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私下裡納悶呢,又被這輕易不露面目的縣令嚇了一跳,再一細看,才知道,縣衙內連這廖廖可數的衙役也全換了個遍,惋惜的是,都是些幾近老弱病殘的樣子,似曾相識又並非認識的,雖有一兩個年輕一點的,又太過稚嫩,不足以鎮住場子。
儘管如此,但聽師爺說過關於縣太爺的暴戾與野蠻,就有些心虛,卻又不甘心被人如此待見,畢竟,自己在淮縣這個地方也是數得上的風流人物,平時只有訓人的份,哪能忍受這般委屈?便毫無顧忌地耍起潑來。
她直接往地上一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世風日下啊!大人,您一直很關照的‘越秀樓’竟然也要遭害,昨晚上……”
柯寒很粗魯地打斷侯賽英的話:“很慚愧,我有過關照嗎?就連你是誰,我都不知道,談何關照?夫人,請注意言辭!”
侯賽英徹底傻眼了!心裡罵道:狗官,裝佯?!好一個白眼狼啊?!說變就變?平時也沒少讓師爺帶上好處,怎麼,轉眼就不認賬了?
見侯賽英傻呆呆的樣子,柯寒有點不耐煩地又拍響了驚堂木,重複道:“堂下之人,報上名來!”
衆家丁本來就對這位夫人極爲反感,偶爾見過她一兩次的(當然,她從來對縣太爺府上的家丁都是視如空氣,根本不拿正眼瞧上一眼的!),還都是應着師爺的招呼纔來的,頤指氣使的來衙門飄過一個身影,那個作威作福的樣子,彷彿這衙門就是她家開的了。更何況,她與何師爺揹着縣太爺的苟且之事又實在令人噁心。
也有人曾經想要告訴縣太爺來着,可惡這縣令也是沒心沒肺,每每還要被罵個狗血噴頭,只得作罷。
然而今天,真是奇了怪了!看樣子,這夫人的伎倆根本就不入縣太爺的法眼?並且還有可能發生更爲抓狂的事情,當然,這其中的奧秘便不得而知了!
既然這一刻連縣太爺都不認賬了,何不趁機也發泄一下糾結在心中的鬱悶?
大夥心領神會,便又擠眉弄眼地再一次將執仗在地上敲得震天響,扯開了嗓子嚷嚷着。
“跪下!”
“威——武——!”
“民婦姓侯,名字叫賽英,是‘越秀樓’……”侯賽英不再傲慢,她思緒飄渺,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黯淡地回答着柯寒的問話,以至於後面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了。
老闆娘的聲音很輕,柯寒不悅,又一拍驚堂木,道:“大聲點!”
那女人就重新大聲複述一遍。
“侯賽英?”當確定女人的名字後,柯寒當場笑翻,神情恍若隔世,心中不由得想到了另一個名人,他口中唸唸有詞,“薩達姆?侯賽英?……”
“那狗官,精神有點失常,老是讓人琢磨不透的!在他面前說話做事,都得小心一點纔是!”對照師爺說過的這句話,想起師爺說這句話時咬牙切齒的神情,再看看柯寒現在莫名其妙的笑,就讓侯賽英更加的害怕恐懼起來。
侯賽英不明白柯寒的意思,以爲是師爺所說的“發瘋”又要開始了。她跪在地上仰望着衆人,彷彿看到了一個個曾經被她逼瘋逼死的冤魂野鬼在向她示威,竟嚇得癱軟了,蜷縮成一團伏在地上哭泣。
……
“越秀樓”裡,謝老闆神情頹喪,他煩躁地來回踱步,繼而又問身邊的一個尖嘴猴腮的人,那人還穿着衙役服裝,是“越秀樓”的打手:“師爺真的去鄉下了?”
“是的,老爺!”那個尖嘴猴腮的瘦猴答道,接着還搖了搖頭,又補充了一句,“您已經問了三遍了。要不我們一起趕去縣衙瞅瞅?夫人去了有好一會了,不知那狗官會如何對待……”
“嗯,平時就不怎麼接觸的,有什麼事情都是師爺幫着搞掂,還真沒少陰損他。哎,怎麼這麼巧?師爺會在這個時候下鄉去?一直不問事也不懂政事的這鳥官,整個一個糊塗蛋!這一次怎麼突然就想起來要主事了?什麼事都怕鬧騰,昨晚上的這一檔子事,還不知道會被他扯成什麼樣呢?就怕他假公濟私,跟我們耍陰的!官字裡面兩張口,說不過他啊!”謝老闆長嘆一口氣,幽幽地道。
“要不乾脆辦掉他?來個一勞永逸。”瘦猴毫無耐心地吼吼着,“偌大的一個淮縣,讓這毛事不懂的慫貨來治理,這心裡,真他媽的窩火!”
“誰說不是呢?”又一個打手發飆了,手中擎着一根木棒,忿忿地道,“師爺在外面打拼的,憑毛讓他坐享其成?這憋屈的!”
“幹掉他,來個爽快點的!”另一個倚在門口,用一把鋒利的尖刀剔着指甲縫裡的污垢,挑出來,用嘴吹掉,放聲吼道。
“沒那麼容易讓人搞定的!”謝老闆如鯁在喉,他又輕嘆了一口氣,再問道,“他身邊的那個護衛,哦,懷柔派的,叫什麼來着?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對了,我們的懷柔派的兄弟胡松明現在怎樣了?沒什麼大礙吧?”
“還未完全甦醒過來,躺在那盡說胡話。”幾個打手不約而同的答道。
“身上盡是焦黑的斑點,外衣倒是完好無損,真是奇怪得很!弄不清到底是咋回事了!請來的郎中根本就看不出名堂,說從未見過這樣的症狀……”瘦猴補充道。
謝老闆聽了這話,難過地搖了搖頭,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糟糕的是,那個新來的‘刺玫’也不知去向。”瘦猴若有所思地對謝老闆說道。
“要加緊尋找!不惜一切代價,知道嗎?”謝老闆歇斯底里地喊叫着,“那是咱們‘越秀樓’再度發展的籌碼,是極品貢品!!”
“燒燬的‘怡養堂’裡擡出來兩具屍骨,覈對了一下,一個是‘李記綢莊’的李玉勝,一個是他的御用侍從,我們‘越秀樓’今年剛剛封號的一號樓花賽西施……”瘦猴還是誠惶誠恐地向謝老闆報告了火災發生後的情況。
謝老闆無力的低眉垂眼。
“老爺,我們的主子是師爺,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讓狗官縣令來插手這事!反正他也是拿錢買來的這頂烏紗帽,我們不如替天行道,取了那狗官的性命,除了咱們主子仕途上的絆腳石,省得他媽的老是礙着我們,讓人放不開手腳幹大事!”見老闆沉默不語,瘦猴激情澎湃地建議起來,“老爺,這麼多年了,咱‘越秀樓’容易嗎?可不能再猶豫了,老爺!……”
謝老闆未作反應,卻冷不丁地問道:“那些煙具都收好了嗎?可不能散落了,授人以柄啊。這趟水,渾的!……”
“收好了,都集中在倉房裡呢。”倚門拿刀的那個趕忙答道。
“‘刺玫’們的情緒怎樣?有安排嗎?”謝老闆依舊不放心,不等下人答話,他咬牙切齒地道,“我要抓到那個兇手,親手宰了他!”
……
與此同時,三號基地上的“鱷魚”們也已迅速行動起來了,他們在馬常發的帶領下,正在往縣城的衙門裡趕。
來到一條無名的小河邊,聽到嘩嘩的流水聲,一個人就條件發射的急着想要撒尿,他急吼吼地朝路邊的草叢奔去,剛要掏出“龍頭”放水,不料卻驚動了躲在一旁蹲着的一個受了傷的披頭散髮的女孩。
兩個人同時驚叫起來,隨後,就見那女孩驚慌失措地狂奔不已。
路上,聽見喊叫的衆人都怪聲怪氣地大叫、起鬨。
放水未成的那人先是一愣,隨後也大叫着朝那女孩追了過去。
不一會兒,女孩到底跌倒在地,跟上來的那人唏噓着趕到,連聲罵道:“被你嚇的,連尿都縮回去了!”
女孩一臉的驚恐,不敢應聲,只是惶惶不安地盯着那人看。
令人驚訝的一幕終於出現,那人看着仰面朝天的女孩,嘻嘻一笑,掏出自己的寶物,就要對着蓬頭垢面的女孩放水。
女孩嚇得哭了起來,她緊閉雙眼,卻聽見“嘭”的一聲響,受傷的不是自己,卻是正要放水的男孩,然後,她趕緊一骨碌爬起來,睜開眼睛,驚訝地看着還擡腳猛踢男孩的馬常發。
“媽嘞個逼的!將老子馴化的東西當做驢屎蛋子拉掉了?”馬常發一邊罵一邊踢,“剩下沒用的伎倆來欺負女孩子?還有什麼資格當護衛?”
男孩狂喊:“師父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其他“鱷魚”也是張大了嘴巴,卻一點也不敢附和。
“說,老子叫你們怎麼做人的?”馬常發不解氣地吼道。
衆人面面相覷,隨後,這些聰慧的傢伙一起朗誦起了柯寒手抄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嘹亮的軍歌以讀誦的方式在基地上空響起。
女孩依舊一臉驚惶,惴惴不安地盯着馬常發和他的弟子們。
馬常發則回過頭來朝女孩一笑,然後,又舉起右手,向女孩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這個軍禮,是柯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教會他的)。
接着,馬常發用少有的文縐縐的語氣說道:“嚇着你了吧?真是對不起啊,都是我管教不嚴!我替他向你賠罪!”
女孩愣住了,呆呆地問道:“你們不是‘越秀樓’的嗎?”
馬常發一愣,隨後就用力地點了點頭。
女孩這才徹底放鬆下來,她長舒了一口氣,又昏倒下去。
衆人一下子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馬常發朝剛剛要對着女孩放水的男孩吼道:“邱八,揹着!淮一隊聽令,縣衙方向,跑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