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半天沒反應,容成聿又問了一句:“怎麼?”我一時腦子發矇,稀裡糊塗的就回了一句:“我現在不方便”話一出口我就悔得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什麼叫我現在不方便?這、這讓容成聿聽了,會做何感想?尹月在裡頭幹什麼呢,怎麼會不方便?莫不是……云云云云,一通亂七八糟的猜測和臆想。
等等,容成聿不該是這種人……吧。
就在我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容成聿的聲音淡淡的從門外傳來:“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說完,不等我想出個挽留的法子,就已經沒了聲音。
看着門的方向,我長長嘆了口氣,唉,好端端的,我急着泡腳做什麼,晚點還不是一樣?白白浪費了一個花前月下,呃不,是月黑風高的晚上啊虧死我了神仙啊,你顯顯靈,把時間倒回去一點,我肯定不泡那勞什子的腳,絕對會乖乖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坐等容成聿過來敲門。
喂尹月你想什麼呢太不矜持了吧虧你還號稱大家閨秀,誰家的大家閨秀像你一樣,不知羞
就這麼一會兒這樣想,一會兒那樣想的,我活活把一盆水泡涼了,覺得凍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胡思亂想了這麼久。憤憤然地擦了腳,我一邊暗罵自己不爭氣,一邊鑽進冰涼的被窩裡,唉,本來還想泡熱了腳好好睡一覺呢,這下可好,手腳都是冰涼冰涼的,還睡什麼睡啊
躺在被窩裡,我只覺得越睡越冷,凍得不行了,我只好把身體蜷縮成一團,一遍一遍在心裡默唸“快睡覺,快睡覺,睡着就不冷了……”就這樣,不知折騰到什麼時辰,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又被凍醒了,揉了揉發痛的額角,我下了牀,坐在鏡子前梳理髮髻。昏黃的鏡子裡,一個脣紅齒白的女子正沒什麼精神的看着我,湊近了些,我越發覺得自己氣色欠佳,一副疲憊勞累的樣子。不知道小遙有沒有給我收拾些胭脂水粉什麼的放進包袱裡,我這麼想着,轉身在桌上拿了我的包袱,將其打開,攤在桌上翻找了一回。
沒想到真有胭脂水粉小遙這丫頭,還挺有遠見的我喜滋滋的拿起那幾個瓶瓶罐罐坐回鏡前,用水暈開脂粉,細密的薄薄在眼瞼下的青處遮蓋了一下,又小心地描了一回眉。用指腹沾了一點胭脂,我輕輕在頰邊上了一點,輕輕塗勻,最後用了一點脣脂。
一番折騰之後,再看看鏡中之人,膚若凝脂,黛眉纖巧,明眸善睞,脣若紅纓。唔,還挺美
我對着鏡子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突然想起從前兮寰曾說過,我缺一副耳墜子。是啊,小時候沒人管我有沒有穿耳洞,等我長大了,就更不會有人管了。而我自己……不知爲何,也總沒想過要穿耳洞戴耳墜。
罷了罷了,不管它了,現在這樣就不錯。這麼想着,我心情雀躍地站起身,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去。
推開門時,走廊裡很安靜,估計大家都還沒有醒來,想着先去伙房,看看竈火有沒有熄,我從邊門下了樓。走到伙房外,我正要推門,卻聽見門內有聲音。心下狐疑,推門一看,原來周夫人起的更早,已經在忙活着張羅造反了。
見我進了門,周夫人手上的動作不停,嘴上卻和善的問:“小姐起的真早你稍等等吧,早飯還得過一陣子才能做好呢。”我笑了笑,走進伙房,一邊挽袖子一邊問:“要做這麼多人的早飯,周夫人怕是忙不過來吧,我來給你打打下手。”
周夫人本是還要再推辭的,可見我連袖子都挽好了,完全是一副準備開始幹活的模樣,只得笑着道:“好吧好吧,喏,鍋裡煮着粥,你時不時拿勺子攪一攪,別讓踏糊鍋了就行。”說着,便遞給我了一柄又長又重的鐵勺。
我掂着鐵勺,小心地把它放進鍋裡,生怕手上沒拿穩,把勺子掉進去了不打緊,把滾燙的粥濺出來可就危險了。看着勺子緩緩沒入一鍋粥裡,我開始慢慢地用勺子攪拌起來。這粥看樣子是已經熬了一陣子了,粥的上層慢慢浮起了一層厚厚的粥油,粥的香氣也隨着熱氣散發出來。
我一邊攪着粥,一邊看向周夫人,卻見她正熟練地將和好的面切成一段一段的,手指一捏,手腕一翻,一個漂亮的花捲就捏好了。看周夫人捏花捲捏得那麼輕鬆,我也忍不住手癢起來。
見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手裡的花捲,周夫人以爲我是餓了,笑着道:“小姐再等等,花捲好蒸,搭在火上一會兒就能熟。”我忙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我不餓,我就是驚奇,周夫人捏花捲的手藝可真熟練”
周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手上捏花捲的動作沒有停頓,望了望這邊鍋裡的粥,道:“粥已經熬好了,那邊有個瓷盆,你把粥舀進去溫着就成,弄好了之後,我教你捏花捲。”一聽我也能去玩兒麪糰,我忙歡歡喜喜地答了聲是,如周夫人所言地把粥舀進瓷盆,蓋好蓋子,便小跑到周夫人身邊去,道:“周夫人,我來了。”
周夫人點了點頭,道:“你瞧,先將面切成這麼小的團……然後用手掌在桌上按一下,接着……把麪餅拿在手裡,先扯一扯,在這樣捏一下,然後再翻一下,再捏一下,把這兩邊捏在一起,喏,一個花捲就捏成了。”
周夫人這個花捲是捏成了,我在一旁卻是看傻了眼。什麼先這樣再那樣,一會兒捏一會兒翻的?我……我根本沒記住
見我目光仍停留在剛捏好的花捲上,周夫人立刻明白了過來,笑着安慰我道:“小姐別急,多看幾遍就會了。來,我再慢慢做一次給你看。”說着,便又放慢動作,捏了一個花捲來給我看。
這次我睜大眼睛,努力記住周夫人的每一個動作,待她捏好之後,我連忙也取了個麪糰,在桌上按了按,把麪餅託在手裡扯了扯,正要接着下一個步驟,卻被周夫人叫住了:“等等,剛纔那一下,扯得要用點力,面扯不開,後面就不好捏了。”
我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又重將那麪餅扯了一回,見周夫人一臉讚許,才接着下面的步驟,先捏了一下,又翻了一下,再捏了一下,最後把兩邊一扭,呵一個奇形怪狀的花捲終於在我的手上誕生啦
見我像捧寶貝一般的捧着一個形狀詭異的麪糰子,周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不氣,自己也傻呵呵的跟着樂。
這次有所斬獲,我更是來了興致,又拿了個麪糰,按着剛纔的順序做了一遍,成果是另一個形狀奇怪的麪糰子。如此反反覆覆了幾回之後,我終於捏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花捲來。如同邀功一般,我雙手託着一個剛捏好的花捲,對周夫人興奮地道:“周夫人,你快看這個花捲是不是很像花捲”
周夫人連連點頭:“小姐學的真快,一會兒工夫就已經掌握了精髓,不錯不錯。好了,這些畫卷差不多夠吃了,現在我把它們放進籠屜裡,開始蒸花捲咯”說着,走到另一張桌子邊,準備拿桌上擺着的一隻很大的籠屜。我連忙跑過去,端住籠屜的另一頭,和周夫人一起,將這個巨大的籠屜端到了旁邊。
周夫人拿出一張棉布,平展地鋪在籠屜裡,然後把捏好的花捲整整齊齊的擺在了上面。我在一旁幫忙,看着和周夫人捏出的正常花捲相差甚遠的出自我手的花捲,連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兩相一比較,我做的花捲顯得實在是幼稚,不過,到底是出自自己的手,我左看右看,還覺得這些小傢伙長得挺討喜的。
將一籠屜的花捲搭上了鍋後,周夫人倒了滿滿一盆水,還體貼的在裡面加了熱水。“來,小姐,洗洗手吧”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手上佔滿了麪粉,嘿嘿一笑,我走過去,溫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回手。“周夫人,別叫我小姐了,叫我小月就行”我一邊洗手一邊道。
“哎呀,那哪兒行啊小姐是金枝玉葉,小姐的閨名哪是我這老婆子能隨便亂叫的不行不行”周夫人一邊說一邊搖頭,我笑着道:“瞧您說的,什麼金枝玉葉啊我家雖然在墨都,卻並非什麼顯貴,哪裡算得上金枝玉葉呢更何況,衆生平等,哪來的什麼金枝玉葉的說法周夫人您吶,就安心喚我小月吧”
周夫人拗不過我,只得說:“那……好吧,老婆子我就喚你小月姑娘吧”聞言,我連連點頭,笑着應了聲:“哎”見我這麼配合,周夫人一下就被我逗笑了,她一邊笑一邊道:“小月姑娘啊,老婆子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好姑娘也算見過不少了,可像你這樣……怎麼說呢,唉,我嘴笨,不會說話,反正啊,像姑娘你這樣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