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韓家對不對?”靠在容成聿的胸口,我輕聲問。
容成聿身體一頓:“你知道了?”我輕輕點頭:“我都知道了,慕淵,到現在我才知道……你要面對那麼大的壓力,我卻……慕淵,我們會度過這一關的,對不對?”
倚在他胸前,我仰起頭問。
容成聿驚喜地看着我,目光閃爍,堅定的點點頭。“安安,相信我,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時機一到,一切都會結束的。”
我揚起嘴角,展露最開心的笑容:“我一直是信你的。”只不過你辜負了我的信任,太多次了。
容成聿激動地緊緊擁住我,明明是那熟悉的懷抱,我卻不再感到溫暖了。
“慕淵……既然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一切,你……可不可以讓我幫你?”伏在他胸口,我柔聲問。
“你好好養身子,別的事自有我來做,我不忍心你又陷進爭鬥裡。”容成聿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你嫌我不中用了?還是說……你在小看我?”坐直身子,我故作嬌嗔道。
容成聿苦笑:“怎麼會,尹大才女的計謀可是一等一的好,我哪敢小看你,只是捨不得你罷了。既然你一定要做些什麼,那你不如告訴我,你想到什麼了?”
我伸手環住容成聿的頸子,輕輕在他臉頰吻了吻:“山人自有妙計!這樣吧,我先告訴你一樣,後面的,就靠你自己慢慢猜了。”容成聿寵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尖:“什麼時候這樣頑皮了?”我吐吐舌頭,不理他。
隔了好一會兒,我附在他耳邊,輕輕道:“聽說……禮部侍郎李勳李大人,家中的宅子修得很是闊綽呢,慕淵你不如去請教一下,李大人修園子的時候,用的是哪家的工匠。
哦,對了,我記得經管國庫的韓赦韓大人家的宅院修得也很是奢華,不過據說他家用的工匠跟李大人家的工匠師出同門,但關係很惡劣。都說有競爭纔有進步,慕淵你也可以兩家都問問。”
容成聿想了想,笑了:“聰明的丫頭!”
入夜,容成聿就躺在我身邊,一如從前無數個夜晚,睡得很安靜。我一直很清醒,腦海裡不斷閃現着許多畫面:初見時他風輕雲淡的模樣,瓊鸞峰上一同飲茶品琴的日子,從一開始的相互利用,到後來的情意暗生,纏綿悱惻的夜晚,分離的痛苦,相思的難熬,相互誤會的折磨……
愛,恨,其實從來都是相連的吧。
一片漆黑中,我看不到容成聿的臉,睜開眼和閉上眼其實沒有分別。
我的心裡像是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洞,我在墜落,墜落的同時,我毫不猶豫地決定拖住他。
既然愛,我們就一起痛吧。
接下來的幾日,容成聿常來毓淑宮,每次他來,我都歡歡喜喜地接待,彷彿一切都回到了從前一般。但我知道,礙於韓家,容成聿不可能一直冷落着韓瑾,而我也不希望他太冷落韓瑾。
容成聿去韓瑾宮裡的那日,王居璟替止郡王帶了消息給我——禮部侍郎李勳因貪污罪入獄,因爲是品階高的大臣,所以在關在天牢裡。主審他的,正是經管國庫的內閣大臣,韓赦。
容成聿的動作果然利落。
翻出先帝當年賜我的免罪金牌,我看了看,牽起一抹笑來。
一切纔剛剛開始。
是夜,我換上一身簡單貼身的衣裳,披好斗篷,一切準備妥當後,畫竹輕輕敲門。我喚她進來,她湊在我耳邊告訴我,韓瑾的那幾個眼線已經被她灌了藥,睡得正香,天塌下來也醒不過來。
我笑着留她守在我房裡,趁着夜色出了門,直奔天牢。
當年先帝賜我免罪金牌時曾說過,大炎歷代皇帝欽賜的金牌,皆有代表皇帝親臨之效。見到我手裡的金牌,守衛連我的臉都不敢看,立刻跪下行禮,乖乖放我進去,一路暢通無阻。
沿着蜿蜒的樓梯下到二層,牢頭站起身問:“來者何人?”我的帽檐壓得很低,他看不清,自然謹慎。
“看來大人還未去我們慳山吃過酒,竟然連本宮也不認得。”掩口輕笑了一聲,我女態畢露地朝他面前走。
牢頭怔了怔,立刻跪下行禮:“小人不知皇后娘娘駕臨,有失遠迎,請娘娘恕罪!”
我擺擺手:“快起來吧,剛住進來的李大人和本宮的父親有些交情,本宮按着父親的意思,來探一探他,勞你帶路了。”牢頭忙點頭哈腰的應下。
被牢頭引着走到最靠裡的一間牢房外,我取出一袋銀子遞給他:“這些錢拿去給兄弟們買點酒喝吧,今晚發生了什麼事,本宮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懂了麼?”
牢頭自然知道輕重,慳山韓家現在風頭正盛,他一個小小的牢頭哪裡敢惹。忙不迭點頭,將錢袋手下,牢頭打開單間的牢門,放我進去,然後將門鎖上,隔着柵欄跟我說:“您忙,小人先退下了,半個時辰之後小人再回來。”
我笑:“不必了,一炷香的時間足矣。”牢頭連連點頭,退了下去。
我回過身,剛纔還躺在牀上的人,早已經站了起來。昨日還是風光無限的禮部侍郎,今日卻是身披囚衣的階下之囚,人生,何其多變。
“不知閣下是……”李勳衝我拱了拱手,大概是見那牢頭對我點頭哈腰很是巴結的模樣,他對我倒是很客氣。因爲看不清我的臉,他只好試探。
“大人請坐”,我笑道:“今日本宮來,是想替父親給大人提個醒。”
李勳一聽,眼睛頓時亮了:“韓大人!真沒想到下官的事還會驚動到他老人家!這真是下官的福分!”
我牽起嘴角:“大人客氣了,這些年你任禮部侍郎,也幫了韓家不少,韓家自然不會再這個節骨眼上置大人於不顧,大人只管放心便是。”
李勳頓時笑得開了花,激動到:“那韓大人可有讓皇后娘娘帶話給下官?”
“自然”,我輕笑:“不過父親他遠在慳山,許多事不方便出面,倒有一個人,可以替父親幫你……那就是你的岳父,我的叔叔,韓卓。”
李勳點點頭,又搖搖頭:“下官是想過向岳父求助,可這次的事的確是我被抓住了實實在在的把柄,岳父大人即便想出手相助,也難吶!”
“李大人誤會本宮的意思了”,我笑:“這事自然是要靠叔叔幫忙,但卻不是這麼個幫法。”
“娘娘的意思是……”
“這次大人的主審,可是我的表叔韓赦?”我問。
“正是!”李勳點頭,“就因爲這次的主審是韓赦,下官才如此的擔心。”沒錯,韓赦雖然是韓家人,但這些年因爲同和韓家人韓卓在朝爲官,二人分贓不均,長長起矛盾,二人不合也是衆人皆知的事。我只所以提醒容成聿讓韓赦主審,正是因爲這個。
“韓赦這些年一直和我岳父不和,這一次他一定會抓緊機會置下官於死地的!”李勳說着說着,有些激動。
“大人聽本宮把話說完”,我不緊不慢道:“正因爲這一層關係,本宮纔有辦法救你。你且聽好了,明日就是你的公審,到那時,審問你的會有兩位官員,以爲是韓赦,另一位是例行聽審的禮部侍郎劉大人。明日不管韓赦問你什麼,你一定要咬緊牙關,拒不認罪。或許他會上刑,但爲了活命,爲了你全家的老小,你必須撐住,絕不能認罪,懂麼?”
李勳想了想,用力點頭。
我接着道:“待第一次審過之後,會有一個時辰的休息,那時,你告訴劉大人,有內情相告,他這個人一向好大喜功,爲了向皇上邀功,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支開韓赦,你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等到韓赦離開,你就一口咬定,韓赦對你屈打成招,逼你誣告你的岳父,逼你承認此次貪污是你岳父指使你所爲。懂了麼?”
李勳想了想,問:“娘娘,恕下官駑鈍,不明白娘娘的深意。”
我笑:“主審有私心,這案還能再審下去麼?即便是審,主審自然是要換的,一旦換了主審,害怕救不了大人你?”
李勳頓時眉開眼笑,跪地謝恩:“多謝皇后娘娘指點,待下官逃過此劫,定會好好報答娘娘救命之恩,報答韓家的救命之恩。”
我點頭:“大人客氣了。其實這一次,本宮也是受本家的命令行事,韓赦這些年來太過猖獗,慢慢不受本家的控制,也是時候讓他長長教訓了。好了,時候也差不多了,本宮還要回去,大人該怎麼做,心裡應該已經有數了吧。”
李勳連連點頭。
門吱呀一聲打開,牢頭站在外頭點頭哈腰:“娘娘,一炷香的時間到了,若是不夠,小人就再等等?”
我朝門口走去:“不必了,明日就要開審了,大人需要好好休息,本宮就不多做打擾了。”說完,施施然走出牢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天牢。
走在回毓淑宮的路上,我仰頭望了望夜空。
今晚的星子,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