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比我想象中要小了許多,堂堂“午夜迷情”的老總,居然在這麼小的辦公室裡辦公,實在讓我有些詫異,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間辦公室裡根本就是空無一人,環顧了四周,我徹底地憤怒了,我這麼相信安娜,她卻居然騙我,說在這裡可以見到馬公子,全都是騙人的,我心裡除了憤怒以外,也在嘲笑着自己居然這麼天真,居然這麼容易相信他人,幹我們刑警的,不是應該對每一個犯罪嫌疑人,都抱有懷疑的態度嗎?我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會相信安娜?或許,我心裡已經在暗暗喜歡上了安娜,又或者,安娜她本身就極具表演的天賦,她把這一切演得實在太過於逼真了,由不得我不相信她。
那人從冰箱裡,拿出兩聽啤酒,扔了一聽給我,然後自己開了一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呷了一口啤酒後,他開始做自我介紹了:“我姓丁,家中排行老四,大家都叫我丁老四,陸警官,其實我知道你到這裡來幹什麼,相信你也聽說了,在我們‘午夜迷情’,經常有人無故失蹤,你就是不來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你可是江城出了名的破案高手,只可惜,我一直忙於生意上的事情,抽不出空來找你,現在好了,你既然來了,我便向你彙報一下我所知道的事情。”說着,丁老四擡起手來,示意我坐在那長條真皮沙發上。
我點了點頭,轉身坐下後,摸出兩支香菸,一支扔給丁老四,一支自己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笑道:“謝謝你,丁總,你這麼配合我們的工作,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丁老四老練地擺擺手,客氣地道:“陸警官你這麼說就太客氣了,配合你們公安的工作,是一個好市民應盡的義務。”頓了頓,丁老四顯得很神秘地說道:“陸警官,我告訴你,據我的觀察,我們場子的舞女安娜,最值得人懷疑。”
“哦?爲什麼呢?丁總,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的,得講證據,我們警察是要認事實的,你說安娜有問題,那你可得拿出證據來,不然我怎麼相信你?就像有人說你辦公室裡藏着人,沒有證據,我也不會相信,你說是不是?”
“噢,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丁老四尷尬地笑了笑,又道:“我先說一下我的推測,這第一嘛,每一個失蹤的人,都是與安娜接觸後,才失蹤的,這是人所共知的,我場子裡的每一個員工都知道,只是爲了生意,實在不方便對外人說,否則,還有誰敢來我這場子耍呢?這第二嘛,沒有多少人知道,我也是偶然發現的,這安娜,她有一種怪癖。”
“怪癖?”
丁老四搖了搖頭:“說是怪癖,那是好聽的詞,說難聽一點,就怕沒有人會相信,安娜她喜歡血,尤其是男人的血,一見到血,她就會很興奮,甚至會很衝動,有時候還衝動得近似瘋狂……陸警官,你可別笑,我是認真的,她的這種行爲,實在有些不可理喻,就像……就像西方那些國家所說的‘吸血鬼’,真的,不騙你,我丁老四說話可從不摻水份的。”
我皺了皺眉,安娜曾經喝過那杯“血腥瑪麗”我是知道的,而王嬌也證實,那杯“血腥瑪麗”裡的的確確是人的鮮血,那吸血鬼的傳說和那個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故事我也聽說過,可要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吸血鬼”,卻沒有那麼簡單了,雖然我經歷了許許多多神秘的、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但我還是不相信“吸血鬼”,況且就算真的有“吸血鬼”,那也是在西方國家,咱中國是不會有的。想到這裡,我又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丁老四有些得意地噴出一口香菸,說道:“記得去年有一天,有兩夥人,不知道因爲什麼,在我的場地鬧事兒,打了起來,還動了刀子,其中有一個人被捅了兩刀,有一刀捅在了心臟那位置,嘖嘖,那血,噴得跟泉水似的,止都止不住,當時,客人們都因爲驚慌,尖叫着拼命往外逃,安娜當時正在表演,兩夥人打起來以後,她也跟着往門外逃,誰知道那熱血就濺在了她的臉上,她那時候並不知道臉上的血,用手一摸,見是鮮血後,她竟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就跟舔蕃茄醬似的……”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場子鬧事,我能不在現場嗎?那會兒我正打‘110’報警呢,正巧看到了這一幕,不信,你可以去查一查,我有沒有報過警,呃……我想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去年的十月二日,對,就是十月二日,那天正好是國慶節的第二天,我是不會記錯的。”說着,丁老四呷了一口啤酒,又接着道:“本來呢,安娜她舔了一下沾在手上的血,那還不奇怪,畢竟當時的光線實在太暗了,你也知道的,酒吧夜場裡的燈光不會太明亮。”
我點頭道:“是啊,或許安娜並不知道沾在臉上的是血,她用手抹了一下,也看不清楚,只好用舌頭去舔一下,看看到底臉上沾着的液體是啤酒,還是血,這也是常理,人嘛,接觸外界的事物,除了視覺、聽覺、嗅覺,還會味覺。”
“是啊,當時我也是這想的,可是一般人,尤其是女性,知道是血後,肯定嚇得不得行,更何況這是人血,可是安娜的反應和常人並不一樣,她的表情顯得異常興奮,就像是一個很多天沒有吸過‘四號’的癮君子一樣。當時,被捅了兩刀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眼看就不行了,那兩刀實在捅得太狠了,尤其是那刀捅在心臟位置,人雖然倒地了,可那血還泊泊地往外流,安娜她就走到那被捅的人身旁,跪了下來,俯身用嘴去吸那人身上流出來的血,大口大口的吸,就像是喝啤酒那樣,我簡值驚呆了,由於當時場子裡亂成一片,我沒有多想爲什麼,只是擔心安娜她被慌亂的人踩踏至傷至死,急忙讓一名保安將安娜給拖了起來,沒過多久,警察便來了,封鎖了現場,將參與打架鬥毆的人全都抓去了,120急救車也來了,他們看了看被捅的那個人,說是失血過多,還有一刀致命傷,沒得救了。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我沉吟道:“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能證明那些失蹤的人,和安娜有直接關係吧,你說的不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些失蹤的人,都是與安娜接觸後才失蹤的,但這只是表面現象,他們和安娜接觸過後,有沒有再接觸其他的人,這一點還不清楚,這是疑點一,還有,失蹤的人都是男人,安娜只不過是一個弱小女子,就憑她一個人,能夠對付這些男人嗎?就算一次、兩次,安娜她趁人不備下手,將其打暈,可是我聽說失蹤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這是疑點二,還有一個疑點,丁總,既然你認爲安娜和這些失蹤的人有着莫大的關聯,你爲什麼還將安娜留用,繼續在你的場子表演呢?倘若這事兒傳揚出去,還有誰敢來你的場子?”
丁老四聽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我說完後,半晌,他才鼓起掌來,當然,從他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他的鼓掌有些勉強,甚至有些嘲笑的味道:“精彩,實在太精彩了,陸警官,你真不愧是江城第一破案高手,你分析得頭頭是道,也非常具有說服力,不過,你所說的這些疑點,我都可以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首先,那些失蹤的人,從目前來看,確實是與安娜有過最後的接觸,至於之後還有沒有和他人接觸,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可以認爲有,也可以認爲沒。其次,安娜雖然是一個弱小女子,可是有句話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若真的有心將人綁架,她可以在酒裡下藥,這可是防不勝防的,也是她每一次能得手的原因;最後,安娜是紅得發紫的舞女,我是很想解僱她的,可是一想到她能夠爲場子來到更大的利潤,我便又有些捨不得了,‘午夜迷情’沒有她,人氣至少會沒了一半,相反,哪一個場子擁有她,將會是全江城最紅最火的酒吧,我是一個生意人,生意人就是利字當頭,我也是基於這一個目的,才留下她的,人嘛,哪有不貪財的,俗話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相信陸警官你能理解。至於這件事情傳出去對酒吧的影響,那也只是後話了。”
我承認丁老四說話確實有一套,輕描淡寫便將我的疑慮全都一掃而空,確實,像安娜這樣的女人,隨便去一個酒吧,必定會給那個酒吧帶來更加紅火的生意,安娜確實嫌疑最大,但丁老四的話也有矛盾的地方,既然安娜是一個金餑餑,他爲什麼還要在這個時候,將安娜供出來呢?我將這個疑問對丁老四說了,丁老四聽後坦然道:“其實我也不想的,只是你也知道的,這馬公子失蹤了,馬公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他在和我場子裡的舞女安娜接觸後才失蹤的,這件事情要是傳了出去,這對我的生意影響實在太大了,紙是包住火的,終究有一天會有很多人知道,到時候就悔之晚矣!”
其實丁老四不用多說,我心裡也清楚,雖然剛纔我聽信了安娜的話,她說馬公子會在丁老四的辦公室裡,所以我纔會跟隨她來到這裡一探究竟,可是當我並沒有看到馬公子,我自然會對安娜產生懷疑,這也是人之常情,加上丁老四所提供的這些線索以後,我便更加確定馬公子的失蹤和安娜有些莫大的關聯,不敢說安娜便是主謀,至少她的嫌疑也是最大的。想到這裡,我站起身來,伸出手,和丁老四握了握,說道:“丁總,你提供的這些線索很重要,我代表刑警隊向你的配合表示感激,時間也不早了,失蹤案我們會盡快調查清楚的。”
丁老四諂笑着站起身來,將我送出門口,說道:“不必客氣,陸警官,作爲市民,是應該配合警方工作的嘛,只要有什麼需要,我會盡量配合你們的,只不過,你也知道的,做我們這一行,生意都在晚上,弄得我整個人時差都倒過來了,你要找我的話,恐怕只有晚上才行了。”
從丁老四的辦公室裡走出來,我順着那幽暗的樓道,從那小門又回到了酒吧,尋找安娜,懷疑歸懷疑,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是安娜所爲,不過,她既然騙了我一次,我便不會相信她第二次了,所以我決定,直接對安娜進行審問,實在不行,我只好先斬後奏了,先把安娜拘到局裡再說,至於拘留證嘛,不過是個噱頭,安娜如果反抗,要看拘留證,要多少我可以開多少,本來呢,這是規定不允許的,可是沒辦法,辦案嘛,有時候就得見機行事才行,這也是我爲什麼能夠當上刑警隊長的原因之一,用王局的話說,那就是“決策果斷”。
然而,我尋遍整個場子,都沒能看到安娜,詢問了一下門口看場的保安和迎賓小姐,都說沒有看到安娜出去,那麼,她會去哪裡呢?難道說安娜知道我找不到馬公子後會來拿她質問,事先悄悄從應急出口的溜了?就在我無所適從的時候,我回想起丁老四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心頭一涼,暗道一聲“不好”,丁老四他在撒謊,如果說安娜用手抹了下濺在臉上的血後,在那昏暗的燈光下,又是那麼近的距離,都沒能用眼睛分辨出手上的是鮮血而要用舌頭去分辨的話,那麼丁老四站在遠處,又怎麼看得見安娜她臉上“異常興奮”的表情呢?還有,根據丁老四的陳述,當時丁老四站在吧櫃裡頭,用手機打電話報警,而安娜則是在表演,鬥毆發生後,安娜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從酒桌搭建的“舞臺”上跳下來,往門口奔跑,而“舞臺”是用來表演時用的,所搭建的酒桌要比其他的酒桌高出不少,從吧櫃位置望去,這些酒桌搭起的“舞臺”,剛纔遮住了視線,安娜俯下身吸那死者的鮮血,站在吧櫃裡打電話報警的丁老四是不可能看見的,這麼說來,丁老四所說的這一切,也不盡不實,甚至很有可能是全是謊言,如果說丁老四在撒謊的話,那麼安娜的神秘失蹤,就顯而易見了,因爲丁老四知道,只要我找到安娜問上一問,丁老四的謊言將會被揭穿,所以他暗中派人將安娜給綁架了,我找不到安娜,丁老四的謊言便不可能被揭穿,但是,他不可能將安娜藏一輩子,我終究會找到她的,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殺人滅口。想到這裡,我不由地打了一個冷顫,真如我所料的話,那麼安娜的處境將十分危險。
我掏出電話,撥通了刑警隊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小劉,我急忙說道:“小劉,帶幾個人來‘午情迷情’,速度快一點,別忘了到槍械室領槍,再開一張拘留證。”
“拘留證?開誰的名字?”
“丁老四。”說完,我掛了電話,轉身向丁老四的辦公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