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樣自言自語的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燕破嶽微一凝神,將心中的迷茫甩開,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聲調突然提高了幾度:“這蘋果好甜啊,可惜師長太小氣才送了四顆,嗯,怎麼分呢,我一顆,蕭雲傑一顆,艾千雪一顆,呂小天一顆。我自己的已經吃掉了,但是還覺得不夠怎麼辦哪,要不我把蕭雲傑的吃了吧,誰叫他和我最熟呢?”
“砰!”
房門被撞開了,蕭雲傑脫口叫道:“燕破嶽,你小子豬八戒吃西瓜啊?!”
話音未落,蕭雲傑就看到一隻紅彤彤蘋果迎面飛來,他一把抓住,張開嘴巴露出兩排可以去拍牙膏廣告的潔白牙齒,就象一個快要餓死的乞丐般一口狠狠咬下去,蘋果那甘甜芬芳的汁液,隨之在他的舌尖上跳動,那他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爲之舒張,發出了一聲近乎呻吟的低嘆。
燕破嶽笑着問道:“甜不?”
蕭雲傑用力點頭,轉眼間就將手中的蘋果消滅得只剩一根提把,別說是呂小天活象是看到了肉的餓狼飛撲而上,就連一向喜歡裝淡定從容,擺盡美女風度的艾千雪,也毫不客氣的走上前,伸手從桌子上拿走了一隻蘋果,用看似秀氣實則豪邁的速度,開始啃了起來。
不是他們餓死鬼投胎,而是蘋果這玩藝兒,在這地界太稀罕了,說它是奢侈品都不爲過。
在幾十年前,這裡曾經爆發過一場邊境戰爭,中國當時贏了,但也輸了,在戰場上我們打贏了,後勤補給上我們輸了,所以纔會遺留下九萬平方公里的爭議地帶。其實到現在,高原上的後勤補給,依然遠遠達不到正常要求,鐵路線沒有開通,到了十月底就會下雪,每年都會有汽車兵死在這條世界屋脊運輸線上,在這種情況下,就連士兵們每天應該吃到的綠色疏菜都無法保證供應,更不要說是蘋果這種副食品了。
幾個人將手中的蘋果一起啃完,蕭雲傑意猶未盡的擦着嘴角,目光掃到了網兜上,燕破嶽動作迅速,一把將網兜裡的蘋果全部抄進懷裡,“我是病人啊,你們幾個人衝進來,究竟是探病的,還是來搶劫的?”
蕭雲傑,艾千雪,呂小天,彷彿是排練過般,異口同聲的回答:“當然是來探病。”
這幾位探病的兄弟,當真是呼嘯而來,轉而又呼嘯而去,只剩下燕破嶽看着原本裝蘋果的網兜,現在變得空空如也。
第二天中午,燕破嶽的病房裡,又迎來了一個客人,李強揹着一隻挎包走了進來,看在賴在牀上沒有動彈的燕破嶽,李強沉聲道:“從你進入新兵營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從小就接受過準軍事化訓練,在某些領域,你比師直屬偵察營的那些老兵更強。不要告訴我,在雪地下面埋了十幾個小時,就能把你凍趴下了。”
燕破嶽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他剛想說什麼,視線從李強的軍裝上掠過,他的目光突然定格了。李強的軍裝依然整理得一絲不苟,但是兩槓一星的肩牌,還有領章卻都被摘下來了,在軍營中這種行爲對於一名擁有十幾年軍齡的軍官來說,絕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用看了,我已經向上級打了轉業報告,連帶把我的肩章領章都一併交了上去。”
燕破嶽的眼睛瞪圓了,一個現役軍官,尤其是在戍邊部隊中,負責訓練新兵的軍官,想要轉業絕不會象李強說得這麼簡單,不等答覆就將肩章和領章一併上交,這更不符合程序,頗幾分你不答應,老子就撂挑子不幹的威脅意味。一般來說誰要這麼幹了,九成九沒有好果子吃。
“你救了我老孃還我沒過門的媳婦,我請你喝酒。”
李強一拍身上背的挎包,裡面傳來**在瓶子裡晃動時特有的“沙沙”聲響,“不過我想換個人少的地方,和你來個一醉方休。”
“哪裡?”
“秦嶺。”
看到燕破嶽嘴巴大大張開的模樣,李強啞然失笑:“我可沒有請你喝頓酒,就跑到千里之外的興致。你大概還不知道吧,被你徒手征服的那座冰山,已經被大家尊稱爲‘禽領’,意思就是說,那裡是禽獸的領地。”
說到最後,李強還伸手指了指燕破嶽,徹底坐實了燕破嶽“禽獸”這個身份。
還不等燕破嶽把這個消息徹底消化,李強又免費奉上了好消息一枚:“偵察營的那羣老兵被你的壯舉刺得發了狠,他們已經開始制定新的訓練計劃,把徒手攀登那座山峰,做爲終極考覈項目。能爬上去的人,需要帶上一隻油刷,把冰峰上‘禽領’兩個字重新描一遍。恭喜你,只要咱們師不撤編,師直屬偵察營沒在戰場上被全軍覆沒,那座冰山上的‘禽領’兩個字就會四季常紅,這個新興的訓練課目,也許會持續幾百年時間。據說偵察營在訓練器材中,還針對性的專門加了‘熒光粉’這個採購項目。”
燕破嶽早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當他聽到“熒光粉”幾個字,再也忍不住脫口叫道:“我拷!”
“爲什麼咱們要爬的這座冰峰名字叫‘禽領’呢?”
“這你都不知道?話說三百年前,咱們師來了一個超級禽獸的人物,至於他爲什麼禽獸呢,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總之這個人是頭公認的禽獸,他第一個爬上了這個座冰山,所以這座冰山就以他命名,叫做禽領,意思就是說,這裡是禽獸佔據的領地。”
“那個叫燕破嶽的傢伙爲什麼叫‘禽獸’,小弟我倒是略有耳聞,他剛進軍營不久,就和死黨調戲女軍官,滿軍營的亂吼亂叫,死皮賴臉跟在人家後面,結果被人家女軍官來了個1VS2,打得滿地亂爬,丟盡了男人的臉。”
……
一想到自己骨類都化成渣的幾百年後,那些剛入伍的新兵蛋子,站在“禽領”下方,一邊嘖嘖輕嘆,一邊交流着關於他這頭禽獸的故事,燕破嶽就徹底糾結了。
那商紂王原本是一代雄主,橫掃四方縱橫八荒,當時強盛到了國都朝歌敢不建造護城圍牆,任人自由進出的境地,商紂王經營東南,把中原和東夷整合在一起,是建立中國的有功之臣,他最大的勝利,也可以說最大的失誤,是在於進攻徐州之夷,雖然取得勝利,但也只是慘勝,幾十年的戰爭把國家經濟徹底拖入泥沼,急需時間來消化勝利果實,結果周武王趁機進攻,大批戰俘趁機反叛,紂王才因此滅國。
爲了掩飾自己的“亂臣賊子”身份,周王朝大肆篡改歷史,愣是把商紂王改寫成一個爲了女色荒淫無道濫殺忠良之徒,什麼炮烙大臣比干挖心,更是說得煞有其事的。想想看,如果商紂王真的如此不堪,一代天驕的**,在研究史今後,又怎麼可能說出“把紂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壞人是錯誤的,其實紂王是個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
想想看,一代雄主,都能被歪曲成這樣,更何況他燕破嶽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
一個自己摘掉軍銜,擺出你不給我轉業,我就和你沒完的少校,一個連偵察兵都要豎起大拇指,現在卻屈居炊事班放羊的……炊事員,兩個人並肩走出了軍營,走到了那座冰山之下。
冰山上已經打下楔子,拉了一條相當結實的繩梯,現在只要膽子夠肥,閉着眼睛往上爬,也能爬到山峰上面,再也沒有了“據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順着繩梯往上看,燕破嶽就看到自己留在冰峰上的“放羊者到此一遊”幾個字已經被人剷掉,取而代之的,是“禽領”兩個大字。
李強是第一次攀上冰山,燕破嶽是舊地重遊,偵察營那幫禽獸既然已經發狠把這裡列入訓練考覈項目,自然對冰山進行了技術改造,僅僅是過了兩天時間,他們就在冰山頂峰,拉了一圈安全繩,這樣就算是走到邊緣,也不用再擔心腳下一滑,直接從兩百米的高空墜落下去。
在冰峰的一角,甚至還有人樹起了一面紅旗。
燕破嶽和李強在冰山頂峰盤膝而坐,李強從挎包中取出了兩瓶燒刀子,一瓶午餐肉罐頭,一包油炸花生米,外加兩顆鹹鴨蛋。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李強能拿出這些東西,已經算是豪華了。
李強將一隻酒瓶丟給燕破嶽,自己扭開手中剩下的那隻,“燕破嶽,大恩不言謝,我李強敬你。”
“叮!”
兩隻酒瓶在空中輕輕撞擊在一起,發出輕脆的聲響,兩個人一仰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火辣辣的氣息隨之在胃袋中翻騰而起,大大沖散了山頂掠過的那刺骨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