暱地走過來,挽着我的手,叫我嫂子。我也只是含含糊糊地應了幾聲,蕭楠跑進屋裡,然後將一位老者請了出來,那老者是他們族的大土司(相當於族長),他將我母親請進了小屋後,蕭楠便對我說道,他父親正在替我母親治病,旁人都要離開。於是他讓那少女帶着我爸爸四處逛逛,而蕭楠則帶我去他的屋裡,他拿出很多金銀首飾,還有很多稀奇的東西給我,說是迎娶我的禮金,我怕如果不接受,他便不讓他父親替我媽媽治病,於是我便假裝收下了。”
“後來呢?”
“後來沒過多久,我媽媽便神采奕奕地出來了,蕭楠興奮地說我媽媽的病已經治好了,我現在可以嫁給他了,我當然不願意,更何況,像我媽媽的病,單憑肉眼是看不出來的,於是我提出一年後結婚,我們要回城裡醫院證實我媽媽的病情,原以爲他們不同意,非得讓我完婚後才讓我們離開,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爽快地答應了,並且替我們預備了竹筏,送我們回來,但是臨走之時,那少女突然間拉着我的手,告訴我,一年之後,我必須回到這裡,和蕭楠結婚。我暗想,就算我不回來,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可是我覺得這位少女對我很是客氣,卻不想騙她,於是我告訴她,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若是硬要逼我和蕭楠在一起,我們是不會有幸福的。”
聽到這裡,我不由地長嘆一聲,說道:“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這番話,這樣一來,他們又豈會讓你們離開?”
“不,他們真的讓我們離開了,否則,開學的時候,我又怎麼會回到學校呢?”劉霞搖了搖頭,說道:“那少女告訴我,就算我有心上人,也必須將心上人忘記,除了蕭楠以外,不能喜歡別的人,更加不能嫁給別人,否則就會因此而斃命。我當然不會相信這麼荒謬的事情,口頭上答應着,反正先回來再說。回來後,我媽媽到過很多大醫院去檢查,醫生都說我媽媽的病實在是一個奇蹟,別說是晚期癌症,就連癌細胞都不見了蹤影。”
我奇道:“難道他們給你媽媽動了什麼手術,將腫瘤切除了?可是不對呀,這癌細胞可是會擴散的,單單是切除,根本不起什麼作用,否則,這世界上這麼多癌症患者,都能夠治癒了。”
劉霞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陸軒,聽我媽媽說,大土司對她並沒有實施什麼樣的手術,只是拿了幾隻從來沒有見過的毒蟲,放在我媽媽的身上,然後嘴裡唸了一些咒語,就這麼回事兒,這癌症居然真的治好了。”
“蠱術!”我脫口而道,“這一定是傳說中的最爲神秘的蠱術。”頓了頓,我又問道:“後來怎樣?”
“後來的情況你都知道了,那少女說,蕭楠對我下了情蠱,每當我想念你的時候,又或者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腦袋就很疼痛,甚至痛得讓我瘋狂,做出一些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來。無奈之下,我才……”
“無奈之下,你只好選擇嫁給蕭楠。”我接口說道。
“陸軒,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想離開你的,你原諒我,好嗎?”
面對着劉霞這份**裸的愛,我又怎麼會忍心怪她當初舍我而去嗎?我伸出手,輕輕地撫着她的臉龐,喃喃地說道:“我怎麼會怪你呢?傻瓜,這件事情,你怎麼不早些對我說呢?如果你早些對我說,事情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了。”說到這裡,突然間,我想起一件事情來,驀地全身劇震,就連雙手也顫抖起來,劉霞也感覺到了,問道:“陸軒,你……你怎麼了?”
我駭然道:“你說你如果心裡想我念我的時候,腦袋就會痛,難道你和我在一起,這腦袋也一直是痛的嗎?現在!”
劉霞一怔,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雖然是有點兒痛,可是能夠和你一起,我便覺得不痛了。”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劉霞又忽道:“陸軒,我們明天就結婚,好嗎?”
“什麼?明天?這麼快?”
劉霞神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幽幽地說道:“很快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多年了。”
我沉吟了半晌,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劉霞,說和她結婚的,那早結晚結又有什麼區別?既然劉霞說和我在一起,頭就不會痛了,那我爲什麼還要一直拖下去呢?她爲了我痛苦了十多年了,我難道還忍心讓她一直痛苦下去嗎?想到這裡,我俯首在她的小臉蛋上輕輕一吻,說道:“好吧,既然你這麼迫不急待,那明天我們就先辦了酒席,然後再去登記,你說好不好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將和劉霞結婚的消息向劉媽媽和王嬌說一下,王嬌顯然很是傷感,不過她仍舊強顏歡笑地祝賀我們,劉媽媽雖然也十分高興,但我看得出,她的笑容裡面,藏着一些擔心,不過,我當時並沒有太過留意。劉媽媽拿起電話,開始通知朋友們來參加我和劉霞的婚禮,我在雲南沒有什麼朋友,江城市的朋友又太遠了,就算通知了,他們也趕不過來,所以我索性也沒有通知,王嬌陪同着劉霞去準備結婚需要的一切,而我則去酒店裡訂酒席。我們知道,結婚的酒席都需要預定的,至少提前一個月,所以,我去了數家酒店,都敗興而歸,直到我打算抱着試一試心態,去了一家五星級的酒店時,酒店經理告訴我,他們還有席位,這讓我有些喜出望外,交付了訂金,我剛纔酒店裡出來的時候,一個長得很清秀的少女,將我攔了下來。
我有些狐疑地盯着那少女上下打量了三分鐘,才問道:“小姐,你想幹什麼?”
那少女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她也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問道:“你是陸軒嗎?”
我微覺得有些奇怪,問道:“怎麼,你認識我?”
那少女長長舒了一口氣,那神情就像是找對了人一樣,不過她後面的話,卻讓我全身一震,她冷冷地說道:“你不能和我嫂子結婚,否則她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