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陸向北的提議得到了顧軍的雙手贊成,他們兩個都是說做就做付諸實際行動非常迅速的人,當天夜裡就拽着閆寶書找地兒拜把子去了。閆寶書就這麼在家門口被人給帶走了,一路上更是一句話都懶得說了,他矛盾想要跳河自盡,他到底要不要和陸向北結拜爲兄弟啊!

陸向北原以爲這個提議會讓閆寶書高興,至少不會再讓閆寶書胡思亂想,可這一路上他還是察覺到了問題,他發現閆寶書不僅沒有一絲興奮,甚至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了,也正因爲閆寶書如此沉默,氣氛也一點點的陷入了冰點。

顧軍到底是心裡藏不住話,直言問出了口,“寶書,我看你咋不高興呢,是不是不願意和俺們拜把子呢。”

閆寶書回過神,笑的十分敷衍,“沒有啊,我這不是前兩天發燒了嗎,現在感覺有點冷。”

“發燒?”陸向北在閆寶書把話說完,第一時間擡手在他的腦門上試探了一下,也真是因爲陸向北這習以爲常的動作,閆寶書猛地哆嗦了一下,原來心態上的改變已經無法讓他自己坦然面對陸向北任何親暱的舉動了,一個人要活的真實有自我,他明明已經對陸向北有了感覺,爲什麼一定遵循規則順理成章的走下去,爲什麼不能勇敢一點去挑戰一下世俗的觀念呢,如果說他今天放棄了陸向北,就算真的做了兄弟,也不可能再和從前一樣了,到了那時,他不敢和陸向北對視,不敢與陸向北發生近距離接觸,長久以往,他們之間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閆寶書趴在車把上反反覆覆的想着,最終在他們抵達老陸家大門口時,閆寶書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他決定了,他下定了決定,哪怕日後真的會因爲這份感情而得到“報應”,那閆寶書也認了,沒有嘗試又何來突破呢。

閆寶書的自我安慰其實是不夠通暢的,內在的矛盾無數,可他就是在這樣矛盾的心態中做出了選擇,這將會是他一生當中最無悔的一個重大選擇。

三個人進了陸家的大門,依舊是在倉房裡進行小型會議,由於陸向北家並沒有關二爺可以叩拜,三個人經過了一番商討之後絕對拜天拜地,最後再來個歃血爲盟,就此三個人的友誼也就有了鑑證,不再是空口白話隨口一說了。

陸向北幾天沒回家,一回來就跑到他爸媽那屋偷了一瓶酒順便又拿了一個小碗,因爲家裡沒有香這種東西,三個人決定用煙來代替。閆寶書坐在倉房裡注視着陸向北和顧軍忙的不亦樂乎,心裡五味雜陳,他不想和陸向北拜把子,所以他決定一會兒在拜天拜地的時候來個眼一翻腿一蹬的戲碼,誰讓他身子骨本身就弱呢,就算陸向北和顧軍懷疑又能如何,只要裝的像就不怕被揭穿。

閆寶書給自己打了氣,隨後在陸向北擺弄好一切之後走過去衝東面跪了下去。陸向北在中央,顧軍再最右側,而後就聽顧軍兒說道:“我顧軍。”

“我陸向北。”

閆寶書無奈的翻了下眼皮子,“我閆寶書。”

“願意結尾異姓兄弟,從此有福同享有難你當,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兄弟有難,定當爲其兩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鍋,在此也請天地爲鑑,若我們三人有人違背誓言,做出對不起兄弟的事情,必會天打五雷轟。”

我的媽呀,閆寶書聽到這裡都有點跪不住了,這誓言可真是太毒了,就衝他對陸向北的這門心思,這個把子是不能拜了,別說這不是現代社會,就算是閆寶書也非常相信“因果報應”的,一想到這裡,閆寶書也豁出去這張老臉了,在他們一同磕第一個頭時,閆寶書半跪在地上突然來了一個渾身發抖,抖的同時身子故意朝陸向北的身上栽了過去。

陸向北被閆寶書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抱着人就吆喝了起來,“我操,寶書你這是咋了?”

顧軍也嚇着了,連忙繞過陸向北到了閆寶書的另一頭,焦急的說:“寶書這是不是發燒還沒好啊?你說你着啥急呢,咱就不等兩天再拜把子啊。”

陸向北臉色難看,“剛纔你不也同意了嗎,再說了,我要是知道寶書難受我還能拽着他過來嗎!”閆寶書此時暈厥,陸向北忽然就覺着他一路上都不說一句話是因爲身體不舒服,十分自然的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顧軍嘖了一聲,“你說現在可咋整啊?要不要送醫院瞅瞅去?”

閆寶書緊閉雙眼,一聽顧軍說要帶着他去醫院,閆寶書當即流了一把冷汗,這要是去了醫院查不出毛病,不說浪費錢了,到時候他又該怎麼和陸向北他們解釋啊。閆寶書蹙緊了眉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裝出一副憔悴而又痛苦的樣子說:“向北,我就是有點頭暈,你找地方讓我躺會唄?”

陸向北見閆寶書說話了,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迴歸了原位,“好好好,我這就帶你去我那屋。”陸向北也顧不上調整姿勢了,雙手一用力就把閆寶書打橫抱了起來,“顧軍兒,你把你這兒收拾一下,拜把子的事情等寶書好了咱們再繼續。”

顧軍說:“行,你趕緊抱着寶書去你那屋吧。”

閆寶書的計劃成功了,可他仍舊是高興不起來,聽陸向北剛纔的意思,等他病一好還得拜把子,他總不可能一拜把子就上演暈倒這一戲碼吧?閆寶書欲哭無淚,他真恨不得直截了當的告訴陸向北,老子他嗎的看上你了,你就不能長點心看看我的存在嗎!

事實上閆寶書也只敢在心裡這麼想,如果真說出來了,嚇到陸向北是輕的,估摸着往後他和顧軍見了他都得躲着走,說不定還會張口閉口的罵他一句“變=態”。

不管怎麼說,今天算是躲過去了,這往後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閆寶書被陸向北抱到了他那屋,因爲陸向南是值夜班,所以進屋之後陸向北直接把人放在了牀上,“躺着別動,我給你脫鞋。”陸向北在閆寶書的身後放了個枕頭,隨後彎腰幫他把腳上的棉鞋脫了,扯過被子蓋上之後又說:“你說你啊,身體不舒服咋不早說,嚇是我了知道嗎。”

閆寶書帶着歉意說:“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好。”

陸向北嘆了口氣,“這有啥對不起的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要是出點啥事別說我不好跟你家裡交代,就我這個心啊。”陸向北狠狠捶了自己胸口一下,“也得難受。”陸向北坐在閆寶書身旁,伸手用手背再次試探了閆寶書的腦門,“好像有點燒,你等着,我去給你拿熱毛巾。”

“好。”

陸向北走到門口突然停住了,想了想又轉頭回來了,伸手進了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塊糖,“回來時給你買的,如果嘴裡苦就吃了。”

閆寶書把糖接了過來,“謝謝你,向北。”

陸向北笑的燦爛,“你啊,跟我還客氣個啥,往後等我有錢了,你想吃啥兄弟給你買啥。”

正說着,顧軍已經從外面進來了,開門時着急忙慌的還帶進來一陣冷風,“向北,你二哥回來了,進門時我看他那自行車的車軲轆都瓢了,好像是被人給砸的,你要不要過去瞅瞅?”

陸向北連忙起身,“你陪寶書跟着屋待着,我過去瞅瞅。”

陸向北出門後顧軍來到閆寶書身前坐下,歪着腦袋笑嘻嘻地說:“寶書,你跟俺說實話,你爲啥要裝病?”

閆寶書一愣,心想自己的戲是不是演的太拙劣了?

“我……我爲什麼要裝病啊。”閆寶書是不可能承認的。

顧軍咧嘴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爲啥要這麼做,但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說着,顧軍朝閆寶書身前湊了湊,小聲說:“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比陸向北聰明。”

閆寶書笑了笑,十分鎮定的說:“我真的難受。”

“好吧,那就當你真的生病了。”顧軍來到閆寶書身旁,和他並肩坐着,“趁着向北不在,咱兩也該說說那件事了。”

閆寶書明白顧軍指的是什麼,便沒有繞彎子,“你以前都和你哥怎麼做的?”

“倒蹬糧食唄,向咱們村裡有不老少的地,收成的時候除了少交給國家的,每家每戶都可以留下來一點,我和我哥就用錢或者是糧票給買過來……哎,說來也都是一羣種地的,他們也不會聯想到我們收這些糧食是用來幹啥的,等糧食到了手之後,我和我哥就到城裡全都賣了。”

閆寶書單手托腮,聚精會神的思考着,別說顧軍和他哥這種掙差價的方式還真有利可取,雖說掙的不算多,但解決溫飽過的舒適點還是可以的。另外,閆寶書覺着,這種方式完全可以叫做“議價糧”嗎,當然,這可不是國家規定的那種議價糧,而是從字面理解,這就是你情我願的“自由交易”。

當然,這種交易是有風險的,閆寶書決定在和顧軍合作之前還是要做一番細緻規劃的,一年兩年可以這麼做,可時間長了總是要出事的,這就是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溼鞋的道理。

“怎麼樣?還要考慮多久?”顧軍笑問道。

閆寶書說:“再等等吧。”

“嗯,那就再等等。”

十幾分鍾過去了,陸向北終於端着一盆熱水回來了,一進屋就見他陰沉着一張臉,就在他幫閆寶書投毛巾的時候,顧軍忍不住問道:“向北,你這是咋了?”

陸向北怒不可遏道:“我二哥的自行車是被一羣小犢子給砸的,我想應該是完四寧帶人乾的。”

“我操。”顧軍瞪大了眼睛,面帶兇相說:“完四寧是吧,咱們從今兒起跟他勢不兩立。”

閆寶書從一開始就聽他們提及了完四寧這個名字,“你們口中說的這個完四寧是到底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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