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你愛他嗎?

夜晚,夏驚蟬抱着她的布偶小兔子,在牀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手機,想着給他發一條消息。

夢裡她和許青空如此熟悉,熟悉彼此的身體和心靈,可在現實中,他們還缺乏相互瞭解的基礎,畢竟才認識幾天。

夏驚蟬能看出來,許青空對她或許有那麼一丁點的好感,於是她試着加速推進兩人的關係。

可許青空不願意一開始就…“冒犯”她。

這個男人想要的,不是身體的滿足。就這點來說,他真的很像她在夢裡認識的許青空。

夏驚蟬對這種認真的男人,真是毫無抵抗力。

她給他發消息:“你睡了嗎?”

許青空幾乎秒回:“沒有,你呢?”

被窩裡,手機微光籠罩着女孩的臉蛋,她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曾幾何時,他們也這樣傻乎乎地聊過天。

“我當然沒睡啦,笨蛋,睡了怎麼還能給你發消息。”

親暱地叫一個跟自己父親年紀差不多的男人“笨蛋”,有點奇怪,但沒關係,她知道許青空不會介意。

“明天你幾點下班,我想來找你玩。”

許青空:“你下班的時候,我就下班了。”

“你的公司在哪裡啊?我來接你。”

“你來接我?”

“嗯!不能總是你開車來接我吧,我也讓你坐坐我的車。”

許青空有點好奇她的車,於是告訴了她公司的地址,第二天他拒絕了一切外出和見客戶的預約,生怕耽誤約定好的下班時間。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許青空看着腕上的表,滴答滴答滴答,等待着。助理有點不知所措,因爲從未見許總這樣興奮地期待着什麼。

時間一到,他立刻站起身,在全身鏡前整理了儀容,他一走,助理八卦地湊到窗邊往外探看,想看看許總這坐立難安一下午,究竟是在等誰。沒一會兒,許青空又折返回來,窗邊偷看助理老臉一紅,忙問:“許總,您還有什麼事兒嗎?”

許青空重新回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裡西裝革履、身材修瘦挺拔的自己,皺眉問:“穿西裝,會不會太嚴肅了?”“您以前不都是這麼穿嗎?”

“不行,這樣不行。”

她年紀小,在他面前本來就拘束,看到穿西裝這麼嚴肅的他,只怕會更不自在。許青空走進起居室,打開一整面的衣櫃,從裡面翻找出三四件休閒衛衣和運動裝,開始了試裝。

沒錯,試裝!

助理驚呆了,這位向來不事打扮、不在意穿着的許總,居然像女孩子一樣挑挑揀揀地試衣服,一件不滿意又試了另一件。

這這這…

太陽打北邊兒出來了?

終於,許青空穿了件紅色運動籃球衫,青春洋溢地走了出來。出門時,還沒忘對助理說:“我要買衣服,幫我篩選一些品牌。”“許總,您要買什麼品牌的衣服?”“潮牌,年輕人穿的。”

“呃,好!”

電梯剛到一樓,員工們看着這位穩重從容的總裁一路狂奔,如同籃球場上的衝刺般、跑出了公司大樓。夏驚蟬騎着她的小黃單車,在公司樓下等許青空:“好慢,居然讓我等了五分鐘!”“對不起。”他呼吸有些急促,“有些事耽誤了。”

“開玩笑啦,知道你是大忙人。”

夏驚蟬看着許青空這一身紅色籃球衫,冷白色皮膚,包裹着結實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恍然間彷彿回到了夢境之中,讓她有種隱約的不真實感。

許青空總是羞恥於自己不再年輕的身體,可事實上,他現在的身體也好得離譜好嗎!這一身勁勁兒的肌肉塊兒…

夏驚蟬都不好意思過多地打量他,會臉紅。“上車吧,今天讓你坐我的小寶馬。”許青空走到自行車座邊:“你確定?”“對呀,我特意來接你的。”“不會被我坐壞嗎。”

“沒事,坐壞了你賠我,賠個電動的。”許青空失笑,懷疑這小姑娘怕不是來碰瓷的。

在她再三的催促下,許青空坐在了她自行車的後座邊,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蜷在車輪兩側,努力不碰地面。

姿勢有那麼一點點好笑。

整個寫字樓的員工們都探出了腦袋,目送那個小姑娘載着他們毫無戀愛經驗、單身了四十多年的總裁離開,整個樓棟都炸鍋了。居然讓人家女孩哼哧哼哧地騎車載他?這這這…不愧是母胎單身啊!

夏驚蟬載着他騎了沒一百米,便累得氣喘吁吁。“行不行?”許青空笑着問,“我載你吧。”“我可以的,可以!”小姑娘站起來蹬車,“沒問題。”

許青空雙腿落地,幫她蹬地助力,路上好多人都禁不住被他們逗笑,側眸圍觀,甚至有人認出了許青空,還拿手機拍照呢。夏驚蟬臉蛋泛起了紅,因爲運動,更因爲害羞。

“哎哎!你好歹是大明星呀,雖然是運動界的,但知名度也很高,你別做搞笑的事情啊!”許青空平時當然做不出這些事,但跟她在一起,他就是很放鬆,很隨心所欲…

“要不要交換。”

“換換換。”

夏驚蟬按下了剎車,兩人交換了位置,由許青空載着她一路前行。這下子速度終於提起來了。

迎着秋日的冷風,夏驚蟬癡癡地望着他寬肩窄腰的背影,抓住了他腰間的衣服。沒一會兒,膽子大了起來,夏驚蟬試探地環住了勁瘦的腰。

見他沒有拒絕,她便穩穩地抱了上去。

許青空感受着腰間的收緊,心情也變得愉快了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少年時的明朗飛揚。兩人去了籃球館,倆人鬥牛玩了好久,一如昨日再現。能再一次和她打籃球,許青空覺得這麼多年的堅持和努力,在這一刻…都值得了。

死而無憾了。

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夏驚蟬臉上的汗水弄花了眼妝,許青空帶她去洗手間外的水臺邊,用紙巾潤了水。夏驚蟬任由他捧着她的臉蛋,替她細緻地擦拭乾淨。

他的眸子近距離看帶一點深榛色,很漂亮。

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似乎爲了這次約會,特意噴了一點男士的淡香,苔蘚、小蒼蘭和松柏混合的古龍香水。

“許青空,你喜歡我化妝嗎?”她小聲問他,“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對不起,我不是說你老,我是說,你們可能不太喜歡看女孩化妝,喜歡自然一

點。”

夏驚蟬故作鎮定地和他聊天,但說着說着,還是語無倫次地緊張了起來,臉頰掛了紅。

許青空有點心疼地看着她:“你跟我相處,就像跟夏沉光相處一樣。你想化妝就化妝,懶得化妝了也可以素顏,一切聽憑你自己的心意。”

她握住了他的手腕,用氣息音輕輕地說:“你知道,我永遠不可能把你當成夏沉光。”

說完,她踮起腳,淺淺地觸了觸他的脣。

觸碰到的一瞬間,兩人皆是敏感地一顫,許青空再也沒辦法推開她,他轉過身將女孩抵在了牆邊,捧着她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了下去。溼熱的呼吸交織間,難以遏制的情潮如同浪涌般吞沒了兩個人。

許青空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了頭頂,讓她最大程度地迎合着他,接受他…

夏驚蟬有點害羞了,臉頰發燙,心跳撲通撲通如兔子般、快要跳出來了。

走廊盡頭,有拍着球的少年經過,夏驚蟬慌急地說:“有人。”

許青空意猶未盡地碾了碾她的下脣,又動情地吻了她的額頭,這才放開。

他的接吻方式,和她在夢裡感受的…一模一樣。

這讓夏驚蟬產生了某種恍惚感,彷彿他就是她夢裡的那個人。

“許青空…”

她仍舊依戀地抱着他的腰,低低喚着他的名字,“許青空…”

許青空也抱着她不鬆手,吻她的頭髮,吻她的額頭,他的吻也讓夏驚蟬產生了某種錯覺。他彷彿深愛着她。

夏驚蟬感受過被愛,她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就在兩人繾綣溫存的時候,小姑娘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餓了。

她尷尬地捂了捂臉。

許青空忍不住笑了起來,牽着她的手:“去吃飯。”

“其實早就餓了,我們打工人,一下班就恨不得快馬加鞭衝進餐廳。”“那怎麼不早說。”?“但我更想和你打籃球。”

許青空不在耽誤,帶着夏驚蟬去了一家高端的精緻融合料理餐廳。

他是這家店的常客,服務生直接帶他去了二樓是也最好的臨窗看江的位置。

夏驚蟬黏他黏得不行,本來是對着桌坐的位置,她一定要坐在他身邊,兩人吃飯也吃得釀釀醬醬,說說笑笑。

這一頓精緻料理,許青空點了很多昂貴的菜品,龍蝦和帝王蟹,還上了有年代的紅酒。

他自己吃的不多,但特別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在夏驚蟬望過來的時候,又立刻移開視線。

倆人這一頓飯吃得直冒粉紅泡泡,連旁邊的服務生都看呆了。

許總是店裡的常客,卻總是一個人,孤獨地獨自用餐。

有了女朋友之後的許總,這麼甜的嗎!

酒足飯飽之後,許青空牽着她的手走出了餐廳,陪客戶走出包廂的肖屹無意間看見了倆人的身影。他低聲對客戶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吩咐助理陪着客戶,自己匆匆走出餐廳。看到許青空和夏驚蟬上了車,肖屹眉頭擰緊了。

許青空說帶夏驚蟬去自己家裡參觀,然而走到半路上,他吩咐司機停了車。“有人跟着我們。”

夏驚蟬詫異地回頭,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奔馳車。

是肖屹叔叔的車!

果不其然,肖屹從車裡下來,氣勢洶洶上前拉開了車門,將夏驚蟬拉下車,強硬地拽到了自己身後。

“許青空,你要帶她去哪裡?”

許青空眼尾顫了顫,沉聲說:“與你無關。”

“肖叔叔,你怎麼在這裡?”夏驚蟬詫異地看着他,“你在跟蹤我嗎?”

“剛剛吃飯看到你了,你跟許青空什麼關係?”

“許先生他…他是我的…”

夏驚蟬有點怯懦,不知道該怎麼說,許青空沉聲道:“我們在接觸和交往。”

肖屹真的是被他氣笑了,眼神裡帶着難以名狀的憤怒:“你跟她交往,你知不知道他是誰的女兒!你有什麼資格跟她交往,你多大,她多大!”“肖叔叔,我不要你管我。”夏驚蟬使勁兒掙脫他的手,“我是成年人,我可以自由選擇跟誰在一起。”

“一開始我就不該放你一個人住。”肖屹語氣急切,“你爸走了,你再出什麼事,被人玩弄感情,被人騙,我怎麼跟他交代!你不能讓他走也走得不放心啊。”

“我和許青空…不是你想的那樣!”

“夏驚蟬,人要走錯路很容易,你不缺錢啊,叔叔說了,我可以照顧你。你爸爸…他也從來沒有缺過你這些。”

“肖叔叔!”

夏驚蟬生氣了,“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你覺得我是爲了錢才和他在一起嗎!”“那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跟一個和你爸差不多年齡的人談戀愛!你愛他嗎?”

“我爲什麼不可以愛他!”

許青空推開了肖屹,強硬地牽着小姑娘的手,上車離開。

肖屹氣急敗壞地追了上來,口不擇言道:“你爸可從來沒缺過你父愛,至於讓你產生這種戀父情結,跟個比你大二十多歲的男人在一起…”“可是他離開我了!”

夏驚蟬終於崩潰了,衝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讓他回來啊,你能讓他重新活過來嗎!你什麼都不能!我從小討厭這個世界,夏沉光是我唯一不討

厭的人,現在他死了。最愛我的人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還要我怎麼樣,你要我聽你的嗎,好啊,你把他還給我啊!”

說完,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趴在椅子上哽咽抽泣,幾近號啕。許青空看着她,胸腔像破敗的風箱,呼啦啦地漏着風。心都碎了。

她說她討厭這世界,這個破碎的世界,這個沒有爸爸的世界…

可他還要自私地將她留在這個世界,留給現在這個同樣殘損破碎不完美的自己。他找了她好多年啊,怎麼捨得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