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嬌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丁老四全身仔仔細細地檢查了許多遍後,告訴我的結果令我大吃一驚,丁老四這傢伙身上,確實沒有傷。小劉他確實沒有說謊,而我也沒有看錯,由於射擊時距離十分近,子彈明明從丁老四肩頭上穿過,怎麼會沒有傷呢?丁老四的肩頭了我不止看過幾遍了,確確實實一點槍傷都沒有,甚至連皮膚都沒有破,然而現場地上留下來的鮮血,又說明什麼問題呢?審訊還沒有開始,我便陷入了苦思之中。
看得出,王局對於丁老四的抓捕行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見他一支又一支的吸着香菸,一句話也沒有說,半晌,他將焑頭摁熄在菸灰缸裡,轉頭對王嬌說道:“現在留下了血跡,你去採樣,化驗一下,看到底是不是丁老四的血。”
王嬌想了想,覺得除了這個辦法,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爲了,只要現場留下來的血跡是丁老四本人的血跡,那麼小劉那一槍就確實擊中了丁老四,如果不是丁老四的血跡,那麼,那一槍擊中的又會是誰呢?可是在現場,除了我們幾個人,就再也沒有別人了,況且我看得清清楚楚,子彈確實打中了丁老四。想了想,我突然間開口說道:“王嬌,你是學醫的,你想一下,有沒有這麼一種情況,有的人皮膚再生性十分強大,哪怕受了一點兒傷,也會復原得很快的?”
王嬌沉吟道:“確實有的人皮膚再生性要比普通人強大得多,受了一點傷,也能夠很快復原,可是像丁老四這種情況,確實沒見過,從抓捕到現在,不過一個多小時,這麼快復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那麼,可不可以換句話說,這丁老四本身就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那麼會是什麼?”
我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說道:“王嬌,你也別去現場取血樣了,去了也沒有用,就算證實子彈確實擊中了丁老四,那也沒什麼意義,只能說沒有擊中其他人,對於丁老四的身體能夠這麼快癒合,並沒有直接聯繫,王局怕的是小劉那一槍擊中別人而已,我看得很清楚,王局,你該不會是不相信我吧?”
王局臉色十分難看,盯着我說道:“小陸,不是我不相信你,這丁老四身上確實沒有槍傷,萬一小劉這一槍擊中了旁人,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可是在現場並沒有其他人,小劉開槍的時候,他的對面只有兩個人,一個就是暴力拒捕的丁老四,一個就是我,難道那血是我的不成?”
王局的回答令我苦笑不得:“不好說,說不定那血就是你的。有的人確實被槍打中了並沒有知覺,小陸,要不讓王嬌替你檢查一下。”
我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我有辦法證實丁老四是不是和常人一樣。”
“你怎麼證實?”王局問道。
我掏出鑰匙扣上的水果刀,在王局面前晃了晃,王局大吃一驚:“小陸,不行,我不同意,我們是警察,可不是古代那種行刑官,萬一這事兒傳揚出去,咱們這禍就闖大了。不行,我不同意。”
“王局,直到現在,你能想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嗎?況且這種只是辦案時耍一點手段,不會明顯的。你還說我,上一次,有個犯人不是沒有招供嗎?你情急之下,還不是掄起拳頭打他,要不是我攔着,就憑你那身力氣,那傢伙能吃得住嗎?”
王局臉上一紅:“那會兒我不是着急嗎?那傢伙在百匯商場裡放了炸彈,他不交待,那可是威脅多少人的生命啊,情急之下我才這麼做的。”
“那不就結了,就這麼辦。”說着,我轉頭對小劉說道:“帶丁老四。”
小劉應了一聲,轉身離開,過了一會兒,他便押着丁老四走了出來,丁老四手腕上帶着手銬,因爲他曾經暴力拒捕,所以丁老四坐在了審訊椅上時,我讓小劉將他的雙手反銬在椅子上。
“姓名?”
“丁佑麟。”丁老四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繼而又補充道:“你們還是叫我丁老四吧,叫名字我不習慣。”
“職業?”
“‘午情迷情’總經理。”
“知道犯了什麼事兒嗎?”
丁老四擡起頭來,看了看我,說道:“我是一個良民,能犯什麼事兒?”
“你再好好想想。”說着,我點了一支香菸。
丁老四得意地笑了笑,說道:“你們可是冤枉好人哪,我知道你們在調查馬公子失蹤的案子,可這確實不是我做的,你說,我和他一無仇,二無怨,我幹嘛要綁架他?”頓了頓,又道:“這人犯事兒嘛,總得有作案動機,要不就是爲了財,要不就是爲了情,再不然就是報仇,對不對?馬公子他是很有錢,可我的錢也不少哇,我連自己的錢都花不完,我幹嘛還要去綁架他?這是其一;其二,我和馬公子素不相識,他經常到我的酒吧,最多就是見過幾次,更加沒有仇怨,我幹嘛要去綁架他?至於情嘛,那更是扯蛋,他有沒有老婆,我都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說這一切都是安娜所爲?你是故意栽贓她,還是你知道些什麼?”
“這……”
“丁老四,政府的政策你不是不知道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噴了一口煙,繼續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爭取寬大處理。”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丁老四一臉的無奈。
“不知道?不知道你幹什麼暴力拒捕?”我驀地用力一拍桌子,“呯——”的一聲悶響,審訊室並不大,聲音只震得在座所有的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
丁老四拉聳着腦袋,剛纔的趾高氣昂早已不復存在了,他低着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又像是在猶豫着什麼,王局和我面面相覷,我們兩人共事多年,彼此間的默契早就培養出來了,我唱完白臉,自然該由他上前唱紅臉了。只聽他輕輕咳了一聲,問道:“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說,爭取寬大處理,其實,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你要是將你知道的一切全都說出來,明天就放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頓了頓,王局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盒紅塔山,抽出一支點上,慢條斯理地吸了一口,問丁老四:“你要不要來一支?”
丁老四咂咂嘴,嚥了一口唾沫,點了點頭。
王局抽出一支紅塔山,向我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把他的手銬鬆了,在這裡,他跑不了。”
我會意地點了點頭,接過王局手中的香菸,用打火機點燃後,吸了一口,走上前,將香菸遞了過去,丁老四一口咬住,我掏出鑰匙,走到丁老四身後,掏出手銬鑰匙,插進手銬裡,反方向用力一扭,“啪——”的一聲輕響,鑰匙斷了,我這麼做其實是故意的,只有這樣,才能去證明我的推斷是不是正確的。鑰匙一斷,我抱怨地罵一句:“媽的,這鑰匙又斷了。”說着,我掏出小刀,對丁老四說道:“忍着點,我用刀把斷在鎖眼兒裡的鑰匙掏出來。丁老四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津津有味的抽着香菸。
我假裝漫不經心地用小刀掏着鎖眼,然後手一抖,裝作用力過猛的樣子,用刀刃在丁老四手腕上不輕不重地劃了一下,頓時,丁老四的手背便鋒利的小刀劃開了一個口,鮮血頓時流了出來,我正準備假裝驚慌地說出後面的臺詞的時候,我看到了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一幕,就在丁老四手背流出鮮血的時候,奇蹟發生了,我看到丁老四的傷口正迅速地癒合,速度之快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僅僅三、五秒鐘的時間,傷口已經不再往外流出鮮血了,約摸再過了二十秒,丁老四的手背,除了先前流出來的血形成的血漬以外,幾乎看不到一點兒傷口,甚至連痕跡都找不到,我愣在丁老四的身後,嘴巴大張,形成了一個誇張的“O”字型,半晌合不攏。
傷口的迅速癒合,就像科幻片中所描述的那樣,一點兒也不誇張,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想我這輩子肯定不會相信會有這麼神奇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點讓我更加奇怪,手背被小刀劃開,雖然力度我拿捏得恰到好處,可是丁老四就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一動也不動,甚至就連條件反射都不曾有過,以至於我事先想好的道歉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我無法解釋這種現象的存,於是只好長長嘆了一口氣,將手銬打開,然後回到座位,繼續對丁老四進行審訊。丁老四一支香菸抽完,仍覺得不過癮,又向王局要了一支,不過王局這一次並沒有給他,只是說道:“丁老四,現在你可以交待了吧。”
丁老四想了想,只好點點頭,交待道:“馬公子的失蹤案,確實不是我做的,他也不是被綁架,只是……只是……他成爲了我們其中的一員。”
“成爲了你們其中的一員?”我和王局面面相覷,都對丁老四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你們其中的一員?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我們其中的一員。”丁老四顯然對我們這種不明白的態度有些嗤之以鼻,不屑地說道:“在網絡說,興趣愛好相同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就可以加入羣,或者羣組之類的,這算得上是一個集體,而馬公子和我們都是有些相同興趣嗜好的人,所以他成爲了我們其中的一員。”
“那你們都有着什麼樣的相同興趣呢?”我冷眼望着丁老四,“是吸毒?還是賭博?”
丁老四望着桌上那包紅塔山,嚥了咽口水,王局無奈,又遞了一支過去,並親自用打火機替他將煙點燃:“說吧。”
丁老四想了想,說道:“我不該怎麼去說你們纔會明白。”頓了頓,他又道:“好吧,這裡這麼多人,我就打個比方,喜歡吃辣的人,都舉一下手。”
王局、我和王嬌都舉了手。
“那其餘的都是不喜歡吃辣的嘍?”丁老四得意地笑了笑,說道:“這就是答案。”
“什麼答案?”王局仍是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陸警官,你這麼聰明,難道你想不到嗎?”丁老四噴了一口濃濃的煙,提醒道:“血腥瑪麗!”
我“啊”的一聲,忍不住叫了出來,顫聲道:“你們喜歡血?”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王嬌,這時說道:“爸爸、陸軒,我曾經看到過國外的一些犯罪的文獻資料,好像真的有那麼一些人,因爲疾病,又或者內分泌一類的病,導致病人對血的顏色,或者那味道非常喜愛,就像是吸毒一樣,每一天都喝上一些新鮮的血,否則他們便會感到很難過,很不舒服,不過這樣的病人,在國內確實聞所未聞。”
“不對。”我皺眉道,“那安娜手中的那杯‘血腥瑪麗’,其實是人血,王嬌,化驗結果出來了沒有?”
王嬌道:“DNA比對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從血型上來看,應該就是馬公子自己血。”
“和我所猜想的一樣,就算你們都是那種喜歡血的人,總不至於無私地將自己的血奉獻出來讓你們大家喝吧?”
丁老四冷笑道:“這是我們的規矩,每一個加入我們的人,都必須得這麼做,況且加不加入都是自願的,這談不上犯法吧,陸警官?”
“既然你們都是這一羣人,那你爲什麼還要將所有的黑鍋讓安娜一個人來扛?”
丁老四臉色一變,有些憎恨地咬牙道:“她想背叛我們,你說我們能讓她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嗎?”
“咦,你不是剛纔還說,加不加入都是自願的嗎?安娜可能現在已經不喜歡血了,所以要退出,你們爲什麼還要攔着她?這也不算是背叛啊?”
丁老四沉吟道:“這和吃鉗鍋蟹一樣,有的人喜歡微辣,有的人喜歡特辣,還有的人喜歡中辣,口味都不一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只要是喝過人血,那就回不了頭了。”
…………
審訊持續了整整一個通宵,直到天色微明,我這才站起身來,對王局說道:“看來這傢伙所知道的就這麼多了,安娜的下落他也不知道,況且他只是提供了一個聚會場所,供他們這羣有這怪癖的人聚會所用,其他的,我看他真的沒做過,不如把他放了吧。”
王局想了想,說道:“只好這樣了。”說着,轉頭對丁老四說道:“丁老四,沒你的事兒了,你可以回去了,記住,在案子沒結之前,你哪都不能去,給我乖乖地在你的‘午夜迷情’,有事兒我們叫你來的,記好,要隨叫隨到。”
誰知道丁老四面如土色,搖着腦袋,說道:“不,我不回去。”
“喲喝——你還待在拘留所待出癮來了?”王局說笑般站起身來,又道:“對不起,你沒有坐牢,我這裡可不收留你,待在這裡我們也不管你飯。”
“不,不用你們管我的飯,你們把我拘起來吧,我求求你們了。”丁老四幾乎要跪下來給王局磕頭了。
我忍不住暗暗好笑,說道:“喂,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犯賤哪,抓你的時候,你拒捕,現在到了這裡,你反而不想出去了?”
“出的,出的,我晚上再出去,現在出去,我會死的。”頓了頓,見我們不相信,於是又鄭重其事地說道:“真的,不騙你們,自從我喝過人血以後,很久都沒有在白天出過門了,不知道爲什麼,天色一亮,我心裡就發慌,你讓我待到晚上再走吧。”
“那可不行,我們有我們的規矩。小劉,送他回去。”說着,我關上了審訊時用的燈,一把將窗簾打開,誰知道丁老四極爲痛苦地“啊”的一聲後,我們所有人再一次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見丁老四痛苦地捂住臉,不停地往陽光沒有照射的角落奔跑過去,可是爲時已晚,只見丁老四的頭頂處,冒出了縷縷青煙,還伴隨着一陣陣糊臭味,就像是豬皮被燒焦的那種味道,我還清清楚楚地看到,丁老四的原本白淨光滑的皮膚,此時,就像是被開水燙傷一樣,起了一個一個水泡。這些水泡,不停地由小變大,然後破裂,破裂後的水泡,又流出一些黃色的液體,這些液體流經之處的皮膚,又開始起水泡,丁老四剛奔走了兩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身體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翻騰着,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丁老四會突然間變成這樣,而且他的這種不正常的反應越來越劇烈,身上發出濃煙,瀰漫着本就不是很大的審訊室,我突然間意識到什麼,將窗簾再次拉上,可是爲時已晚,躺在地上的丁老四,早已化成了一灘液體,除了幾件名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