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舒爾霍夫提出的、切切實實的指標性困難,顧驁想了想,啓發道:
“那麼,如果我們做一些差異化賽道呢?比如,我們不跟錄像機比,我們把CD播放器小型化。”
顧驁說着,把面前那臺CDP-101播放器抹開。
“如果我們做一個只比Walkman大不太多的CD播放器,或者說就是Walkman的CD版,能讓旅行者裝在書包裡,靠電池供電,插耳機聽。這樣,應該能讓有了錄像機的美國家庭,依然掏錢購買吧?
畢竟錄像機可不能背在身上到處跑,也不能拿到外面耍酷泡妞,也不能裝在車上顯擺。用戶心裡會覺得這是完全兩樣東西,不會覺得重複掏錢的。至於價格,我們現在就暫定把目標定在壓到300美元以下。”
舒爾霍夫眼前一亮:“300美元以下?便攜式?真要是能做到,那肯定可以打開一個新的藍海市場,而且用戶一定會覺得我們天鯤的東西都太酷了。
只是,技術和成本上做得到嗎?小型化意味着提升成本,而15個月前索尼的家用機定價就要700美元,我們小型化反而要做到300美元?”
顧驁:“做不到也得做,不管研發部做出來的量產成本是多少,我們賣的時候一定要低於300美元。成本,我們可以指望大批量出貨、工藝成熟後慢慢降——愛迪生剛發明燈泡的時候,不也是一個燈泡至少賣2美元才能不虧本麼?
但通用電氣成立之初,還不是隻賣40美分一個。沒過幾年,生產成本就降下來了,降到25美分,賣40美分依然很有賺。連愛迪生都有這麼魄力,幹我們這一行的,難道還不相信摩爾定律?我有幾個億美元的自有資金,幫你們走過打開市場的階段。”
舒爾霍夫擔心地說:“可CD播放器不是遊戲機和電腦!它的主要硬件成本不是CPU和內存那些每過一年都會打七折、八折的東西!當然,你是老闆,如果你堅持投入資源的話。”
顧驁:“我相信研發部門的實力,該問索尼旁敲側擊打探的,就去打探,該拆CDP-101逆向分析的,就好好逆向分析。
當然,我知道創造性的工作,需要一點啓發,不能靠野蠻管理。所以我會在天鯤傳媒旗下,拆分一家跟天鯤娛樂並列的子公司,給這家子公司注入早期賠本出貨所需的足夠資金,就叫天鯤音樂好了。
做成了這個項目,實現降本出貨的目標,我就從天鯤音樂拿出5%~15%的低價內部股認購權,分給研發部門的技術人員,視貢獻而定。當然,產品和運營團隊也會有激勵,不過要比技術團隊少很多,希望大家理解。”
舒爾霍夫和埃裡克森教授等人,頓時都精神一振。
顧驁去年搞遊戲機項目的時候,還沒怎麼提股權激勵,都是靠項目獎金支撐團隊士氣的。也有舒爾霍夫這種總裁級別的,拿個2~3個百分點的股權,以及更多的分紅比例。
現在,顧驁居然大大方方的提股權了。
“難道,老闆是覺得音樂產線的生命力不如遊戲產業,所以覺得只能搞中長期持有,而不適合超長期持有?要不就是,老闆根本沒打算讓天鯤音樂有多少盈利,也不看好盈利前景?”
人精舒爾霍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但是沒有說出來。
事實上,他猜得很對。
因爲顧驁也知道,音樂產業是沒什麼利潤的,80年代或許還是黃金期,90年代還能賺個前半段,到95之後,中國市場肯定是完了,其他市場再撐,也就撐到2000年光景。
再往後,唱片雖然還在賣,但用戶不是爲音樂本身在掏錢——他們聽音樂本身都是可以找到免費的,也只願意去找免費的。之所以還掏錢,只是因爲粉絲明星,也就是在爲人買單而非作品買單。
既然這樣,音樂播放器的公司或許還有把股權攥在手裡吃分紅吃利潤的價值。但唱片公司和網絡音樂平臺的股權,那是絕對沒必要捏在手上的。
哪怕到2020年,網雲米古騰雲還在虧虧虧。這些公司經營下去的價值,是在爲娛樂圈製造流量知名度,不是本身有錢賺。
那裡有一條利益輸送的黑產鏈條,凡搞音樂平臺的老闆,其實都另有娛樂影視公司。正如顧驁後世混了那些年的阿狸系,完全知道所謂的“大文娛“內部,其實音樂本身是顆騙騙股民的棄子,關鍵是音樂虧了之後,影視經濟代言這些賺回來。
既然這樣,不如把市場佔有率、銷售額這些指標畫餅給全球股民看,讓沙比的股民們來掏錢玩音樂,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其實放縱盜版、但是靠允許受害人上市畫餅圈錢,站在產業發展的角度來說,是一種“劫富濟貧”——劫買得起股票的中產散戶韭菜,讓從業者有點小賺,不至於餓死,把服務維持下去。然後讓構成“虛火報表數據”的赤貧白看白聽白玩。
不管顧驁有多厭惡盜版,至少在他統一世界傳媒之前,這個問題是解決不了的,他必須正視。
……
跟天鯤高管們的會議,持續了大半天的時間,然後顧驁請大夥兒好吃好喝了一把。
自助餐的時候,舒爾霍夫端了個盤子,坐到顧驁旁邊,這才私下提醒:
“老闆,你既然都把股權分出去了,我是不是能在適當的時候,給那些人畫個餅,轉達一下你的意思——比如,未來你是否會允許天鯤音樂上市。
你知道的,如果一家公司分紅前景不好,光給股權卻不讓大家看到退出機制,依然不能很好的激勵大家的。”
顧驁立刻醒悟,覺得舒爾霍夫到底想得長遠,而且立刻就GET到自己剛纔會上激勵的要點了。
“不錯,你的設想很好,不過不用急,一兩年之內,他們是看不出來這門生意的長遠商業模式和盈利點所在的。我也不至於像你想象的那樣不看好這門生意的盈利能力——
這麼說吧,音樂公司會先虧兩年,然後維持不錯的利潤率,賺個七八年。再遠,我就看不透了。但是,遊戲行業我就看得很透,我敢說,哪怕十年,二十年之後,還是有利潤的。”
舒爾霍夫暗暗心驚,他以爲自己揣摩對了老闆,沒想到還是有差距。
他以爲的“老闆覺得這個產業長期盈利沒前途”和老闆心裡真實想的“長期盈利沒前途”,在這個“長期”的定義上還是有很大誤解和分歧的。
老闆比他想象的還長了數倍。
“我明白該怎麼做了,這就把相關架構安排下去。”舒爾霍夫連忙修正了預期,果斷表態。
此後幾天,顧驁留在硅谷,親自悉心督戰,督促埃裡克森等人把立項工作分解落實、避免一些彎路。
顧驁雖然不可能什麼都知道,但他至少後世用過索尼的那些圓圓的DISK-MAN隨身聽,知道什麼樣的產品受歡迎。
比如僅僅是外觀設計上,顧驁就能提供不少經過歷史考驗的想法,因爲這些是最直觀,最容易記住的——
埃裡克森和魯運達這些工科男,原本只是想把索尼的CDP-101縮小一下,搞成四四方方的盒子,無非是一個正方的WALKMAN。
而顧驁堅持讓他們一定要把機器的一側弄成半圓的,CD盒蓋也要弄成至少半圓、甚至是超過180°的大半個圓弧,只有靠近轉軸這邊可以是平的。
一開始那些工業設計的設計師還覺得老闆的審美有問題,但顧驁提醒他們注意:如果便攜式CD播放器做成方的,那麼未來消費者拿出去,還怎麼讓人老遠就一眼認出這個東西是放CD的,而不是放磁帶的?怎麼一眼看出差異化來?
因爲傳統的WALKMAN已經是方的了。
花了300美元,卻不能裝個“我跟那些100美元的東西不一樣”的逼,誰還掏這個錢啊。
所以,爲了一眼就看得出來的區別度,爲了酷炫潮流的裝逼,必須是圓的,這點沒得商量。哪怕爲了這個圓的造型,要讓機器整體體積變大一些、重量變重,也在所不惜。
這種“爲了裝逼而必須有識別度”的設計理念,在80年代的工業設計師腦子裡還是不太深刻的,否則,歷史上索尼的第一款CD隨身聽D50也不會是正方的了。
所以顧驁算是爲他們上了一課。
除了外形之外,顧驁還根據他所大致知道的歷史檢驗標準,提了好幾條產品體驗優化設計,就不一一贅述了。
……
顧驁在硅谷連續待了五天,也整頓了五天立項團隊和研發部門,距離春節只有不到一週了,他也不得不準備回國。
在硅谷的最後兩天,顧驁決定用來處理一件大戰略方面的調整。
他讓自己的助理約了世嘉(美國)的老闆,大衛.羅森,準備給對方一個機會和談。
大衛.羅森雖然不知道具體安排,但還是來了。
畢竟,從去年7月份鏖戰到今年1月份,半年下來,世嘉的SG-1000家用遊戲機,已經是徹底被天鯤的PLAY-BOX殺得涼透了。
而任天堂的FC加入戰團兩個月後,跟顧驁一番鏖戰。
雖然任天堂依然遠遠不能跟天鯤比,但至少在與世嘉的比較中很快後來居上。
按照“加多寶大戰王老吉,把和其正洗到無影無蹤”的戲碼,世嘉這也算是徹底無望了。
既然如此,顧驁覺得有把握交換一些利益。
大衛來了之後,他就開門見山攤牌:
“SG-1000可以繼續賣,但是,我覺得世嘉還是放棄未來再進軍家用遊戲機行業的打算吧,你們沒戲的。有關的研發積累、項目資料什麼的,可以送給我們天鯤。
所有的家用機遊戲版權、街機改家用機改編權,我也全要。另外,如果貴公司有些有些人才,在你們不做家用機後要就要被淘汰,那麼我們天鯤也能擇優留下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