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舟聽了劉萬程的意見,點點頭說:“以高副總的領導能力,擔任主管,當然沒有問題。可是,他畢竟年紀大了,還能幹幾年?是不是考慮,給他配個副手讓他培養?”
劉萬程呵呵一笑說:“這個,就不是我考慮的問題了。你安排人吧,我沒有意見。”
趙一舟看劉萬程一會兒說:“當初上邊找我談話,讓我過來協助你,主要是考慮你對大型企業管理沒有經驗,怕你把咱們國家唯一有希望的智能設備製造搞黃了。所以,我的本職工作,應該只是負責江山集團的企業部分。可是到你這兒,我就變成什麼都得管了,而且上級竟然可以默許你這個意見,由着你什麼都不管,遊手好閒。
我就弄不明白了,你雖然比我年輕,可其實你的管理能力,只在我至上,不在我之下,這一點,上級是應該知道的。怎麼上級就會允許你閒死,而要把我累死呢?
最可氣的是,這個集團是你的,創造的效益也歸你啊。你什麼也不用幹,我操心受累,最後受益人還是你,這也太不公道了吧?”
劉萬程就嘿嘿地笑說:“在我看來,上級還是很公道的。你不要忘了,一個企業從無到有,創業的時候最艱難,無異於出生入死啊。該吃的苦我都吃了,現在,當然該輪到我享福了對不對?”
趙一舟反駁說:“對個屁,你這叫強詞奪理!”想想就問,“哎你說,上級這到底是啥意思呢?”
劉萬程咧咧嘴說:“天意難測,我也是忐忑不安啊。”
趙一舟樂了說:“你還忐忑不安?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賣乖,心裡偷着樂呢!”
劉萬程就搖搖頭說:“以周律師的精明,我就可以揣測到上面的精明瞭。說實話,我這人沒啥遠大的報復,更沒有什麼理想。要說有,就是老婆孩子熱坑頭。把事業搞這麼大,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本意了。如果上面認爲我做的這一切,應該得到下輩子混吃等死,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用操心的獎賞,我真就求之不得了。
所以啊,我是能不操心儘量不操心,還是你能者多勞吧。”
劉萬程這個話,無非就是表白自己願意交出江山集團,一點怨言沒有,趙一舟聽的出來。可是,讓這麼一個難得的人才從此就這樣清閒下去,實在是可惜了。但上面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也不好過多揣測。
劉萬程交代完了要做的工作,直接就回家陪媳婦去了。剩下的,找老魏、高強這些相關人員談話,交代以後的人事安排和密保意義,一大堆的事情,就只能由趙一舟自己完成了。
劉萬程和趙一舟聊一下午,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了。高秀菊坐在客廳裡看韓劇,傑奎琳和徐輝還沒有回來。
“這麼晚了,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他問高秀菊。
高秀菊看着電視說:“一個小時以前,徐輝來電話說,傑奎琳逛街逛瘋了,買了一大堆衣服,然後就讓美食街的小吃給迷住了,正在那裡品嚐中國小吃呢,估計回到家就吃飽了,不讓我們等他們吃飯。”
傑奎琳還是個孩子性格,看見啥都新鮮。估計是看到那麼多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把他這個爸爸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這樣看來,傑奎琳對他的感情,應該還不是那麼成熟,應該是孩子氣的感情。只要徐輝能喜歡上傑奎琳,用心去追她,沒準兒傑奎琳就能接受他。
劉萬程就問高秀菊:“你是看完了吃飯,還是我給你把飯端到這裡來?”
高秀菊說:“粥在高壓鍋裡,我已經熬好了。米飯在電飯煲裡保着溫,也好了,就剩下炒菜了。菜我也都準備好了,你只放到鍋裡炒就行。他們倆不來吃,炒倆菜夠我們吃就成了,剩下的用保鮮膜裹起來,放到冰箱裡去。”
劉萬程就不言語,直接去廚房執行媳婦的命令去了。
一會兒功夫,劉萬程將菜和飯都端到茶几上,高秀菊伸手去拿筷子,迎上劉萬程的眼神,又把手縮回來,站起來去洗手間洗手。
劉萬程也洗了手回來,從酒櫃裡拿一個高腳玻璃杯,又拿瓶衡水老白乾,給自己倒了半杯白酒。
高秀菊就嘟囔:“天天喝,早晚變酒鬼!”
劉萬程就解釋說:“就喝一兩,舒筋活血,多了不喝。”就問,“給你也來點?”
高秀菊搖搖頭:“不要。跟毒藥差不多,有啥好喝的?”
劉萬程問:“你喝過毒藥啊?”
高秀菊聲音高了說:“你喝的就是毒藥!我爸要不是跟你一樣天天喝,能癱了嗎?”
劉萬程就笑:“你爸癱了,主要在於精神,跟酒關係不大。你看他現在,不是生龍活虎的嗎?六十多了,還不願意在家裡呆着,非得跑到公司裡來,跟年青人摻和。”
高秀菊生氣說:“懶得和你掰扯。你呀,就強詞奪理吧。你要是喝酒喝癱了,我可沒你伺候我爸的那份耐心。我就把你往養老院裡一扔,我就不管你了。”
心裡就想起那時候劉萬程對她爸的好來。其實,那時候她就愛上這個男人了。對他發脾氣,和他吵架,恰恰是心裡對他選了徐潔不選她的怨氣。
劉萬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喝一口酒,感嘆着說:“你呀,刀子嘴豆腐心,看着表面厲害的很,其實比誰都心軟。我真要有一天像你爸那樣癱了,除了你,我還就誰都指望不上!”
劉萬程忽然就覺得,和媳婦這樣坐在一起,吃飯、拌嘴,竟然是那麼熟悉,又那麼幸福。這正是他們上一世結婚不久,在自己家裡時候的樣子啊!
其實,一直以來,他心裡祈盼和嚮往,默默追求的,恐怕就是這個!
現在想來,他生活當中所經歷的,最幸福的日子,就是上一世高強沒癱瘓之前,和媳婦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溫馨而甜蜜。
重生回來,拒絕韓素雲給他說媳婦,自己去找徐潔,固然是爲了還前世欠了徐潔的情債,也是因爲媳婦蠻不講理地和他吵架,對媳婦的報復。
自己還是太沖動,因爲這一切他都做錯了。
這些,其實完全不必用失去和媳婦一起這麼甜蜜地生活爲代價啊!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他心裡真正最愛的,還是媳婦。最嚮往和最留戀的,還是他們當初剛結婚的那段甜蜜的日子,那是任何生活都無法取代的呀!
當初不去找徐潔,等自己發達了,讓徐潔過上富裕的日子就是了,幹嗎非要把她給摻和到自己的生活裡來?
還有張靜。如果沒有徐潔,他就不會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麼?因爲他對徐潔的愛,和對傑奎琳的愛,甚至是對張靜的愛,幾乎都是一樣的,只是喜愛,不是愛情。
張靜誘惑他的時候,他心裡對愛這個概念,是完全混亂的。
和徐潔在一起的時候,他是迷失了愛情的,把喜歡當做了愛情,才讓愛情氾濫了。
媳婦纔是他唯一的愛呀!
劉萬程完全陷入了沉思。
自己珍愛的東西,屬於自己的時候,不知珍惜。當即將被別人拿走的時候,纔會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
他終於知道,高秀菊和冼大夫結婚的時候,他心裡爲什麼會那麼痛了。他也終於明白,戴曉嵩和高秀菊走的那麼近的時候,他爲什麼會心急如焚了。
沒有了媳婦,他就再也找不回他一生當中,那些最甜蜜的幸福了。
如果當初媳婦和那個冼大夫過好了,不離婚,他豈不是要因爲一時衝動而永遠失去媳婦了?
即便他現在沒有失去她,因爲徐潔和張靜的存在,媳婦心裡,已經不是那麼甜蜜了。
說不定媳婦心裡,已經不是那麼愛他了。因爲,他再沒有看到媳婦當年他們甜蜜的時候,那經常掛在臉上的紅暈和微笑。
想到這些,他竟不由地癡了。
“你坐在那裡不吃不動的,愣什麼神呢?”高秀菊終於發現他不對勁了。
劉萬程擡起頭來看高秀菊,媳婦眼角已經開始出現魚尾紋了。媳婦已經三十五了。
他說:“媳婦,我突然覺得,這輩子很對不起你!”
高秀菊奇怪地看他,然後就問:“這酒才喝了一口,怎麼就醉了?”
他就沉默了很久,然後才說:“當初韓素雲找我,給我說你的時候,其實我和徐潔根本就不熟,更別說談戀愛。我不該跟韓素雲撒謊,更不該去找徐潔。”
高秀菊聽了,就知道他又沉浸在回憶裡了。對他說的那些事情,她始終是將信將疑的。就嘆口氣說:“都過去的事情了,還說這個幹嗎?”
劉萬程就問:“媳婦,你跟我說實話,你心裡真的就一點也不怨我?”
高秀菊說:“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怨你有什麼用?再說你去找徐潔,也不完全是你的錯。如果我當初就像你說的那樣,蠻不講理,擱我自己都覺得我討厭!”
隔一會兒就又說一句:“誰讓我不能生養呢?我沒什麼好怨你的。”
相比於上一世,媳婦已經懂事了好多。可是,懂事了的高秀菊,反而沒有了原先的快樂。
劉萬程不由感嘆說:“媳婦,我感覺的出來,你過的,其實沒有那麼幸福。”
高秀菊笑笑說:“我過得挺好的呀。”接着就奇怪地看他問,“你今天這是怎麼啦?”
劉萬程苦笑着搖頭說:“我永遠記得上一世你幸福時候的樣子,嘴角總是上翹的,小臉紅撲撲的。那個樣子,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已經烙在我的心裡了。”
高秀菊就嘟囔:“又得撒癔症。上一輩子的事情,誰知道真假?興許是你做了一個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