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上了自行車一路飛馳,身後則是雞飛狗跳人聲嘈雜,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何等場景。按理來說做了這種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應該有點緊張害怕,嚴重了甚至會感到驚慌恐懼,可此時的三個人不僅沒有這種感覺,反倒有種大快人心行俠仗義的興奮感縈繞在每個人的心裡頭。
悶頭狂奔幾分鐘後,身後漸漸平靜了下來,顧軍大口喘息着放慢了車速,“沒人追來,慢點吧。”顧軍鬆了車把,用腳控制着自行車的平穩度。經過剛纔這麼一鬧,顧軍身上出了不少汗,他順勢摘了腦袋上的棉帽子,遺憾道:“要不是向北沒把人壓住,我還得狠狠削那犢子。”
陸向北一聽這話不高興了,“顧軍你小子真會找人背黑鍋啊,要不是你中途去撿石頭,咋會讓高百川有機可乘。”陸向北低頭看着閆寶書的後腦勺說:“寶書,虧了你剛纔攔住顧軍這虎犢子了,不然咱三今天真得闖大禍,就顧軍那手上沒輕沒重的,把高百川打死也說不定。”
顧軍搶在閆寶書開口前說了話,滿面笑意的說:“我也被那犢子喊的心煩意亂,不然也不能這麼沒有腦子啊。”說完,顧軍衝閆寶書拱起雙手,“謝寶書兄弟及時讓我清醒,纔不至於犯下大錯。”
閆寶書噗嗤笑了,“顧軍,你假不假啊。”
“是挺假的。”顧軍撓了撓頭,笑道:“不過說真的,你剛纔要不攔着我,我非得給那犢子開了瓢不可。”
閆寶書微笑道:“客氣了啊,既然是兄弟,那我們就應該團結一致,擰成一股繩,揚長避短纔不至於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向北你說是不是。”
這話對陸向北來說無比受用,“對對對,就是這麼個道理,往後啊,咱們行事多深思多考慮。”
顧軍一旁也表示贊同,“你說咱們打了高百川這犢子,那往後該怎麼辦啊?要不要揭發他偷廠裡的東西啊。”
“揭發,必須要揭發。”陸向北表示。
閆寶書低頭細細琢磨了一下,“揭發是應該的,高百川偷的那些東西是屬於國家的是屬於人民的,要我說,像他這種兩面三刀的人,就該嚴懲。”閆寶書擡手搓了搓鼻子,“你們說是匿名舉報好呢,還是咱們寫了大字報貼到廠礦大院呢?”
陸向北嘶了一聲,“我贊同寫大字報,不給敵人留一絲餘地。”
顧軍舉雙手贊成,“對,就寫大字報,堅決不給敵人留後路。”
閆寶書微微點了點就不在說話了,他心裡想着就高百川腳踏幾隻船這種事情就已經夠可氣的了,沒想到他還敢偷廠裡的東西,雖然不知道他打算用那些鋼筋做什麼,就偷盜行爲而言,再加上欺騙他人感情,就這種人勢必要嚴懲。
事情最終有了定論,三個人也就沒再這件事上過多的浪費精力,顧軍一邊騎車一邊提議,“咱們搓一頓去咋樣,慶祝我們馬到成功行俠仗義。”
陸向北大笑,“我看行。”說着陸向北低頭和閆寶書說:“寶書,咱一起去吧?”
閆寶書敏感的發覺陸向北的細心,他這麼問無非是怕閆寶書回家晚了遭到家裡人的訓斥,不過他現在連綁人打架都學會了,挨頓罵也就顯的不那麼重要了,“嗯,那就一起去吧。”
陸向北笑容大開,一旁的顧軍無意中掃了一眼,他只覺着這個時候的陸向北笑起來時眼睛異常的明亮。顧軍和陸向北都一樣,是個對待感情沒什麼頭腦的人,不懂卻假裝很懂,實際上青澀的很,“哎,向北,我算是發現了,在你心裡寶書比我重要啊。”
陸向北一愣,扭過頭看着他說:“啥意思?”
顧軍撇嘴笑道:“你是不知道自己剛纔笑起來那德行,看着我都起雞皮疙瘩了。”顧軍故意胡擼了一下胳膊,笑道:“你就生怕寶書去不成,咋地,有兄弟陪着你不高興啊。”
“你這……”陸向北笑不可支,“寶書你瞅見了沒,這小子吃醋了,我說咋這麼酸呢。”
閆寶書明白顧軍和陸向北口中的吃醋是什麼含義,這其中並非夾帶了感□□彩,而是真正的友誼,這就好比從小玩到大的兩個夥伴,突然有一天其中一個跟另外一個人走的近了,就這種落差而言,“吃醋”也是非常正常的。
顧軍一句玩笑話沒人會放在心上,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他笑着說:“爲了不被你們排除在外,我決定了,從今兒起你們去哪我就跟到哪,誓死跟隨組織一同朝革命的道路上前進。”
陸向北笑道:“好好好,你想跟着就跟着吧。”說着,陸向北和閆寶書一同笑了起來。
顧軍也不覺着難爲情,反而提議道:“吃完飯咱們去洗澡吧,我剛纔跟高百川家的倉房裡弄個了一身的煤渣子,瞅瞅……”顧軍伸長了手臂,讓閆寶書和陸向北看清了他的衣服袖子,“我這身衣服是沒法穿了,向北,晚上回去給我找一套你的,舊點破點都沒關係。”
陸向北也不吝嗇,“沒問題,褲衩要不?”
閆寶書低着頭,噗嗤笑出聲了。
“滾犢子,誰穿你褲衩子啊。”
今晚三個人都消耗了不少體力,爲了補充能量,三個人回到廠礦大院那邊,就在高百川帶着那姑娘吃飯的地兒吃了晚飯,小米飯三大碗,分量還算足夠,一盤炒白菜還有一盤西葫蘆,待三個人都有了飽感後,便出發去了職工澡堂子。
由於洗澡是臨時起意的,所以他們都沒有帶澡票,爲此陸向北只好一個人去了趟煤質科,找陸向南那裡要了三張澡票。回來之後,三個人立刻竄了進去,脫的溜光跳進了池子裡。
“唉呀媽呀……舒服死我了。”顧軍靠着池壁坐下,閉着眼睛一副老氣橫秋的德行說:“泡個澡真他嗎的舒坦啊。”發表完想法,顧軍睜開了眼睛,朝着一旁坐着的閆寶書調侃道:“我真沒想到啊,寶書你都多大了,竟然還穿……紅兜兜。”最後三個字顧軍壓的很低,以防被別人聽了去。
陸向北昨晚就發現了,如果他想的起來就不會帶着閆寶書來洗澡了,現在他心裡有點後悔,爲此他狠狠地瞪了眼顧軍,“瞎咧咧啥呢,寶書穿不穿關你啥事。”
顧軍無辜被罵,一撅嘴,“寶書大兄弟啊。”顧軍從水裡挪動着到了閆寶書身邊,一揚手便摟住了閆寶書的肩膀,“瞅見了沒,這向北護你就跟護犢子似得,這往後我是一句你的不是都不敢說了。”
前一刻閆寶書還處在難爲情的狀態中,別說陸向北了,就是他自己都忘記自己穿了一件紅兜兜的事情,脫衣服的時候如果不是陸向北掩護的及時,恐怕周遭的那些人全都要看見了,至於陸向北是如何掩護的,閆寶書不想過多的贅述,如果不是因爲這個,他也不至於被顧軍這麼調侃。
陸向北坐在閆寶書的另一頭,歪着腦袋說:“別聽顧軍瞎咧咧,我們啥都沒看見。”
閆寶書嘆了口氣,笑道:“其實也沒啥,我姐說我這一年總是多病多災的,所以才……”
陸向北打斷了閆寶書的話,“顧軍不瞭解我還不瞭解嗎,要說這一年裡,你可沒少被陳宏兵和大嘴怪他們折騰。”
顧軍一旁聽的一知半解,“那你咋不替寶書撐腰呢。”
陸向北慚愧道:“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他呢。”
顧軍表示心疼,攬住閆寶書肩膀的手又緊了幾分,“寶書你放心,從今往後誰他嗎的要敢欺負你,兄弟第一個不同意。”
閆寶書笑道:“那我還真得謝謝你了。”
顧軍呲牙笑道:“要謝我還不容易,來,給兄弟搓搓背咋樣?”
“有多遠滾多遠。”陸向北罵道:“寶書還沒給我搓過背呢,哪裡輪的到你。”說完,陸向北從水池裡站了起來,轉身趴到了池沿上說:“寶書,來,幫我搓搓背。”
閆寶書剛纔瞥了一眼陸向北,躲閃的目光很快就被他隱藏了過去,就在他準備起身幫陸向北搓背的時候,顧軍搶先一步拿了毛巾,賤笑道:“搓背是吧,那別麻煩寶書了,還是兄弟來吧,我這手法一般人比不了。”話音落下,顧軍卷好毛巾衝了上去,照着陸向北的後背狠狠搓了幾下。
陸向北疼的直打機靈,從池沿上爬起來就撲向了池子裡的顧軍,兩個人瞬間打成一團,水花飛濺,笑聲歡愉,閆寶書坐在一旁看的興高采烈,而池子裡的其他人,也都是笑看這兩個大小夥子鬧成一團。
晚間,三個人洗完了澡,陸向北和顧軍騎車把閆寶書送到了家門口,由於顧軍這次過來是避難的,所以他要跟着陸向北回家,三個人站在大門口嘮了會兒磕後就做了短暫的告別後,閆寶書才推門進了院子。
屋裡幾個小的正在寫作業,閆寶福和閆永貴坐在炕上嘮嗑,閆玉芬則是陪着金桂琴坐在地下準備做粘豆包所需要的東西。閆寶書開門進屋,一家人都朝他看了過來,緊接着就聽見閆永貴不悅的語氣說:“這麼晚纔回來你嘎哈去了。“
閆寶書摘了狗皮帽子和挎包,“去洗澡了。”
閆永貴眼皮一耷拉,“跟誰去的?”
閆寶書納悶地看了他一眼,“跟同學。”
“放屁。”閆永貴操起炕頭的枕頭朝閆寶書砸了過去,也幸虧閆寶書躲閃的快,只聽“砰”的一聲,枕頭砸在了門上。
金桂琴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這老東西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閆永貴急赤白臉地說:“說啥說,這段時間老子沒管他他倒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混,咋地,他也想犯個錯誤,那往後老閆家還不要出門見人了。”
閆寶書一時摸不着頭腦,“爸,您說的這都哪跟哪啊。”
閆寶福護弟心切,急忙下了炕,趿拉着鞋就把閆寶書往門外推,他是真怕閆寶書一個把持不住再跟閆永貴剛上,要說這個家裡最像閆永貴的還屬閆寶書,脾氣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閆永貴多少顧及閆寶福,罵罵咧咧的同時看着閆寶福把閆寶書推了出去。
小屋裡,哥兩坐在炕頭上,閆寶書仍舊不理解閆永貴今晚爲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二哥,咱爸到底是爲啥發這麼大的脾氣啊。”
閆寶福嘆了口氣,“還不是寶龍那小子,我今晚帶他去洗澡了,回來他就說他看見你和兩個小子在澡堂子裡鬧成一片,還說那兩個小子一看就不是啥好人。”閆寶福又是嘆息,苦笑道:“要說這小子也是眼尖,我跟裡頭洗了半個多小時也沒看到你啊。”閆寶福替閆寶書拿了枕頭,“寶龍這小子太能杵壞兒了,我和咱姐不管怎麼跟他使眼色都不行,晚上哥就陪你在這屋睡,也省的咱爸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