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世蘭幫大兒子在縣城買了房後,又和丈夫一起幫忙收拾了一番,把房子裡裡外外都清理乾淨了,纔回老家。
老家那邊,二兒子已經向信用社申請了貸款,只等信用社放款了,就可以買車開始他那刺激的貨運生涯了。
至於小兒子和小女兒,則在家裡老老實實的幫忙開荒,鄧世蘭聽從老弟的建議,把村裡的公共山嶺和坡地都承包了下來,一家人閒着沒事就去開荒,把這些山嶺和坡地都開墾出來,準備大規模的種植甘蔗。
跟他們一起回去的,還有鄧世榮和張秀萍母女。
張秀萍這次帶孩子和公公一起回去,主要是回去喝小姐妹歐國芳兒子的滿月酒,再加上離開老家也有兩個半月了,也是時候回去住幾天了。
至於卜大石,他沒有跟着一起回,而是遲兩天到看家門的時候再回。
儘管卜大石是在縣城工作,來回一次不容易,但婚姻中看家門這個重要的步驟,還是不能省的。
回到家,下面條吃了之後,張秀萍就第一時間抱着孩子找她的小姐妹去了。
鄧世榮則皺着眉頭坐在龍眼樹下燒煙,他回來的路上已經看到村裡有人在種紅薯了。
在雙旺境域,一年是種兩季紅薯的,分別是農曆四月和八月種,也被稱爲四月薯和八月薯。
現在是八月初,村裡不少人都開始種八月薯了,這個發現讓鄧世榮不知道該怎麼提醒他們纔好,因爲只有他知道今年的天氣跟往年都不一樣,不僅霜凍天氣出現得早,而且低溫持續的時間也非常長,一直到明年春才結束。
這種天氣出現在北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出現在廣西博白這南方中的南方,那就一點都不正常了。
根據前世的記憶,鄧世榮知道今年村裡不僅被凍死了好幾頭耕牛,紅薯更是全軍覆沒,全部被凍死,所以現在村裡人種八月薯完全就是在做無用功。
可是,該怎麼提醒他們呢?
鄧世榮搜腸刮肚,總算讓他想出了一句民間諺語:“雨落八月頭,冬天凍死牛。”
正好,八月初一那天,還真下雨了。
有這句諺語在,他就可以合理的提醒一下村民了。
至於村民們聽不聽,那就不關他的事了,反正他是提醒了的。
其實,紅薯的損失倒不算什麼,頂多就是浪費勞力而已。
畢竟紅薯種的是紅薯苗,這玩意村裡多得是,可以說是一割一大把,誰家都不會缺這玩意,不過今年紅薯全部被凍死後,明年就得重新用紅薯來催苗纔有得種了。
最主要的,還是那幾頭被凍死的耕牛,這纔是真正的大損失。
想到這裡,鄧世榮便把煙筒放到旁邊,起身朝生產隊隊長鄧允軍家走去,雖然以他在村裡的輩分與威望,召集村民們來說這事完全沒問題,但現在這個時間生產隊還沒有解散,那讓隊長來召集比較名正言順。
鄧允軍正在廳堂裡修鏟柄,看到鄧世榮過來,便率先打招呼道:“九叔,你什麼時候回來了?”
“剛回來一會。”鄧世榮隨便在一張凳子上坐下。
“九叔,你飯店的生意怎麼樣?”鄧允軍把鏟柄放下,隨手拿起旁邊的煙筒遞過去,問道。
“剛在家燒了幾筒煙過來。”
鄧世榮擺了擺手,然後回答道:“飯店的生意還可以,你什麼時候到縣城開會了,記得去我那裡吃飯。”
作爲生產隊隊長,鄧允軍自然不像其他村民一樣沒出過門,他是有機會去縣城開過會的,對於縣城不說有多熟悉,但主要的幾個路段還是認識的。
“九叔,伱的飯店開在哪裡呢?”
“人民電影院,你知道不?”
這算是縣城比較有名的地標了,鄧允軍當然是知道的,他點頭道:“這地方我知道,離縣政府很近,我們去開會的時候,都要從人民電影院經過。”
鄧世榮道:“我的飯店,就開在人民電影院的斜對面。”
鄧允軍笑道:“那就太好找了,飯店名字叫什麼?”
鄧世榮道:“穗豐飯店。”
鄧允軍點頭道:“嗯,我記下了,等明年去開人民代表大會的時候,我就去你的飯店看看。”
兩人聊了一會飯店的話題,鄧世榮才提起正事道:“我回來的路上,看到我們村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種紅薯了。”
鄧允軍道:“現在已經八月了,確實該種八月薯了。”
鄧世榮說道:“隊長,依我看,今年的天氣,恐怕不太適合種紅薯啊!”
鄧允軍驚訝道:“九叔,這話怎麼說?”
鄧世榮道:“初一那天下雨了,你應該還記得吧?”
鄧允軍點頭道:“記得啊,那天的雨下得還挺大的,這跟適不適合種紅薯有什麼關係?”
鄧世榮問道:“俗話說雨落八月頭,冬天凍死牛,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話,我想應該是有道理的,今年的天氣恐怕會比往年都要冷,甚至冷的時間還比較長,現在種紅薯恐怕會被凍死啊!”
鄧允軍聞言神色瞬間就嚴肅起來,現在村裡雖然已經分田單幹,但生產隊一天不解散,他這個生產隊的隊長身上扛着責任,事關糧食的問題那都是大問題,必須要引起重視才行。
“九叔,你這個說法,有事實根據嗎?”
“哪有什麼事實根據啊!”
鄧世榮搖了搖頭,說道:“老話說六月初一看當年,八月初一看來年,根據咱們老祖宗總結出來的經驗,農曆六月初一這天就有“雨打半年頭,寡婦也發愁”、“雨打半年節,秋糧必定結”、“六月初一晴,牛草搭涼棚”、“六月初一曬破臉,田裡幹起鍋巴片等說法。
而八月初一又有“雨落八月頭,冬天凍死牛”、“八月初一晴,穀米白如銀”、“八月初一下一陣,旱到來年五月盡”、“八月初一熱烘烘,六十餘日都無霜”等說法。
這些諺語能夠流傳下來,肯定是有它的道理,我們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一點都不把它當回事。
所以,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大家,不管是不是真的,提前做準備總是沒錯的。”
鄧允軍聽得連連點頭,說道:“九叔你說得有道理,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那我晚上召集大家說說這事?”
鄧世榮道:“這就是我過來找你的目的,反正提醒一下,也算是盡一份心意,聽不聽那是他們的事。”
談妥這個事後,兩人又隨便閒聊了幾句,鄧世榮就回去了。
……
下午六點。
那耶村的村民基本都吃過晚飯了,一個個或坐在自家門口抽菸,或到鄰居家串門閒聊。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有節奏的鐘聲,這是那耶生產隊隊長召集社員們的鐘聲。
這個年代,每個生產隊都掛着一個鐘(說是鍾,其實就是掛着一塊鐵),以前還沒有分田到戶的時候,都是以鐘聲來指揮社員們參與集體勞動的,畢竟讓人挨家挨戶喊的話太浪費時間了。
如今分田到戶了,生產隊這鐘聲就好久沒有響起過了。
現在忽然響起,一衆社員都有些奇怪,不知道隊長有什麼事情要召集大家。
反正現在也閒着沒事,聽到鐘聲的社員們,就都好奇的朝生產隊隊長家走去。
那耶村只有幾十戶人家,按國家的劃分其實不是行政村而是自然村,用通俗易懂的詞來形容那就是屯,只不過本地人一般都喜歡用村來代替屯,所以原名那耶屯才被稱爲那耶村。
只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自然不算大,因此鐘聲一響基本全村都能聽到,不到五分鐘家家戶戶都有人來到了隊長家。
“隊長,你把大家召集過來,有什麼事啊?”
“隊長,你召集我們過來,是不是爲了商量咱們村通電的事啊?”
“隊長,……”
社員們聚集過來後,就開始詢問鄧允軍這個隊長。
鄧允軍看到九叔也到了,便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講兩句。”
等社員們都安靜下來了,鄧允軍才繼續說道:“今天把大家喊過來,主要是九叔今天跟我說了一件事,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有必要把這事跟你們說一聲,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就當是給你們提個醒。”
說到這裡,鄧允軍就看向鄧世榮道:“九叔,這事還是由你來跟大家說吧!”
鄧世榮點了點頭,說道:“初一那天下了大雨,這個大家都記得吧?”
“這個當然記得,那天雨下得是挺大的。”
“那天早上還好好的,不像要下雨的樣子,我去果園幹了一會活,結果那雨說來就來,我跑回家都來不及,被淋得全身都溼透了,幸好沒感冒,要不然就要受罪了。”
“九公,那天下雨跟現在要說的事有關嗎?”
“九公……”
在場有近百人,鄧世榮這一問,直接有十幾個人回答。
鄧世榮說道:“那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雨落八月頭,冬天凍死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