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看看以天空爲背景的師兄的臉,我暈乎乎的,有點兒回不過神來,而師兄則是維持着現在的動作,右手扶着我的腰,左手拿着雪魄,劍鞘……估計在地上扔着呢。
腰間,師兄的手越束越緊,讓我有點不能呼吸的感覺,而更重要的是,保持這樣後仰的姿勢其實是十分辛苦的,我覺得肚皮發酸,脖子也很酸,腦袋也充血了。眨了眨眼睛,我仰着脖子,有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對師兄道:“師兄……放我起來……”
師兄像是剛回過神一般,猛地扶起我,動作太快,我只覺得眼前一黑,竟有些站不穩,見我晃晃悠悠的,師兄剛撤開的手復又伸過來,扶住我的胳膊,待我腦袋不發暈,站穩了之後,師兄才鬆開了手。“總是這麼馬虎,是想炫耀你的腦袋比石頭硬嗎?”
不知怎麼的,師兄的語氣有一絲絲尷尬的感覺,要說方纔差點拿腦袋撞石頭的是我啊,該尷尬的也是我啊我都沒不好意思,師兄幹嘛不好意思奇怪等等,我的裙子
想到這兒,我忙一低頭,師兄本來沒看我的裙子,可見我一低頭,也便跟着將視線轉到我的裙襬,這一看可好,我那耷拉在地上奇形怪狀的裙子可是夠他笑的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的裙襬,師兄先是一怔,立刻便笑了起來,見狀,我覺得臉上燒得像着了火一般,嚷嚷道:“不許笑不許笑”見我這麼不好意思,師兄一邊點頭一邊道:“不笑不笑”,可那微微向上彎起的嘴角卻出賣了他。我又羞又怒,轉過身去不理他,師兄走到我身後,語氣帶了一絲顫抖地道:“彆氣了,想個辦法補救一下。”
我不願回頭,揹着身子負氣地說:“都破成這樣了,還怎麼補啊”師兄繞道我面前,在我再次轉過身去之前把住了我的肩膀,逼我正視他,這時,他的臉已經恢復了往常的表情,不再是那副憋着笑的模樣了。“試試,別賭氣了,還有要緊事要做”
我撅着嘴,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扯着那塊爛布,一邊哼哼:“試什麼啊都破成這樣了”師兄扶着下頜盯着我的裙襬看了看,之後向前一步,抓住我破了一半的裙襬,用力一扯,只聽又一聲“嗤喇”,那塊原本可憐兮兮掛在那裡,要掉不掉的破布,已經在師兄手上了,低頭一看,外層的裙襬少了斜斜的一條,露出了裙子內層的檀色綢布。
驚詫地擡起頭看着師兄,我眼中滿是無聲的質問。這、這算是怎麼回事兒啊現在倒好,直接給我扯了,這突兀的冒出一塊檀色來,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師兄乾咳了一下,道:“我們身上都沒有帶針線,既然不能縫補,就只能扯下來了,將就一下吧。”說着,便又躬下身子抓住我裙襬的另一處,不待我反應便直接扯開,“嗤嗤”兩聲之後,他手裡又多了兩塊布條。
我已經不知道該驚還是該怒了,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師兄卻頷了頷首,示意我再看看。我心想,再看有什麼用,還不是生氣,可低頭一看,我卻發現,和我想象的不同,也不知師兄力道使得太巧還是怎麼的,幾次扯下的布條竟是分毫不差,裙襬外層被扯出了幾條弧形,中間露出了檀色的內層,看上去,如同花瓣一般,加上裙子本就有許多褶皺,在褶皺的掩蓋下,這內外二層竟是十分融洽地敷貼在了一起,看起來就如同這裙子原本就是這樣一般,不得不說,還挺自然的。
“師兄好手藝趕明兒你不做幽酆醴門主的時候,倒可以開個成衣鋪子,一定會生意興隆,貴客盈門的”我一邊撫弄着裙子一邊道,師兄笑着搖了搖頭,似是對我很無可奈何的樣子。“好了,快走吧,又耽擱了許多時間,再晚些,估計就真的要無功而返了。”
聞言,我吐了吐舌頭,率先向前走去,走了沒幾步,師兄便抄到了前面,繼續用雪魄開路,我跟在後頭,一邊小心地躲過橫出斜插的枝幹,謹防再次被掛住,一邊時不時喜滋滋地看看十分與衆不同的裙子,暗暗讚歎師兄的好“手藝”。
出了灌木叢繼續往山上走,又經過了一段極不好走的山路,我們終於到了一處開闊的地方。我正要往前走,師兄卻突然伸出右手擋在了我面前,左手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我會意地點了點頭,停下步子,開始四處打量。
此處地形很開闊,似乎是峰頂外圍的一塊平地,往東邊看去,沿着高矗的峰頂,蜿蜒着一條彎道,因爲它彎得特別厲害,從這裡看不到它究竟通向哪裡。壓低聲音,師兄輕聲道:“跟緊我,我們過去看看。”我點了點頭後,便緊跟着師兄,小心翼翼地朝那邊走了過去。
小心地沿着彎道向前走,我們的左手邊是峰頂底部的岩石,右手邊則是極陡的山坡,走了好一會兒,路向峰頂的方向一拐,沒有了,而我們面前,則是一處黑洞洞的山洞。
看着像一張大張着的嘴一般的山洞,我不禁腿肚子一陣發麻,兩腿一軟,邁不開步子。這洞裡面漆黑一片,誰知道里面究竟有吃人的猛獸還是妖魔鬼怪,看都看不清,怎麼進去啊我正腹誹着,師兄卻邁步進了山洞,在洞口半明半暗的地方停了下來,在山洞的壁上摸索着什麼。
不一會兒,師兄便拿了樣東西從洞內出來,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火把“師兄你怎麼知道那裡有火把”我忍不住問道。師兄將手中的火把遞給我,一邊從袖間取出了一支火折,一邊道:“一般來講,像血流沙這樣不輕易示人的江湖門派,通常會居於偏僻山峰的峰頂洞穴內,爲了進出方便,火把是必不可少的,而只有放在那裡,既隱蔽,又方便。”說着,師兄打開火折,將火把點燃。“進去吧”說着便舉着火把朝洞內走去。
見師兄都進去了,我忙快步跟了上去,生怕被師兄落下。火把燃得很旺,火光照亮了山洞,我打量着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的洞壁,發現這山洞似乎挖的日子並不很長,許多穿鑿的痕跡還都沒有被覆蓋。山洞挖得十分曲折,轉來轉去的,還好一直都沒有遇到岔路,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都說想什麼來什麼,我剛慶幸沒有岔路,眼前便出現了兩條岔路。看着黑洞洞的兩個入口,我忍不住轉頭看向師兄,師兄左右看了看,指了指左邊的那個,詢問的看着我,我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心中想着,只要別讓我做決定就行。於是,我們便撐着火把,從左邊的入口進去,繼續前行。
又彎彎曲曲地走了一陣子,我們面前出現了一排十分陡的階梯,階梯向下,從這裡,看不清下面的情況。師兄舉着火把,先下了臺階,我緊跟在他身後也往下走,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完了階梯,接着便是一處轉彎,而在這裡,我看到了轉彎處的石壁上,映出的不屬於我們火把上的光——裡面有人。
和師兄對視了一眼,師兄示意我放輕步子,而後,他將火熄了,靠着石壁輕手輕腳地向裡走,我學着他的樣子,也輕手輕腳的往裡走,除了狹窄的甬道,眼前豁然開闊,迎接我們的,是一室的明亮。
左右打量了一番,我發現這裡是一處類似於議事廳的地方,因爲這裡佈置得還算整齊,不僅有個高位,高位的下手還有兩排凳子,不過這些凳子一看就知道是在山上做的,沒有漆過,也不怎麼精細,倒是那高位,建在幾層階梯之上,上覆一個毛茸茸的白老虎皮,有些嚇人的同時,似乎也有些舒適的感覺。
這間會客廳裡的火把很多,桌上擺着的油燈也燃着,四周沒有打鬥過的痕跡,看上去,似乎是一派平靜的樣子。師兄走到一張小几前,摸了摸桌上的茶壺,道:“這裡的人走了的時間應該不短,方纔我們上來的路上並未遇到他們,可見在我們上山之前,他們便已撤離了。”說着,師兄打開壺蓋聞了聞,接着道:“茶水隔了夜,但還沒有壞,他們大約是昨日傍晚離開的。從佈置來看,他們走的很匆忙,甚至連火和燈也沒有來得及熄滅。基本上可以確定,這裡便是血流沙在岐川的駐地了。”
師兄好厲害,一下子就推斷出這麼多暗暗贊服的同時,我開始猜想,血流沙的人爲何會在昨晚突然匆忙撤離?他們既然如此跋扈,甚至敢殺知府,控制岐川,便應該完全沒有畏懼誰的道理纔對怎麼會跑呢?而且,爲何偏偏是昨晚而不是別的時候,爲何如此的匆忙?會不會……他們的撤離同我們來岐川,或者我們查得的部分真相有極大的關係?又或者,會不會同容成聿昨晚的失蹤……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