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下了馬,與寧採臣一道步行。
“寧兄去過那個寺廟嗎?”葉開好奇問道,心中想着對方是如何知道這深山中會有一座這樣的廟。
“沒有,只是小時候聽人說起過,到現在還記得當時說這話的人一臉唏噓的樣子。任你如何香火鼎盛,總有歸墟的一天。寺廟如此,這世間的萬物又何嘗不是如此。”寧採臣輕嘆道。
看不出來還是個文藝青年。
兩人又是閒聊了幾句,行了一段路程之後,葉開果然是看到了一個破舊的寺廟。
寺廟大殿寶塔十分壯麗,但地上長滿比人還高的蓬蒿,好像好久沒有人來過。東西兩側僧人居住的房舍,門都虛掩着,只有南面一間小屋的門上,好像掛着一把新鎖。殿東角有一片修竹,臺階下有大池塘,裡邊野藕叢生,已經開花。
雖說破舊了些,但環境清幽雅靜,如果不提其他,打掃修整一番後倒是個住宿的好地方。葉開看得出來寧採臣對這裡很是滿意,只是不知道等他知道了這兒是做鬼寺後會有什麼反應。
寧採臣一人往後院走去,整理晚上過夜的房間。此時天色尚早顯然不會有什麼危險,葉開並未跟着去,而是獨自站在蘭若寺大殿裡,看着大殿裡那尊高坐的如來像,忽然笑道:“佛修來世,可惜我只過今生。”
佛像經過歲月的侵蝕早已斑駁的不成樣子,金漆褪盡,露出裡頭的本來模樣,不過泥胎石塑而已。
葉開輕笑一聲,轉身往後院走去。
到了後院後,葉開發現蘭若寺裡竟然還有一人,此時正和寧採臣聊天。那人見到葉開。笑着走上前來,笑道:“想必這位便是寧兄方纔提到的葉開,葉兄吧。”
葉開笑着回禮道:“在下葉開,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那人爽朗笑道:“我姓燕,字赤霞,也是個在此借宿的人。原本還想着獨自一人在這荒郊寺廟會閒的寂寞無聊,能夠遇到兩位真是一大幸事。等會兒你們來我房中痛飲一番,如何?”
竟然是燕赤霞!
不過眼前這人和葉開印象中那個燕赤霞實在是有些不一樣,不過來到這個世界後,葉開的接受能力也在不斷變強。陸判是個女子、寧採臣是黑臉書生。那麼燕赤霞是個英俊小生也並非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對方的實力會不會也有所變化,臉上無毛辦事不牢,葉開現在倒是寧願看到一個滿臉鬍子的燕赤霞。
畢竟今夜的蘭若寺註定不會太平,葉開很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強援。尋常鬼怪,葉開不怕,就怕把那個千年樹妖給炸出來。
“我剛好帶了兩壺美酒,燕兄這話說到我心上了。”葉開笑了笑,伸手解下腰間的酒葫蘆,輕輕搖了搖。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
看到美酒,燕赤霞眼睛一亮,大聲讚道:“好!”
月亮升上高空,三人坐在後院的石桌前。喝酒交心,好不快活。
“燕兄是哪裡人士,也是準備前去赴考的考生嗎?”寧採臣聽燕赤霞口音並非江浙一帶,不由開口問道。
“我是秦人。”燕赤霞開口答道。語氣質樸誠摯。只是對寧採臣另一問題卻是並不否認,也不回答。
葉開見燕赤霞眼中別有深意,笑了笑。既然當事人不說,他也不好點破。
三人又是聊了一陣,夜漸漸深了,三人笑着作別,各自回房歇息。寧採臣早已將葉開的房間整理完畢,看着鋪滿蒿草的牀鋪,葉開笑了起來。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紅塵裡,美夢有幾多方向。
找癡癡夢幻中心愛,路隨人茫茫。
……
葉開靠在牀頭輕輕哼唱了起來,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屋外傳來了人聲。竊竊私語,竟然不止一人。
葉開輕輕將牀邊窗戶推開一道細縫,往外看去。只見外頭院落裡忽然出現了兩人,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還有一個老婆子。這老婆子穿着褪色的紅衣服,頭上插着銀梳,一副駝背衰老的樣子,可那中年婦女卻很是怕她。
兩人站在月下說話,竟都沒有影子。
“小倩怎麼還不來?”那婦人抱怨道。
“耐心些,那丫頭差不多也該到了。”老婆子緩緩閉上眼睛顯得很有耐心。
那婦人顯得就沒有那麼淡定了,只見她有些焦慮道:“她沒向姥姥發牢騷嗎?”
聽到這話後,紅衣老婆子忽然是笑了起來,只是這笑的簡直比哭還要難聽。
“桀桀桀,她來蘭若寺這麼久了,你可曾聽她抱怨過一句?”
“這樣纔不正常,那丫頭心思太深了,不是自己人。”婦人眉頭微皺,冷哼道。
“張姨娘和王婆婆是在等我嗎?”
那婦人話還未說完,一道清冷的聲音便是響起。同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院子裡,樣子很美,月下的她與貂蟬相比也別有一番風味。
看到這名女子忽然出現後,那婦人臉色一僵,也不知道自己剛纔的話是否被這名女子聽到了。只能是訕笑道:“我們兩個證說你呢,沒想到你這個小妖精就悄悄進來了。背後不說人,幸虧我們沒說你什麼壞話。”
紅衣婆婆接口道:“小娘子長得好比畫中人,我要是個男人,也會被你把魂勾跑了。”
不過那名女子顯然並不領情,直言不諱道:“蘭若寺中,除了姥姥又有誰會說我的好。好了,閒話就不說了,晚上的盛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當這名女子說出“姥姥”二字時,別說那婦人,就連那紅衣老婆婆也是收起了心思,恭敬道:“姥姥交待的事情,自然已經準備妥當。只是今夜這寺中還有三個生人。”
這女子擡眼往葉開幾人的房間看了一眼,開口說道:“這三人交給我就好了,你們快去準備,姥姥的大事要緊。”
那婦人和紅衣婆婆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只好是離去。如果不是有“姥姥”這兩個字壓着的話,她們又怎麼會將到了嘴邊的大餐拱手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