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達也是一頭霧水,明明剛纔看到有人赤膊躺在雨地裡的,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
“難道真的見了鬼了?”雷達悻悻地喃喃自語。
他這一咋呼,倒是驚得幾個夥計趕緊回那布莊去了。
以前的確聽人說過,“越秀樓”附近鬧過鬼的,親水橋畔也不止一次看到過浮屍,還有人在夜半之時聽過嚶嚶地哭泣聲,難道是有那陰魂不散的冤魂在雨天出來嚇唬人?這一聯想起來,就都有些害怕,而雷達自己也要去那縣衙報到,便各自散了。
卻說這雷達來到衙門口,敲開院門,經過長廊再走進大廳,就看見柯寒和馬常發將一攤銀洋放在桌上,看樣子是正準備給“淮一隊”的所有成員發賞呢,他便嘻嘻一笑,乖乖地立在一旁,等候老爺的安排。
“各位辛苦了!”柯寒拍了拍手,認真地說道,“今天這一仗很重要,當然乾的也的確很漂亮!爲了感謝大家對我工作的配合和支持,我決定,每人賞銀100兩!”
所有人都開心地鼓掌。
雷達自然也是高興,心裡想到,終於找到明主了。這老爺知道愛護下屬,凡聽話、認真做了事的,都能及時受賞?嗯,跟他幹,肯定不吃虧!
雷達心裡這樣想着,手已不由自主地拍了起來,跟着衆人拼命地鼓掌。
等到大夥都放下手來,雷達還興奮不已,啪啪的拍着巴掌,這就引起了柯寒的注意。
柯寒朝他笑笑,再擺擺手,示意他停下,並且讓馬常髮帶他往後院的親民堂而去。
雷達沒能拿到銀子,便有些失望,正腹誹那老爺呢,就聽見柯寒在後面叫道:“馬大帥!別忘了給雷達配備的服裝,就照師爺的樣子裁剪一套吧。臨時先將就一下,取家丁的衣服湊合個一兩天吧。那個,在衙門裡幹活,得有個樣,別顯得寒磣,讓人家笑話,更何況,雷達還是本縣新聘的會計呢。呵呵!那個,會計,就是賬房先生!啊哈!”
衆人又都笑了起來。這老爺,像極了佔山爲王的土匪老大,哪裡還有半點官樣?好在他做事清明,連賬房先生,也就是他說的所謂的會計都有了。
不過,就算他是個土匪頭子,那又如何?兄弟們也跟定了!
隊員們激動不已,紛紛裝好自己的賞銀,等着老爺的安排。
“兄弟們!”柯寒看着眼前的隊伍,看到他們一個個的都喜笑顏開的,就有些激動,也沒來由的心潮澎湃起來。
衆人再次鼓掌,這就讓柯寒忽然間想起了參加集團會議的情景,上面的領導講話拖拖拉拉正在起勁,下面的掌聲卻是七零八落,多爲敷衍。
柯寒不禁笑笑,再看看兄弟們的一股熱情勁,竟看不出一點點的虛假,心裡頭怪熱乎的!他將手往下一壓,掌聲才拖着尾音慢慢地停息下來。
“兄弟們,今天我們闖了一趟‘小鬼廟’,大家怕不怕啊?”柯寒知道言簡意賅的作用,便不羅嗦,直接笑着問衆人。
“不怕!”奇怪,這幫傢伙真的就像21世紀的特種兵?就連回答領導的問話都顯得這麼齊整有力了?多虧了馬大帥的培訓啊!
“別說這小小的‘越秀樓’了,哪怕真的闖那刀山火海啥的,只要是大人的一聲命令,小的們也絕不含糊!”癩痢頭就是特別,他扯着嗓子喊道。
這小子有點溜鬚拍馬了,不過,還是蠻受用的嘛!柯寒的心頭甜絲絲的。
“嗯,注意斯文點!那個,我們不僅要練功夫,還要學斯文,不要亂許諾啊!”柯寒這就指點上了,誰說柯寒就不會耍官腔、不愛聽好話了呢?官味還挺足的!
突然,只聽得“叮鈴、噹啷”一陣亂響,就看見,從邱八的懷裡蹦出許多的銀元,散落地上,在剛剛安靜下來的大廳裡發出的聲音格外的刺耳。
衆人循聲望去,乖乖,都是十兩一枚的官銀和幾張千兩一張的大面值的國字頭“順昌號”的銀票!
柯寒臉色一沉,瞪着眼問邱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邱八面對柯寒凌厲的目光,嚇得瑟瑟發抖,他開始埋怨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連幾枚銀洋和幾張銀票都藏不好?當然,更多的是懊惱。
癩痢頭看到邱八竟然藏有這麼多的銀元和銀票,眼睛都直了,他不敢相信,這邱八膽子也忒大了吧?有意要損損邱八,他便幸災樂禍地道:“你小子,竟敢私藏私吞、吃裡扒外的了?狗日的,我看你該改改名字了!你他媽的不該叫什麼邱八,乾脆就叫王八好了!”
邱八臉色慘白!
“搜身!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了,大概也不止這些吧?”
“王八蛋!快說,你還藏了哪些寶貝?!”
一時間,衆兄弟亂紛紛地追問。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竟然還會有人說出這麼牛掰的話,就讓柯寒老爺有些訝異了。
柯寒沉默着,他存心要看這幫小子怎麼折騰,便索性一言不發。
有人乾脆走上去就要扯邱八的褲子,還有人拿來一把短刀,在邱八面前晃來晃去,威嚇道:“你他媽的真不是男人!先是在基地欺負人家一個女孩子,現在,又藏起了兄弟們的血汗錢?對,誰知道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偷的也不一定啊!哼,算什麼玩意兒?盡做些雞鳴狗盜的事情。我看,留着那‘吊砣’在褲襠裡也沒什麼大用,還不如閹了!”
邱八自知理虧,他畏畏縮縮地退進角落裡,倚在硃紅色的柱子上,連連央求饒恕,對着柯寒一個勁地喊:“大哥!老爺!大人……”
柯寒卻不理睬,他揮揮手,嚷道:“來人啦!——”
邱八看老爺要來真的了,趕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大人饒命!小的交代,全交代……”
於是,邱八就將自己如何收受一個漢子的銀元、銀票,並且還找了一套破爛的衣物給那漢子,讓他從“越秀樓”逃生的經過一一搗騰了出來。
這還了得?!
柯寒氣得牙癢癢,大喝一聲道:“邱八,你身爲‘淮一隊’的執法人員,竟敢視大順朝律法爲兒戲,以身試法?公然收受賄賂,私吞髒物,與敵爲友,暗放要犯?如此這般,又怎可輕饒?來人啦!”
“有!”癩痢頭和所有的隊員齊聲答應。
“將邱八拖出去,重責四十大板,沒收所有賞賜,以正法紀!”柯寒快步跨到案前,抽出令牌,往地上一擲,威嚴地發令。
然而,還沒受刑呢,那邊就聽見邱八誇張地鬼哭狼嚎聲在大廳內外飄蕩了。
這邱八!
柯寒正愁找不到教材給“鱷魚們”上課呢,他倒好,自己不爭氣,那就莫要怪老爺了!不過,好像應該有人求情纔對,畢竟,他們還要在以後的日子裡共事的,沒有了手足之情,未免太……
確實很遺憾,淮一隊裡,不僅沒有人替那邱八求情,相反,都起鬨,還爭着走過去拍他一大板子。
看來,這是一羣愛憎分明的人!柯寒還是小小地得意一把。
馬常發和雷達從‘親民堂’那邊回過來,恰巧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偷偷一笑,當得知邱八是因爲收受賄賂遭到處罰時,倒是頻頻搖頭。
“那漢子往哪裡跑了?”馬常發靠近邱八隨口問道。
邱八趴在一張長條凳上,他光腚朝上,本來雪白粉嫩的屁股被板子抽的,都紅得像猴屁股了。好在兄弟們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一看就知道還是手下留了情的,否則,就邱八這熊樣,早該皮開肉綻的了!
“那人鑽出後門,就朝,朝……”邱八齜牙咧嘴的頓了頓,急得馬常發要揍他。
癩痢頭卻忍耐不住了,他抄起板子就要打邱八,“都這樣了,還不老實交代,連大哥和頭的面子都不給,只怕揍的還不夠狠,是吧?”
還沉浸在皮肉之痛中的邱八就趕緊竹筒倒豆子似的連聲道:“那人穿過小巷,朝親水橋方向去了,後來到底去了哪裡,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清他的面貌是什麼樣子了嗎?既然他要溜走,肯定是要去搬他們的救兵的,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等他過來尋仇吧?現在告訴我們還來得及去找他,不要因小失大!小子,你應該清楚,這‘越秀樓’的後臺硬着呢,若不是咱們的老爺夠魄力,恐怕還沒人敢動這魔窟!我們要全力支持老爺,就要從點滴做起!”馬常發吼道。
柯寒很中意地點點頭,儘管感覺這個馬大帥好像太小心了點,但也不無道理。
“那人換衣服的時候,後背上有一大塊白斑,當時,好像犯了大煙癮,不住地發顫,我,我就發了善心,才……”邱八着實緊張了起來,一口氣把知道的都抖了出來。
“才,才你媽的……屁!”癩痢頭還是忍不住照着邱八的屁股一頓猛拍,疼得邱八的一張臉都扭曲了,趴在長條凳上嚎叫不已。
“你是說,那人的後背上有一大塊白斑?”馬常發不敢相信地重複問了一遍,“你確定?那他的手腕上是不是有像我手腕上一樣的這個紅點?”
邱八被癩痢頭揪着頭髮,拉着擡起頭來,看馬大帥將衣袖捋起來,露出點着一個紅點的右手腕,然後,就見邱八淚眼婆娑地萬分確定地認真地點點頭。
馬常發的頭“嗡”的一聲炸開了。
看馬常發緊張成這個樣子,聰明的柯寒也有些明白了,畢竟,他去過“越秀樓”,看到過馬大帥的師弟,估計那個賄賂了邱八逃跑的漢子便是馬大帥的師弟胡松明。
這事鬧的!
“那麼,剛剛我在親水橋畔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你放走的漢子?”雷達也走過去問那可憐的邱八,“那人上身,胸脯上斑斑點點,蜷縮在橋上,看起來,哎……”
“他又不是女人,那胸脯有什麼好看的?我才懶得多看一眼呢……”沒想到,光着腚的邱八竟然還這麼貧?
不過,還沒等邱八說完,馬常發就紮紮實實地給了他一巴掌,連癩痢頭都愣住了,弄不清馬大帥怎麼會這麼衝動。
邱八這才徹底不吭聲了,因爲,他暈過去了。
“小兄弟,你看到那人了?”馬常發一巴掌將邱八抽得暈了過去,隨後轉過臉來追問雷達,“可否勞煩兄弟帶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千萬要找到他的!”
“雷達,你帶我們一起再去看看吧。馬大帥說的對,我們要盡全力找到那人!”柯寒點點頭,並不點破其中緣由,對雷達也是對衆人解釋道,“我們用非常手段拿下了‘越秀樓’,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搜尋罪證,法律是要講證據的,同志們!儘管,我們的方法有點突兀,但是,有力的證據可以讓我們的行爲變得合理合法!”
“剛剛在來的路上是看到有一個人躺在親水橋上的,我還過去要攙扶他起來的,只可惜,力氣不夠,就去那一號布莊喊來幾個夥計幫忙,誰知,等我們回到橋頭,卻不見了那個人。”雷達不無遺憾地將經過說了一遍。
馬常發有些激動,走到柯寒跟前躬身抱拳施了一禮:“老爺,我懇請老爺讓我帶幾個人前往親水河打撈搜尋一番……”
柯寒也不囉嗦,只是輕拍一下馬常發的肩胛,惜字如金地道,“真是性情中人啊!好了,我們一起去吧!”
馬大帥隨即對手下一聲吆喝:“趙明,劉憲兩人留下,其餘人隨我一起速往親水河,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