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難爲了這個趙禎,爲了要我的命,居然擺出了這麼大的一副陣仗來。不過,這也不奇怪!到底是前朝的底子還留了一點兒在,完顏氏的八旗後裔們也就只剩下這點兒本事了。呵呵,鐵騎馬戰再加上火牛陣,好傢伙!這是殺了我都不解恨,還要踐踏成泥的節奏啊!”
對於拔都說的話,王越心裡雖然也吃了一驚,可臉上的神色卻始終淡然的很,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
“但是,可惜的很呀!我王越命硬,就算你不說,他的那些佈置對我來說,也未必就能真把我怎麼樣。更何況,現在我又從你這裡知道了這些東西,他就更沒有一絲勝算了。如此一來,我也不殺你。至於你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運氣吧。”
說完話,王越竟然真的就沒有再對拔都下手,而是轉過身便着朝來時的方向走了過去。
“哈哈……,還說你不怕……,我家主子就在前面等你,你自己卻連方向都弄錯了…………。”
拔都躺在地上,只覺得呼吸越來越難受,耳朵裡聽着王越說話的聲音就好像是從極遠處傳來的一樣,不但說不上清晰,而且還斷斷續續的。尤其是他眼睛裡看到的王越背影,雖然剛纔還是近在咫尺,但現在卻如同隔了一面厚厚的毛玻璃似的,越來越模糊了。
他知道這是因爲自己失血太多的緣故,饒是他的生命力堅韌,遠超常人,可受了這麼重的傷,熬到現在也要油盡燈枯,快要撐不下去了。
拔都這個人的確是個怕死惜命的,而且明知道自己的傷勢集中,很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但只要還沒死,他就肯豁出去爲自己搏一下。奇蹟雖然很少發生,可萬一就真的發生了呢!好死不如賴活着,哪怕馬上就死,拔都也希望自己能在這個期限上再延長一秒。
不過,對於王越這個一手造成了這一切的“元兇”來說,拔都的這些想法其實都是多餘的。一來他之前也是有言在先,對方既然已經告訴了他想知道的,那他就沒有必要再殺拔都了。二來,也是他對自己親手造成的傷勢,心知肚明,就算他不動手,拔都能夠活下來的機會事實上也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心裡雖然有些可惜少了這麼一份“收入”,但王越卻依舊“遵守諾言”,任憑拔都在這裡自生自滅了。
當然了,如果奇蹟真的發生了,就好像王越說的一樣,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幹掉趙禎,那麼也真說不定到時候心情一好,就大發慈悲的救一救這傢伙。因爲拔都身上也的確是有他需要的東西,這人的功夫雖然也就是那麼回事,並不能放在他眼裡,可在身法步法上卻真的有獨到之處。如果能在拔都身上得到他的這一手功夫,那麼這對於王越來講自然也算是個“意外之喜”了。
至於雙方之間的立場,以及對方會不會恨他恨的要死,逃過這一劫後再來對他不利?這些則全都不在王越的考慮之中。拔都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就算最後運氣好能活下來,也不可能和好人一樣了。別說一身的功夫還能剩下多少,還能不能打,只怕以後他連喘氣都不敢用力了。
練拳的人,受傷是家常便飯,但內傷不比外傷,一旦傷及了臟腑,再想要治好那就不是那麼太容易了。
就好像當初的王越與合氣圓舞流的林賽菲羅在集訓中交手,最後兩敗俱傷一樣,當時如果不是有幸遇到了蘇明秋,就算以他非人一般的體質,想要完全恢復過來,那時間很可能就會延長半年到一年了。在此期間,他不但再無法劇烈的發力用勁和人交手過招,而且也很難真正的做到恢復如初。
因爲人的內臟實在是太脆弱了,一旦受傷,肯定就會留下隱患。一般人即便覺得已經好了,可這隱患卻始終會存在,只等你體力巔峰一過,走了下坡路,那就會向巨石從山坡滾落一樣,隨着時間越拖越久,這傷勢便會漸漸積蓄着,直到有一天突然爆發。
然後,當然就一切藥石無救了,只能乖乖等死……。
而相比於當初的王越,現在的拔都非但身體素質比不上他,甚至傷勢更重數倍。如今沒死,其實都已經算是一個意外了。
是以,王越現在根本也不擔心這個拔都會給他帶來什麼麻煩。他要是死了,當然一了百了,萬事皆休,可如果不死,對他也只能說是個好事。至於什麼養虎爲患,農夫與蛇,反受其害的這些想法,統統都是不存在的。
功夫這東西,向來都是強者恆強的,弱者雖然可以奮起直追,但差距如果真的到了判若雲泥一樣的地步後,那這種所謂的奮起直追其實也就是弱者不願意認輸的藉口罷了。根本也不必當真。
強如王越這種人,不論是天賦,際遇還是力量,素質,到了他這這樣的層次後,博採衆家之長,以他山之石攻玉就是一種常態。所以王越雖然沒殺拔都,看似是放棄了一塊到嘴的肥肉,但轉回頭細想一下卻也未必是虧了。
當下,王越也不看拔都,只信步前行,朝着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這傢伙背後說的話當然逃不過他的耳朵,不過他也沒絲毫不在意。因爲他本來就沒有朝前走,方向也的確是反了,但這卻並非是錯了。更不可能是怕了。
如果在之前,還不知道趙禎這些佈置和陷阱的時候,王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着足夠的信心,那現在已經洞悉了一切陰謀後,他再要就這麼直接闖進去,那就是傻了。
爲了對付他,趙禎也真是絞盡了腦汁,辦法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佔據天時地利,卻讓他的那些殺招格外的可怕。王越即便不會害怕,可如果能用更輕鬆的方式達到目的,他自然也沒有必要非得一路平趟過去。
朝來時的方向走,就是他跳出對方算計的第一步!
不過雖然這時候王越是朝回走的,但也不是沿着之前他和拔都一路追逃的路線走,而是直接斜着向那三架九牛弩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看似一步步的慢條斯理,不再飛奔,可事實上他的速度卻比普通人跑百米還快。
普通人跑百米的速度一般是在十二秒到十五秒之間,進了十二秒那就是身體比較不錯的了.而一些專業的短跑運動員則可以跑到十秒多十一秒左右,再快的進十秒那就是世界級的頂尖水平了.
但王越現在一邊走一邊調息,短短十幾秒的功夫人居然就走到了之前他和阿當罕交手的地方.而這還是由於他想要抓緊時間調勻氣血和呼吸節奏有意放慢了速度之後的結果.
剛纔他和拔都之間的交手雖然談不上激烈,真正分出勝負也就在那一瞬間的功夫裡,但彼此間的這一追一逃卻是接連在疾行中變幻方向,很是繞了一大段路的.直線距離不過三四百米,可路程卻足有好幾裡.
所以王越爲了應對接下來的一番大場面,必須也要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否則真要像拔都說的那樣,前面還有幾百的鐵騎在等着他,就算現在他已經有了準備,不打算正面硬闖了,可不管怎麼想,到那時候也應該是一場苦戰了.不做好充足的準備,挨累吃苦的還是他自己.
同一時間,就在王越調轉方向往回走的時候,已經終於緩過來一口氣的裴滿,正彎腰跪在地上,低頭屏息恭恭敬敬的面對着上首的趙禎.一顆腦袋深深的伏在手背上,不但人一動不敢動,就連呼吸都壓抑到了極致,似乎生恐自己喘氣的聲音太大,觸怒了上面的主子.
這一次他負責爲趙禎斷後,攔截王越的追殺,可趙禎前腳剛到,他後腳就逃了回來.並且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回來的卻只有他一個.王越雖然厲害的過分,但這種結果顯然也是趙禎最不願意看到的.
裴滿的功夫雖然不錯,精於騎射,一手箭術可謂百步穿楊,就算在王越的手下也逃了一條命回來,且爲人狠辣,生性殘忍,但在面對着趙禎的時候,卻是實實在在的敬畏到了骨子裡面,奴性深重.是以此時,一見趙禎面沉似水,立刻就渾身抖如篩糠,跪在地上,一句話不敢多說.
更何況,與此同時就在趙禎下首的位置上,還站了一個身穿鐵甲一身戎裝的雄壯大漢,身材高大,怒目圓睜,雖然還沒有說話,但是在他的手裡卻握着一口冷森森的大刀.
而且他的這一口刀實在也是太大了,僅是刀身就足有三尺三寸長,形如半月,最寬處簡直如同門板一樣.更不要說下面還有刀柄三尺三,刀攥三尺三,整口刀正好是九尺九寸,重量少說也有七八十斤.可就是這樣一把刀,握在那大漢手中卻是渾若無物一般,看着裴滿,只是隨手一顫便發出一陣嗡嗡嗡的響聲,好似龍吟虎嘯,刀光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