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激戰的槍聲傳變了整個北京城,百姓們驚慌失措的四下閃躲。怎麼太平日子過的好好的又突然打起來了,難道是洋鬼子打進京城來了?
百姓們不明所以,很多才出門的大臣更不明所以。紫禁城傳來的槍聲和叫大起的旨意結合在一起,就意味着朝廷出現了根本性的變化。都是常在官場上走動的人了,這點政治覺悟還是有的。所以不僅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加快步伐向紫禁城趕去,直到被士兵們攔住,才停下腳步。
天安門前幾百米的一個衚衕的轉角處,董福祥用惡狠狠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宮門,急出來的滿頭大汗竟然在寒冬裡升起一片熱氣。
戰鬥已過了半個時辰,董福祥已經向天安門發起了四次衝鋒,無一例外全部以失敗告終。如今紫禁城已經被全部包圍,局勢基本已定。但要真正的定局,就需要他們衝過紫禁城的防衛將皇上控制在手裡。自己手下的將士們沒問題,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爲了此次兵諫,又使了足夠的銀子餵飽了的,效死命沒有問題。可問題卻在於他們遲遲未能打進紫禁城。
天安門的城樓上、城門裡,架設的機槍將彷彿不要錢的子彈如水一般潑灑了出來。在這開闊的地方,衝鋒的士兵還沒有能接近五十米就全部被打死在進攻的路上。
戰前的消息表明,整個紫禁城裡只有皇家侍衛和皇家禁衛營一共600餘人,分開到四門和城牆上,及宮中各地後,能守在城門上的最多也就七八十人。原本以爲除非從宮中突然冒出一支軍隊。否則就憑這幾十人跟本不可有擋的往他的攻擊。從城門樓上看,似乎守衛也就這麼些人,但卻死死的將他拖在這裡整整半個時辰卻毫無進展可言。着似人少但防衛森嚴的天安門樓,董福祥的眼睛急的都要冒出火來。
如果不能儘快抓到皇上而讓他從什麼秘道逃走了,局面就徹底崩壞了。想想皇上的心機手段,更別說東北和江南那十數萬真正的精銳之師……董福祥是一陣膽寒。
“報――”身後凌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帽子都帶歪了的甘軍一臉焦急的跑上前來:“大人。禮親王爺傳過話來。西太后已經從頤和園起駕向紫禁城過來,最多半個時辰就到了。王爺問何時得以控制紫禁城的局勢。”
半個時辰!董福祥臉都黑了。以爲紫禁城沒有足夠的抵抗力量,在王爺面前誇下海口:自己只要半個時辰就足以控制紫禁城。可如今連城門樓子都還沒摸着。
看看自己手下的兵,還沒瞄準就開槍,子彈都不知道打到哪去了。反觀紫禁城皇上的衛隊,那都是遼河邊上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那是真正的槍槍咬肉呀。再拿不下來耽誤太后大事,估計世鐸也會要了自己的命。想到這裡的董福祥惡向膽邊生,狠狠的說道:“去把炮給老子拖上來。”
炮彈在城門樓上炸開。守門的侍衛隨即放棄了防守的天安門向內城退去。沒想到皇家侍衛勇則勇亦,但卻把遼河邊上那膽量給丟了,只是炮才一響就落荒而逃。董福祥見守軍已退當即大喜過望,下令追城去。
午門後就是太和殿,近三千學子和皇上就集中在這中間的大廣場上。一但午門開始激戰,誰也保證不了不會有流彈打入人羣中。
“報――”皇家禁衛一連長黃華明衝至光緒面前:“天安門失守。卑職已下令在午門重建防線。請皇上帶衆學子退入後殿以策安全,卑職會死守午門至最後一兵一卒。讓皇上早做決斷。”
說完轉身衝過人羣,在午門前安排防線。遠遠的還聽到他在叫喊:“楊營長呢?楊營長在哪?爲什麼下令棄守天安門?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你只需要執行命令。”楊東子就站在他的身後。
黃華明轉過身來:“不過37㎜炮彈。就是他打上百來發咱們也能守住。爲什麼叛軍只纔開了一炮而已你就下令棄守。”黃華明越說越激動:“是不是你也過上好日子就開始怕死了?是不是?姓楊的,如果你怕死就交出你的指揮權,我來打。”
楊東子看着激動的黃華明,平靜的說:“現在我命令你放棄午門,退過金水橋。”
黃華明本能的要敬禮受命,但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我拒絕。營長,外面的可是叛軍呀,而皇上在裡面你沒看到呀!”
“我命令你,立刻執行我的命令!”楊東子嚴肅的神情並不是在開玩笑。
“姓楊的,你瘋了。”?黃華明臉色突然一變。猛的退後幾步看着楊東子。黃華明反手撈出一把手槍指着楊東子:“莫非你投靠了外面的叛逆?是與不是?”
黃華明手中的手槍,是仿光緒前世最喜愛的一款――沙漠之鷹所造的“鷹”系列手槍。能容彈十發的7.92毫米子彈在這個距離裡能直接把頭打碎,強大的殺傷力使得剛製造出來就受到部隊的喜愛。可是還無法降低的成本使得不能大量生產列裝部隊。所以光緒只爲高級軍管配發了這種手槍。不過,軍官們拿到的還只是銀色槍支。這種通體鍍金後在陽光下如同黃金般的閃耀的手槍,也只有皇室衛隊中的軍官才能配戴。因爲,在黃金之鷹把手兩側,繪有栩栩如生的“龍”紋。
這把槍,光緒也有一把。金水橋前,光緒看着午外門還在小心翼翼探頭張望的甘軍,說道:“棄守午門,是朕的旨意。”
黃明華不明所以:“皇上,不可呀。”
一時間,午門前的士兵前顧後盼:“叛軍要上來了。”卻不知道是否應該阻擊。
“黃連長,執行命令吧。”光緒的話音才落,黃華明就跪倒在地,高喊請皇上三思。光緒怒呵道:“告訴朕。軍人的天職爲何?”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說完,黃華明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指揮着士兵有序的後撤。
什麼?侍衛又棄守午門了?聽着士兵報告還一頭霧水的董福祥來到午門前,看到的還真是空空蕩蕩的午門,心中頓時大喜:“快,衝進去。”
“大人,會不會有埋伏呀?”一個士兵小心的提醒董福祥。
董福祥點了點頭,反常即有妖呀。他想多了。等全部甘軍衝進了午門也沒有看到一個埋伏。太和殿前,三千學子們早已分列兩側,將殿前空出。高臺上是站着的皇上,皇上身邊圍着一圈圈的侍衛,外面也排着一層層的禁衛連士兵。隨着其它三門守軍也紛紛退回來,皇上身邊的護衛也越來越厚。所有人槍支平舉,雖然對皇上放棄宮牆大爲不解,但眼睛中卻是同樣的堅定。
董福祥就看着內宮守衛有條不紊加入越來越厚的了防衛圈,回顧自己的兵還是那樣亂哄哄的。董福祥沒有上前參拜。只是吩咐手下通知禮親王,紫禁城已、皇上已被控制。
楊東子站在皇上身邊說:“皇上,甘軍初至,隊形混亂。此時反擊定可一舉破敵。請皇上下令吧。”
“破敵又如何?破敵後你們護着朕離開京城,或是去東北或是去江寧,然後下旨平叛進攻北京。發起一場內戰。你們都是這樣想的吧。”沒人注意到光緒的話音越來越大:“可你們是否想過,如此一來天下也將離心。佔領北京重掌大權的朕就不能集天下之力,反而要四出用兵平定各省。若這些督撫得到欲分裂中國而野心勃勃的洋人的支持。那內戰還要打多久。如此,內戰紛亂的大清還如何禦敵以外。朕爲何要一再強調要團結一致?就是因爲大清盈弱,經不起如此內耗呀。所以朕可以委曲求全,只求能爲我中華多保存些底子呀。”話語間,光緒不由黯然淚下。
“皇上――”聽得皇上正言大義的學子跪了一地。
“都起來吧。朕想,太后老佛爺很快就要到了。”
頤和園內
還不明白爲什麼西山大營的士兵衝進頤和園的慈惠太后,當看到衆大臣們請慈禧訓政後就明白了,以慈禧爲首的後黨們要兵變呀。
“你知道你兒子爲什麼要去逛八大胡同嗎?就是因爲你不肯放權。同治又鬥不過你這當孃的,心裡窩着一團火才自暴自棄。他哪裡是得天花死的,同治就是被你這個娘給活活氣死的――”對着慈禧破口大罵的慈惠也只能破口大罵。除此外她再無辦法。
同治的死本來就是慈禧心中的痛,如今又被提及卻依然痛不可言。沒想到慈惠會如此編排他的兒子,從未有過廢帝念頭的慈禧開始動搖了。她要報復自己的妹妹,要讓她也嚐到自己一樣的痛苦。
軟禁慈惠後,慈禧在西山大營的護送下,沿着事先議定好的路線直奔紫禁城而去。沿途關防戒備森嚴,每個路口都有官兵荷槍實彈的守衛着。來往飛奔的信使,將京城各處的情形報於慈禧知道。
“太后大喜,董福祥不負重望。如今已經控制了紫禁城,皇上也被困於太和殿前。文武百官已齊聚午門前,躬請太后訓政。”接到消息的世鐸放下懸在半空的心,立馬報於太后知道。
慈禧詳問經過後,卻是不解,京師大學堂和總參謀部的留守官兵並沒有出動,他們爲什麼不救援他們的皇上?可是有什麼陰謀?她哪知道,光緒根本沒有陰謀,光緒擺出來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午門前,久候的百官們見到太后的車駕,紛紛跪下請安。徐桐更是顧不得禮儀,跌跌撞撞的迎了上去。這個視西學如洪水猛獸的大學士,是最不待見光緒的新政。如今終於等來了撥正朝綱,力挽狂瀾的太后,如何不讓他淚流滿面。
“京城裡一切還好吧。”慈禧從車駕上下來,看着眼前一個個老面孔,油然欣慰:“皇上呢?現在在哪?”
“回太后老佛爺話。”徐桐答道:“京城一切如常,皇上就在太和殿前。”
在李蓮英的攙扶下,慈禧緩緩走進午門,緩緩走過白金漢橋。這飛龍畫鳳依然那麼熟悉,一草一木依然毫無改變。此刻慈禧臉上平靜如水,心中卻早已波濤洶涌。
一年多了,她決不主動去問朝政。終日看戲遊園,耐着煩躁聽着宮廷貴婦們的瑣碎事非。可自己的心思何曾離開過這裡,朝廷上下大大小小官員都是自己一手提拔,朝政方略無不是自己一言決之。就是眼前的皇上也是自己親手扶的上皇位。這天下、這朝廷,難道就不該聽自己的嗎?
就是眼前這個她一手扶上皇位的皇帝,全然不顧自己十數年來的養育之恩,藉着大勝日本之際兵威皇城,硬生生的逼自己還政。罷了,那就還政於皇上,看你能做出什麼局面來。一國之君本當穩重行事,本以爲經歷戰火能讓皇上成長些。可年青毛糙的皇上行事依然如此操切,偌大一個國家哪能是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如今百官離心,自己只有出來收拾這破亂的江山,不然祖宗的江山社稷還不毀在皇上手上。
望着槍口處處,慈禧毅然走向前去。走進皇家侍衛們分開的那條道路之中,在她的身後,是滿朝的文武百官。是時候讓皇上看看這天下人心所向了。
大殿的臺階下,慈禧仰望臺上依然不屈的皇上:“皇上,哀家已經讓將士們放下槍支。爲何皇上還讓侍衛們用槍指着哀家,指着滿朝的文武百官?莫不是皇上要血洗太和殿不成。”
在槍口森嚴下行走的百官們原本提心掉膽,只見太后如此默然之神情,頓時士氣大增:“太后威武。皇上還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光緒長笑:“朕的將軍們告訴朕,這些個兒散兵遊勇他們只要一個衝鋒就能將其殲滅。他們舉着槍於否有關係嗎?”光緒手一揮:“下槍。”
“譁”只一聲,滿殿侍衛們整齊的將槍放下,槍立於筆直身軀的左側,默然而空洞的眼神視眼前的百官於無物。因是在他們眼中,只有一個皇上。只要皇上一聲令下,沒有他們不敢開槍的對象,就是太后也不行。光緒很滿意眼前的效果,數年來由他帶來的洗腦式的教育有了成效。
“皇上,哀家今兒個叫了個大起兒。今日,滿朝文武皆在殿上,皇上也聽聽百官們都說些什麼。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做皇上的更應如此。百官隨哀家至殿內都議一議,這朝局今後都該怎麼走。”說罷,慈禧步上臺階。
大殿內,龍椅高高在上。坐在上面遍可俯視衆臣,如同在那羣山這巔,俯視天下。爲了能坐在這裡,數千年來殺戮不亂,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比比皆是。如今,又是爲了這個位置。不甘心就此離開朝堂的慈禧在聯合了滿朝大臣之後,迫不及待的發動了政變。爲的就是這手握天下的感覺,爲了的就是這談笑定江山的痛快。可又多少坐在上面的人能明白,當你手握天下大權之時,更應該管好這天下之民的吃用。
“不必了,就在這裡議吧。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讓學子們也見識見識,也讓天下人都知道知道,這每日朝堂裡都在議些什麼。去搬兩把椅子來。”
慈禧重重的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反對。慈禧到想看看光緒還有什麼法子。剛剛走上臺階的慈禧只見光緒走上前來在慈禧耳邊說了一句話,便是渾身一震。
“你做不了武則天,就算這天下都由你一言決之,你也就永遠只能待在簾子的後面。而朕就算是個傀儡,也能傲視羣臣。你永遠都只能排在朕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