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慎重起見,林建德不能不更加小心,他必須確認這是一隻“黑槍”。
“你仔細想一下,那隻槍還有什麼其它比較明顯的特徵沒有?”林建德知道,覃定堅是認識自己用的64式手槍的。既然他這麼說,可以肯定歹徒用的不是64式手槍的。如果真如覃定堅所說,那這肯定不是國家配發的武器。但他又擔心,萬一是自己這個外甥一時緊張,看花眼了呢。畢竟,這口徑和槍身大小這東西,單靠目測的話,是很容易分辨錯誤的。
“還有的特徵……讓我想想……”覃定堅在電話那頭仔細回想着。
“我看到槍的握柄上刻有一隻馬,而且那馬好像還叼着一根棍!”一個微弱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急促響起,這是覃定堅旁邊的一個哥們所發出來的。這個小青年當時在一側,所以能看清握柄上的花紋也不奇怪。
“一隻馬??馬牌擼子?”林建德聽完後那個震驚啊,根據覃定堅以及他那個哥們的描述,林建德基本上已經確定對方手裡的槍是“勃朗寧手槍”,嘴裡含長矛的小馬,槍身小口徑大,這基本上就可以認定了。國家現在根本不會配發這個大口徑子彈都不生產了的槍,那麼唯一可以說明的就是,對方手裡的,肯定是黑槍。
“對對對!一隻馬!”覃定堅見林建德有些相信了,便趕緊附聲道,以確保戰績。
“你們現在的位置?”林建德忙問道,這“非法持槍”可不是一般的案件,搞不好,弄出一兩樁命案來,可就有自己頭疼的了。
“我們現在在xx公園門口的公共電話亭,歹徒一夥都還在公園裡面散心。”覃定堅很清楚知道林建德問的是什麼。
“好,你們馬上找個安全的地方。注意觀察,不要離開電話亭太遠,我馬上安排人行動!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林建德心中焦急,交代完一句話之後便掛了。
緊接着,林建德辦公室的電話忙碌了起來。
陳兆軍這個時候心裡不知道有多憋屈,一切不過因爲剛剛開始何建玲遭小流氓調戲時自己不出手的緣故。且不說何建玲那邊怎麼樣,關鍵是陳兆廣在緩過氣之後,一直都在不停的唸叨着教育着自己,把剛剛陳兆軍的表現上升到了品質不良,不顧他人死活的高度,讓陳兆軍心中再次不住地喊冤,這簡直就是無限上綱嘛,其實他不過是想看一下何建玲的熱鬧,一旦出了問題,不用陳兆廣說,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的。但他現在的態度還必須非常誠懇才行,不能隨便反駁,否則,陳兆廣如果把這事捅給陳偉雄聽的話(很有可能,畢竟何建玲是何政委的女兒),那自己肯定是少不了挨一頓教訓了。
不過,何建玲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非常細心地照顧着陳兆廣,讓陳兆軍略微鬆了口氣。否則,她也摻和一腿的話,那陳兆軍可就辛苦了。當然,對於何建玲,陳兆軍還是要防着點的,至少不能讓她去告狀。陳兆軍知道,自己剛剛的袖手旁觀肯定惹惱了何建玲,就算是普通人也沒理由不報復的,更何況是跟他處處作對的何建玲?
休息了好一會,陳兆廣是徹底恢復過來了,但陳兆軍卻越透氣越悶。而何建玲不知道是因爲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呢,還是怎麼了,在那之後便沒再開口說話了,這讓陳兆軍又多少生出了一些負罪感,心中更是煩悶不已。
就在陳兆軍終於忍不住提議回家的時候,遠處突然出現幾輛警車,快速地呼嘯而至,停在了幾人身邊。
幾個公安人員迅速下車,幾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陳兆軍三人。
陳兆軍幾個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對方一位公安大吼了起來:“都不許動,把武器交出來!舉起手來!”
“這是這麼回事?”何建玲長這麼大,槍是見過不少,但是給人用槍指着還是第一次,不禁有些緊張,不禁往陳兆廣身邊靠近了些,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安全。不過,她站的位置更靠前了些,略微的擋在了陳兆廣的身前,似乎想護着行動不便的陳兆廣。
陳兆軍見到這個架勢之後,眉頭一下深鎖,十分不耐煩的看了周圍的這些公安一眼,問道:“我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麼?”其實他心中清楚,都是自己愛現的結果
剛剛大吼的那名公安在聽了以後揮了一下手裡的槍,再次吼叫道:“我警告你們,不許動!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說完,他頭一甩:“上,控制起來!”幾個公安便按照他的意思,想上前去控制住陳兆軍他們,搜出武器來。
見這架勢,大家都有點急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還是陳兆廣比較明白形勢,當即表明身份道:“你們不要亂來,我們是軍人!”
聽到這句話後,幾個衝上來的公安頓時停下了腳步。他們心裡都明白,自己來這裡是幹嘛的。但是,如果對方是軍人的話,根本就不是他們該管的事了,就算真的有什麼事,也該是由軍方出面處理。
這下,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一方面是上級的命令,他們不能違背,而另一方面抓捕軍人可是原則性的問題。幾個人都停了下來,目光投向了那個剛剛發話的人。
剛剛發話的人是xx分局的副局長,是在聽到林建德彙報事件之後,親自帶隊過來進行逮捕的。原本,出了這麼一件重大案件,讓這個副局長都有點激動。但是對方此時竟然說他們是軍人,這就讓副局長頭痛了。他心裡明白這句話的意味,不過,他們不可能因爲一句話就相信了他們,畢竟他們都沒穿軍裝。關鍵的,他們使用的不是軍用制式武器。
分析清楚形勢之後,副局長的態度稍稍有了改變,不再是那麼氣勢洶洶的。畢竟如果他們是軍人,這整件事的性質就不同了。
“我們接到羣衆舉報,說你們非法持槍。我們現在也是秉公執法,請你們配合一下,向我們出示一下你們的證件和持槍證手續。”
他們態度的轉變讓陳兆軍臉色稍稍好看了點,如果不是他二哥在旁邊,搞不好他真的有可能掏槍跟這幫公安對峙起來了。雖然有時候是必須的程序,但陳兆軍心裡對這種不說明情況就動手的行爲還是很不爽的(不過這種情況警察也不可能說清楚了再動手)。
“給!”陳兆軍將持槍證掏了出來,遞給了分局副局長。
“何建玲,我的證件在我襯衣的口袋裡,你幫我拿一下。”陳兆廣說道。如果有可能,陳兆廣當然更希望讓陳兆軍來幹這個事,可是現在不行,陳兆軍還被幾隻槍看管着。一會後,陳兆廣在何建玲的幫助下,很困難地從懷中將自己的軍官證掏了出來,由何建玲遞到了副局長面前。
在副局長檢查過持槍證和陳兆廣遞過來的軍官證以後,態度完全變了。因爲他在陳兆廣的證件上發現了一些信息——陳兆廣證件有個加註,陳兆廣的保密等級竟然是一級。副局長這下才知道,眼前這幾個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之後,他已經完全相信對方真的擁有持槍資格。但是興師動衆跑了一趟,怎麼都要履行職責。否者,這事也交待不過去。於是他只能對陳兆軍道:“麻煩你出示一下配槍,我們需要對照一下型號規格。”
陳兆軍在看了一眼周圍幾個黑洞洞的槍口之後,緩緩地將槍掏了出來,槍口向內地遞給了副局長。這時候動作不能出現過激或變形,否則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爲緊張發生槍械走火的事,這可不是鬧着玩的。畢竟,公安是爲了他們所謂的“黑槍”而來,單單看完持槍證,還是不能斷定自己是否真的擁有持槍資格的。
在對比了持槍證和槍的型號之後,這副局長只能繼續履行職責,態度極好地對陳兆廣他們說道:“爲了繼續我們的調查,按照我們的程序,我們必須覈實一下持槍證的真僞。還請幾位配合一下,跟我們到分局一趟。”他心裡清楚,陳兆廣是軍人,不是自己的職能所能控制的,而且他的保密級別不是自己能調查的,所以他只能請求陳兆廣的配合,而不是命令。如果陳兆廣不願意的話,他就只能帶走陳兆軍了,畢竟陳兆軍的持槍證是地方政府配發的,沒有證據表明他也是軍人,這就在他的職能範圍之內了。當然,他並不願意這樣做,因爲他已經看明白了,感情現場的兩個人是兩兄弟,要是強行帶走陳兆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副局長的態度讓陳兆軍他們相對滿意了一些,畢竟他們是秉公執法,況且自己這邊幾個人的身份也沒有什麼問題,所以去這麼一趟也沒什麼所謂,就當是換個透氣的環境了。於是陳兆廣點頭同意了,而陳兆軍則比較擔心陳兆廣坐車的問題,但在陳兆廣示意沒事之後,也沒說什麼,點頭同意到公安局分局去坐坐。
原先的抓捕行動在幾個細節之後,轉變爲了配合行動,陳兆軍等幾個人被很客氣地請上了警車。
躲在不遠處的覃定堅幾個人在見到陳兆軍他們被弄上警車之後,都不由地竊笑了起來,特別是覃定堅,還恨恨地罵了一句:“哼!跟我鬥,你們還嫩着呢!”只是,他們很疑惑,爲什麼這幫笨蛋公安沒有將他們銬起來?
正準備上車的何建玲彷彿有預感一般,朝覃定堅這個方向看了一下。之後,才坐上車去。
這一眼可把這幾個小青年嚇出一身冷汗啊,自己可是出言甚至動手調戲過人家的啊,又被親眼發現是自己報警抓他們,那萬一被他們安排人報復呢?
不過,覃定堅心理素質還算可以,在看到何建玲上車之後,對着已經緩緩走遠的警車吐了口唾沫,罵道:“媽的,被抓起來還那麼囂張,有病啊!”說完,他自以爲瀟灑地甩了一下頭髮,得意地看了旁邊的另外兩個青年一眼:“走了。”頭也不回,自認爲得體大方的離開了。
到了分局之後,陳兆軍很主動地告訴了調查人員,自己的武器是由國家輕武器研究所配發的,幫這些調查人員省去了不少麻煩。畢竟,輕武器研究所之類的部門,持槍證上單位一欄都是些數字代碼,不是相關部門根本不知道。而陳兆軍也想想自己已經出來有一段時間了,而且昨晚通宵達旦一宿沒睡,想早點回去睡一覺,也認爲反正都是要查到的,還不如自己告訴他們,省得雙方都麻煩。
獲得陳兆軍提供的單位,調查人員很快便從輕武器研究所所在地的公安局處獲知了研究所的電話,纔再打電話跟輕武器研究所覈實了這個證件。終於確定,陳兆軍作爲該研究所的研究員,的確擁有持槍資格。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副局長暗抹了一把冷汗,幸好當時自己沒有采取過激行爲武斷的行動,要不非搞出亂子來不可,那可就不是自己能擔待的了。不過,這中間還有一件事必須覈實一下。在看了一眼旁邊剛剛被叫過來的林建德之後,副局長客氣地問陳兆軍道:“陳兆軍同志,我聽羣衆舉報說,你剛纔好像持械打架了?”
陳兆軍笑了笑道:“沒什麼,就是教訓了一下對姑娘動手動腳的小流氓而已。至於持械,我也不想……”說着,他朝陳兆廣看了一眼繼續道:“但他們的行動已經威脅到我們的國家一等功臣,我防備一下而已。”
“一等功臣?”這下不僅副局長,就連林建德都不由地失聲驚訝道。一等功臣意味着什麼?現在可是和平年代,一等功臣很多時候都是用生命的代價去換取的,此時此刻,他們不由得的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軍人肅然起敬,不需要解釋,誰都知道,這一定就是這個一等功的代價。
“唰!”副局長率先朝陳兆廣行了個軍禮,跟隨他之後,林建德等人都齊齊地朝陳兆廣行了個軍禮,臉上盡帶着崇敬的神色。這些敬禮的公安心裡幾乎都同時冒出這麼一個想法:“如果當時知道這個坐在輪椅上的軍人是一等功臣,那自己還會不會掏槍出來指着他們?”此刻,包括副局長再內,所有公安心裡都不由地爲自己竟然曾無禮對待一等功臣而感到慚愧萬分。
林建德心中更是羞愧不已,如果不是他聽信覃定堅的話,那根本就不會鬧出這麼個烏龍事件來。從剛剛陳兆軍的陳述可以知道,自己外甥幾人分明是耍流氓在先,又想對一等功臣動手纔會導致對方掏槍的。林建德有理由相信,既便是軍人在一般情況下也是不會隨便掏槍的。單單是覃定堅所說,吹一下口哨就掏槍的事實肯定是歪曲的。林建德在想通了所有之後,心中那個惱火啊,心中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了。
“林所長,你來解釋一下,爲什麼會說他們是無故掏槍打人?”副局長在向陳兆廣敬完禮之後,一臉嚴肅地問林建德道。
林建德趕緊回答道:“我當時也是接到羣衆舉報,說是有人持械無故傷人。而且他還說明了這位陳兆軍同志的配槍不是制式武器,還很清晰地向我描述了那柄勃朗寧手槍的外貌。有了這些信息,我有理由相信舉報人所說的話。畢竟,這勃朗寧手槍不是誰都能見的,更別說是一般的羣衆了。請局長原諒,我這也是爲了秉公執法!”林建德說這話的時候,臉都憋紅了。他確實是接羣衆舉報,但這“羣衆”卻是他的外甥,他心裡很清楚,如果將自己外甥給說出來,那很有可能會被拘留。林建德心裡記掛着姐姐,再說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爲這麼個事被拘留,那可是一輩子的污點啊(當時確實是這種情況)。又想到這外甥應該不知道事情的影響,才這麼亂來的。說句老實話,要不是爲了他可憐的姐姐,他真想現在就把覃定堅給抓來,可是他知道,剛剛失去了丈夫的姐姐是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擊了。所以,一向秉公執法的林建德,在這個時候,爲了自己的姐姐,也徇起私來。
“哼!舉報人能那麼清楚地看到配槍的外貌,那肯定是耍流氓那一夥人了。你給我查一下,看一看這到底是一幫什麼人?要是有毛病,就給我將這夥人揪出來!”副局長心中也是恨恨不已,對於這夥人沒有一絲好感。
林建德連連稱是,但究竟能不能查出來,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之後,公安分局一干領導等對陳兆軍幾人態度都非常好,讓陳兆軍他們也感到滿意,各方面都相處得不錯。不過陳兆軍他們可不想在公安局吃飯,再說陳兆軍也確實困的不行了,於是,公安局的警車將他們送了回去。臨別的時候,隨着分局副局長一聲令下,所有的警察都舉起了右臂,對着緩緩開出的警車敬了一個禮。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禮是爲國家的一等功臣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