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只是稍稍地停留了幾秒種,但僅僅這幾秒鐘的猶豫,已經讓安娜察覺出來了,她吃吃一笑,說道:“怎麼不喝?是不是因爲這酒的顏色像鮮血?”
安娜一句話,便說中了我心裡的顧慮,當下我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佯裝笑了笑,說道:“是啊,我有些暈血。”
“既然這樣,那就不勉強你了。”說着,安娜從我手中接過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小口,然後目光落在了杯中那鮮紅色的液體上,凝視了許久,才說道:“你知道血腥瑪麗的歷史由來麼?”
安娜說這話的時候,那神情,就像是回憶起一樁往事兒一樣,我還沒有回答她,她便自顧着說下去:“傳說中,歐洲有四大鬼宅,其中最出名的一座,便坐落在布達佩斯的郊外。這是一座中世紀歐洲的古堡,這古堡的主人,便是豔傾一時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見注1)
“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我只知道血腥瑪麗是一種雞尾酒和一種外國的通靈遊戲,這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名字,還是頭一次聽說。
安娜看了我一眼,說道:“她是一個豔驚全歐洲的女人,在她的一生中,爲她決鬥而死的青年貴族超過了一百多個,如果算上那些沒死的,只怕多不勝數了。”
我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說道:“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咱中國古代有四大絕色佳人,四大絕色名妓,也沒她這麼誇張。”
“四大絕色佳人?是哪四個?”
“這你都不知道?四大絕色佳人不就是指西施、貂蟬、昭君和楊玉環楊貴妃嘛,前三個我還認同,這楊貴妃嘛,那時候以肥爲美,審美觀和現在不同,就她那身材,我想好不到哪裡去。”
“那四大絕色名妓呢?”
“李詩詩、蘇小小、董小婉和陳圓圓。就拿陳圓圓來說吧,爲他決鬥人,也就只有兩個,李自成和吳三桂,有一首詩裡不是提到嘛,衝冠一怒爲紅顏,不就是指這件事兒嗎?”
安娜淺淺地一笑,說道:“真正的美女,是能夠傾城傾國的,別說是爲了一個女人去決鬥,就算是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一個國家,歷史上還少嗎?夏桀不是因爲妹喜而亡國嗎?商紂不是因爲妲己而失去天下嗎?這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有這麼多人爲她決鬥而死,那也不算很誇張,更誇張的是,在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六十歲那年,還有兩名浪漫的青年詩人,因爲得不到她的垂青而舉劍自殺……”
“不是吧,六十歲了,還有青年詩人爲她自殺?這麼誇張?這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就算再怎麼有魅力,也不可能吧,六十歲了,就算她再怎麼漂亮,那也是一腳踏進棺材裡的人了。”
“不,你錯了,六十歲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她的容貌和她十八歲時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變老,甚至更加有女人的魅力。”
“什……你說什麼?六十歲依舊保持着十八歲的容貌,沒有絲毫變老?”聽了安娜一番話後,我吃驚的程度,無異於一個我暗戀許久的漂亮女人突然間對我說她是泰國人妖。
安娜見我吃驚的樣子,笑道:“怎麼?你還是不相信?你是不是覺得,這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能讓那些青年貴族如此瘋狂?”
“是啊!”
“根據歷史記載,在一次李.克斯特伯爵舉行的盛大晚宴上,她一身飄逸長裙,出現在衆人眼前。黑色長髮在空中飄舞,兩顆寶石般的碧眸蘊涵着攝人心魄的光芒,火紅色長裙就像流動的烈焰一樣,包裹着她白玉似的修長身軀,整個人宛如一團移動的火之精靈。她的美麗,保持了整整五十年,直到她七十歲被憤怒的人們活活燒死時,她依舊保持着青春。”
聽到這裡,我心中一凜,安娜用了“憤怒”這個詞,說明了這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不是什麼善類,否則又怎麼會引起衆怒呢?不等我問,安娜解釋道:“她保持青春美麗的方法,實在令人恐怖萬分,她每天都要用鮮血沐浴,而這種鮮血,只能是純潔處女的鮮血,因爲她相信,只有浸泡在她們那純潔的鮮血中,才能不斷地吸取其中的精華,使自己容顏不老,每一次沐浴前,她還要喝下半升左右的鮮血,這種方法稱之爲‘內洗’,也是讓身體裡的五臟器官吸收處女鮮血的精華。由於長時間地飲用鮮血和用鮮血沐浴,使得李.克斯特伯爵夫人身上,也帶有一股血腥味兒,然而她卻從來不用香水掩蓋,順其自然,本身就絕美無倫的她,加上血腥味兒的搭配,竟然產生了一種無可言喻的妖魅誘惑之力,使得無數地青年貴族爲之而傾倒。一時之間,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美名遠播整個歐洲大陸,就連法國皇帝路易十四,也不遠萬里來尋找她,最終拜倒在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石榴裙下。”
說到這裡,安娜一雙妙目幽幽地望着不遠處,像是回憶着往事,更像是在憧憬着當年李.克斯特伯爵夫人迷倒萬人時的情形。
聽完安娜的講述,我不禁聯想到適才我端着那杯“血腥瑪麗”時,聞到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和安娜本身那妖豔萬狀的神態,心裡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尋思道:“她爲什麼會和我講述‘血腥瑪麗’的歷史由來?難道她也像上一起案件中的陳阿四一樣,被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靈魂附了體?”
想到這裡,我小心地問道:“你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
安娜微微一怔,隨即“咯咯咯”地嬌笑幾聲,說道:“陸老闆,你可真逗,我怎麼可能會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她早就死去幾百年了。”
“那後來呢?”聽到安娜她否認自己並不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我心中的石頭放下了大半,接着又追問道:“那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每天都要用處女鮮血沐浴,那豈不是要殺害多少人?”
“據說她保持青春這五十年裡,總共有兩千八百名少女被殺害,後來大革命爆發,憤怒的人們便將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活活燒死在她的浴室裡,從此,那間中世紀古堡便成了凶宅,每逢月圓之夜,古堡裡就會傳出一陣陣如海潮般幽怨的慟哭,彷彿是千鬼夜哭,萬魂哀鳴,連十里之外布達佩斯的居民都能聽見。他們不堪其擾,請來了神甫,術士驅魂作法,結果連梵蒂岡和耶路撒冷的大師們都無能爲力。最後,教皇無奈,只能將這塊地方列爲禁地,禁止凡人出入。(見注2)”
我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情,之所以用“古怪”一詞,那是因爲我實在不知道當時心裡是什麼感受,一切都是那麼地神秘,安娜這樣神秘,她和我講述“血腥瑪麗”的歷史由來,更加顯得神秘,那些和安娜在一起而莫名失蹤的人,更加神秘,我打了一個哈哈,說道:“聽起來,‘血腥瑪麗’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傳說。”
“不,不是恐怖,其實,這是一個悽美的傳說。”安娜否定了我的話,我用一雙狐疑的眼神望着她,她便解釋道:“雖然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如此勾人魂魄,令無數男人競折腰,其實,她是一個很悽苦的女人,她從來沒有愛上過任何一位向她獻媚的英俊紳士,因爲他一直都在等待自己的愛人在出現的那天,但很可惜,直到她被活活燒死的那一天,她所深愛的男人,一直都沒有出現過。”說到這裡,安娜的神情也變得十分悽楚,雙眼紅紅的,惋若好像就是在講述她自己的往事一樣。
原來,在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十八歲那年的時候,有個年輕男子來到古堡,當時這位男士穿着華麗的外套,隻身一人說是外出打獵經過這裡覺得口渴想來借杯水喝,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不僅給他水喝,還因此愛上了這位長相英俊,談吐優雅的男士。並且還說服他在府上小住。可是讓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不明白的是,這位年輕的紳士始終不願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但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仍然想盡辦法讓他能在古堡的這些日子裡開心快樂。
五天後,這位年輕的男子告訴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他要離開了,李.克斯特伯爵夫人非常的難過,流着眼淚像紳士告白,聽到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真情流露,紳士依然執意要走,但是在出門之情,這位年輕的男子給了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一個深情地吻,並且告訴她,也許有天他會回來找她,希望那時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依然如現在一樣美麗動人。
紳士走了,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在漫漫的思念中逐漸消沉下去,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女管家不想看見這樣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於是帶着她去見了當地的神甫,希望能幫她找到那個男人,可是連神甫都沒有辦法,因爲根本找不到這個人,所以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在鬱郁中病倒在牀上,女管家看着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非常擔心,直到有天不知從那裡聽到少女的血可以讓人精神振作恢復美貌,於是女管家殺死了家裡最年輕的女僕,把她的鮮血給李.克斯特伯爵夫人飲用,並且用它給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擦洗身子,就這樣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人也變得越來越美麗。可是女管家卻發現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從此迷戀上了血腥味,並且爲了讓自己能等到那個心愛的男人時依舊年輕貌美,她開始每天用少女的鮮血淋浴,而女管家者爲了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不停的尋覓着年輕貌美的少女,已備李.克斯特伯爵夫人需要的時候用。
在這之後,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每晚都會在自己的古堡裡舉辦舞會,邀請各個國家的紳士們,爲的就是希望有天能再見到自己的愛人,不過可惜的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在大革命爆發後被人們活活地燒死在自己的浴室裡時,依然沒有等到那個她想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我萬萬沒有想到,“血腥瑪麗”的背後,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悽美的傳說,雖然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遭遇很值得人同情,可是比起那些被她殺死的少女們來說,她所做的這一切,實在太過慘忍了,以至於我聽完安娜的敘述,仍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到了這一步,我不得不坦率自己的身份,我想直接問安娜那馬公子的下落會好一些,當下輕輕咳了一聲,問道:“安娜小姐,其實我並不是做生意的,也不是什麼大款,你也別叫我陸老闆了,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
就在這時,安娜伸出右手,冰涼卻帶有絲血腥味兒的食指輕輕地按在了我嘴脣上:“噓——你別說出來,其實我是知道的,你叫陸軒,是江城刑警隊的隊長,是嗎?”
我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詢問,卻不想安娜似乎早已洞察我的心思,說道:“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昨天和我一起離開‘午情迷情’的男人,現在在哪裡,是嗎?”
我再一次點點頭,在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安娜的聰慧,不過這也是讓我很擔心的一點,她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並不重要,也不奇怪,自從破了陳阿四的案子後,我的名字滿城皆知,安娜就算知道了我的名字,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可是她明明知道我是警察,卻仍舊執意地來接近我,這其間一定還別有深意。
這時,安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鮮紅的“血腥瑪麗”,然後對我笑了笑,說道:“你能像那個吻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男人一樣,也吻我一下嗎?”
面對着如此荒唐的要求,我自然是肯答應的,可是,偏偏我和安娜面對面坐得這麼近,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極妖媚的氣息不時地鑽進了我鼻子,頓時,我意亂情迷,安娜的呼吸顯然急促起來,她有些期待,甚至有些渴望地望着我,雙眼中綻放出來的光芒,使我心裡的防線,一點一點的坍塌。
“只要你吻了我,一切你就知道了。”安娜那極富誘惑的聲音在對我說。
我大腦霎時一片空白,僅有的意識還在不停地對我說:我是一名刑警,我不能這樣,我有深愛着我的嫣然,還有王嬌,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和安娜發生這種行爲。
安娜見我始終不肯吻她,顯得有些不高興,噘起小嘴,說道:“整個‘午情迷情’的男人,又有哪一個不想親近我,親吻我的,唯獨只有你會猶豫。”說着,修長的雙臂一張,緊緊地摟住我的頭頸,在我雙脣上深深一吻。
我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後,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得安娜的雙脣柔軟,幽香撲鼻,其中還夾雜着淡淡地一抹血腥味兒,然而這股淡淡血腥味兒不僅沒有使我將她推開,反而使我更加意亂情迷,就在我體內的慾火被安娜這個小妖精撩起來的時候,突然間,我上脣一陣劇痛,緊接着,安娜用力地將我推開,向“午夜迷情”的門口奔去,她奔走到門口時,停下了腳步,但卻不回頭,大聲說道:“如果你還想見我,明天記得來看我的表演。”說罷,頭也不回地奔出了“午情迷情”,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晌,我這纔回過神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我的上嘴脣,剛纔那陣劇痛,是安娜用力咬破我的上脣所致,而我的嘴裡,也迴盪着淡淡的血腥味兒,我也分不清楚這血腥味兒究竟是來自於我的鮮血,還是安娜的嘴裡,總之,這股血腥味經久不散。突然間,我斜眼一瞥,見桌上還有半杯紅得醒目的“血腥瑪麗”,那鮮紅的顏色,竟然是那麼刺眼……
注1:“血腥瑪麗”的起源有很多種版本,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版本比較流行,其中還有一個比較流行的說法是:英國都鐸王朝的暴君瑪麗一世,以下是瑪麗一世的版本:
瑪麗一世(1553~1558年在位)成長於歐洲宗教改革的洶涌大潮之中,其時英國也成爲天主教和新教進行殊死搏殺的場所。她的母親凱瑟琳是一位篤信天主教的西班牙公主,而她的父親亨利八世爲了達到與她母親離婚的目的,不惜背叛天主教,與羅馬教皇決裂,並在國內扶持新教,迫害天主教徒。也許由於上述的成長過程,也許源於她本人古板、固執的性格,她成爲了一個死硬的天主教徒,並對新教有着刻骨的仇恨。成年後,她因爲拒絕改信新教而幾乎被亨利八世推上叛國的審判臺,後來又與當時天主教世界的捍衛者——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結婚。登上王位後,她立即宣佈恢復天主教,並對新教徒採取了高壓政策,屠殺其中的激進分子,在她統治5年中,有300餘人被燒死在火刑柱上,包括那個敢於宣佈她父母的婚姻爲無效、她爲私生女的克蘭默大主教等,而被迫流亡國外的新教徒則不計其數。她終於以其暴行獲得了英國人民對其“血腥瑪麗”的稱謂。她病死時,據說整個倫敦響起了歡慶的鐘聲,即位的就是她的妹妹、後來成爲一代名君的伊麗莎白一世。(順便說一下,如果一箇中國皇帝只處死了300餘人的話,那他絕對算不上是一個暴君,因爲在中國“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成河”,像朱元璋每興一次大獄就要處死上萬人,仍改變不了他被認爲是一個英明君主。但在歐洲標準不同,處死幾百人就已經是駭人聽聞的了。)
還有一個版本是:一個叫伊麗莎白.巴利特的,DIABLO裡的女伯爵說的就是她,黑暗館裡反覆提到她的名字.還有DISCOVERY頻道里的專題片也提到了這一點。這裡便不多說了,大家有興趣可以上網去查查,至於哪個版本最貼近事實,老龍也不知道,只不過情節需要,故選用了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版本。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是18世紀匈牙利人。
注2:迄今爲止,在布達佩斯的郊外,這幢古堡依然貼着教皇的封印。離它不遠處,當地政府寫了塊牌子:遊人勿進。
PS:附“血腥瑪麗”雞尾酒配方:)
材料??:伏特加45ml,蕃茄汁20ml,半月形檸檬片1片,芹菜根1根
用具:拌長匙、平底杯
做法:
1.將冰塊倒入杯中,倒入伏特加。
2.把多於伏特加2~3倍的冰冷果汁倒入杯中,輕輕攪勻。
3.以檸檬做裝飾,附上一根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