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背後就被人一把拽住,喊道:“大膽狂徒,你傷了人,還想走?”
隨即,便聽得勁風颳過自己的耳畔。
**趕緊將身子一偏,躲過那隻蒲扇大的巴掌,左腳着地,右腳伸直,以臀部爲圓心,畫了一個整圓,再回到原點,繼而,又猛然間將腿一翹,便聽得“啪”的一聲,再一細看,右腳的腳尖就挑在那人的下巴上,竟然將剛剛就要因爲慣性落空而快要跌倒的那個漢子托住了。那人急得滿臉通紅。
**見狀,便脆生生地笑道:“我的,這是花架子,上不了檯面的,不過,對付你這樣的角色,足夠了!”
那傢伙火冒三丈,也不接話,直接再次揮起如流星般的拳頭猛砸過來,眼神不住地瞟向後面的那一頂八擡大轎,額頭上已然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夠了!”**吼道,“爺今兒個心情不錯,便不與你計較,可是,你也不該這麼得寸進尺吧?小子,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別在這丟人現眼了!爺還要趕路,莫要壞了爺這難得一刻的好心情!滾吧……”
說時遲,那時快,**瞅準了一個空檔,還是用腳踢向那人的屁股,只見得那人一個嘴啃泥跌倒地上。
這時,後面就傳來一陣單調的掌聲,落地的轎子裡走下一個人來,此刻來看,正是那個號稱“毒蜈蚣”的大順第一大太監,東昌老大李蓮亙。
大太監李蓮亙,民間稱其爲十惡不赦的“毒蜈蚣”,若有見之者,唯恐躲閃不及,惶恐不安,猶如見到蜈蚣、毒蠍一般,因此,久而久之,幾乎沒人知道他的真名實姓,反而是“毒蜈蚣”之名盛行帝都了!
此人,陰盛陽衰、刁蠻古怪、狂傲不羈、更是喜怒無常。起先,在皇帝跟前,陽奉陰違、背地裡,貪贓枉法不走尋常路,徇私舞弊敢求更高峰!
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又仗着自己的特殊功力,常常是,橫行京都誰敢怨?作惡民間無人比!
李蓮亙,這個陰陽人,對文臣武官,更是拉攏排異,極盡兇殘,手段毒辣,掌管着讓人聞風傷膽的東昌閹黨!……
這一時刻,**卻不知曉,他竟然遇上了京都第一大惡人!便怔怔地看着李太監鼓掌,他當是哪裡冒出來一個愛看熱鬧的土財主了,還憨厚地笑了笑,問了句:“老先生何事這般開心?莫不是也曾受過這貨的欺侮?這一刻,便特別的解氣?”
“毒蜈蚣”李蓮亙哈哈大笑起來,他突地拉過身旁的一個轎伕,猛地一個巴掌打在那轎伕的臉上,扯着那人的下巴,拖着一副公鴨嗓子,反問道:“在京城帝都,聽說過李公受過欺凌嚒?告訴這位小公子。”
“沒,沒人,敢!”可憐那個轎伕流着淚,露出一副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說道。
“利索點,大聲告訴他!”毒蜈蚣很不滿意轎伕的回答,他瞪着眼,唾沫橫飛地朝轎伕吼道,那個凸顯的眼袋彷彿受不了他那快要爆出的眼珠子的重壓一樣,讓見了的人不免就有些擔心,生怕那圓滾的眼泡會突然就真的滾落眼眶。
“沒人敢不聽李公公的話的!”那個轎伕吞嚥了淚水,昂頭答道。
然後,另外幾個轎伕也扯着嗓子,高聲叫道:“天子腳下,李公公,天下獨大!”
好傢伙,沒看過被人打了還誇那人能幹的?
**有些發懵,他作爲一個鄉野村民,哪有見過什麼世面了?光聽說過,京城帝都皇宮裡,最厲害的就數那些太監了。可是,他並不知道,太監究竟是什麼角色,當然,這也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點關係呢!
**哪裡敢相信,自己就真的能在這裡見到那個狠角色了?也就不以爲然,依舊憨憨地站着,瞅着眼前的這一羣怪人。
當時,**就有一種錯亂的感覺,老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見過李蓮亙那樣對待手下,就很驚訝,合着在這帝都,本就不該和強人頂撞了?更何況,自己一個陌生人,來到天子腳下,便更不能和欺負自己的人對着幹了?我操!雖然心中不服這個理,可眼下這個氛圍,分明就是有人打你的右臉,你就得轉過身來,讓人順溜地打你的左臉?這什麼世道啊?!
**真有點哭笑不得的了,十分同情地就看着一幫卑微的轎伕。
見**這等傻愣愣的模樣,“毒蜈蚣”便又大笑不止了,他走過來,竟拉住**,笑眯眯地道:“小公子,本公見你一身好功夫,有意要收留你,願否在東昌做事啊?”
“東昌?”**一驚,那可是一個世人盡知的大魔窟啊!這一聯想起來,**才知道,眼前的這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東昌老大,那個無惡不作的大太監,素有“毒蜈蚣”之稱的李蓮亙?!
“東昌,乃皇上親設的京都東翼順昌緝事,是咱大順皇廷的具有特權的監事機構,簡稱‘東昌’,與現有的大理寺有異曲同工之妙,跟隨本公,不愁前景,更無近憂了!”李蓮亙毫不誇張地對**說道,“可以說,凡是來東昌的,都是大順的精英!……”
這時,那個被**踢倒在地的大個子從地上爬起來,畢恭畢敬地走到李大太監跟前,捂着臉,滿眼委屈的神色,卻還是被李蓮亙罵了個屁滾尿流。
“不中用的狗奴才!滾一邊去!”李蓮亙一見那個試探**功力的傢伙這等不堪,丟盡了臉面,不由得滿臉怒色,猛地一揮衣袖,喝令那人退下。然後,遞給**一個薄如蟬翼的銀牌,只見銀牌上面雕着一條飛龍,刻有大寫的“東昌”二字。李蓮亙笑盈盈地調頭,很平和地對**道,“你大可不必急着回答我的問題,如此豪傑,也不用行閹割之禮的,想清楚了,隨時可以來東昌找我!”
**有些驚訝,想想自己滿心歡喜地來京都找到大理寺卿,請求加入大理寺,做一名捕快,沒想到竟然遭到了拒絕?
然而,自己在街頭吃了一碗餛飩,遇上了地痞,經過一番打鬥,就把自己推到了閹黨跟前,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那個閹人老大的青睞?還不用行閹割之禮就可加入“東昌”?這樣的好事,可遇難求啊!
可是,**也知道,這個東昌,臭名昭著,若是加入這個組織,恐怕日後,便永遠要背上遺臭萬年的罪名了。
這個交易,就讓**十分地爲難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心情複雜地目送着漸漸離去的大太監李蓮亙。
傍晚,**回到自己的臨時住所,在那個靠近大理寺的小旅館裡,他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打鬥的情景。
這時,他的心情十分痛苦、矛盾,既沮喪又驕傲,一想到自己一個在鄉里同時打敗四個高手的驕人戰績,是鄉里有名的武狀元吶,可竟然在大理寺就遭到了冷遇?心裡的那個不解和憤懣,一直霸佔着他的整個心緒,不由得百感交集。
他咬着牙,從牀上下來,走到窗前,眺望着遠方的家鄉,一股傲骨和不服輸的心態還是促使他要儘快拿出主張了,他不甘心就這麼回去,既然出來了,就得混出個名堂,這是他最後的決定,但是,讓他投靠在大太監的名下,還是那麼的艱難和困惑的。
然而,除了這樣一條捷徑之外,好像在陌生的京都,沒有他的選擇了。
他痛苦萬分,最後,想出了一條怪招,從藏在懷中的兜裡取出一枚銅錢來,將銅錢放到牀頭的臺子上,用大拇指和食指以及中指夾住那枚銅錢,然後,猛地一撥弄,使銅錢快速旋轉起來,直至銅錢自然倒下,再看那銅錢是正面朝上,還是反面朝上,心裡默唸,讓自己猜測正與反,他給自己定下的規則是,如果是正面朝上,就是大理寺,因爲大理寺的拒絕,就意味着回家,而若是反面在上,就只能選擇東昌,他對自己說,這樣的抉擇是義無反顧的,就這麼簡單!
這是他最爲茫然的時候,做出的無奈之舉!
看着那枚銅錢在桌面上快速旋轉着,他的心也跟着不住的起起落落,當中,他還恐懼地閉着眼睛,像要逃避魔鬼似的離開那張太子,口中還不住唸唸有詞地輕語:“正?反?”
以至於進來送水的店小二以爲遇上了一個瘋子,還神經兮兮地返身就要離去,並且打算叫人過來趕他走。
**睜開眼睛,看到惶惑不安的小二,就則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對店小二道:“小二,過來幫個忙!”
店小二緊張而又警惕地與**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還在慢慢往後挪步,並且帶着不信任的目光盯着**,顫顫地問道:“你要幹什麼?”
**有些討厭這種表情,透過店小二的眼神,分明感覺到了一種猥瑣與不屑,可惜自己又沒有勇氣去看那銅錢到底是正面朝上呢,還是反面朝上?便還是嚴肅地喊道:“有錢你不掙啊?毛病!”
店小二驚詫地細看**,確定他是個正常人後,才定定地問道:“客官,你說,到底有何事要我幫忙啊?”
**努了努嘴,朝向牀頭的那張臺子,道:“過去,幫我看看,那枚銅錢……”
“怎麼?那錢有毒啊?你不敢拿?”不等**說完話,店小二就笑了起來,分明有點岔氣了,驚疑地問道。
“放屁!”**罵了一聲,再掏出一枚銅錢扔給小二,賭氣般回道,“花錢請你幫我看看,那枚銅錢是正面朝上還是反面朝上?去啊!”
接過**扔過來的銅錢,店小二這就喜顛顛地過去,很負責任地拿油燈照着,仔細地看了又看。
**這就等着,他要知道,銅錢給自己決定的到底是什麼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