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了,可排名卻直到最後一刻纔出現在大屏幕上,當看到陶惟的名字出現在第四位排在亞古丁和普魯申科甚至m國新銳小將之後時,馬德明狠狠皺了下眉頭,低頭看着靠在懷裡有些發蔫的陶惟動了動雙脣。
擡起眼簾看了一眼屏幕,吐出一口氣的陶惟仰起頭衝着馬德明笑了一下,“很好了。”
平淡的語氣有着一種有內而發的知足,可就是這種知足卻讓馬德明、楊國成胸口有些發脹,其實所有人都明白,陶惟並不比亞古丁和普魯申科差甚至在表演力和難度上高出對方,可因爲先入爲主的關係也因爲長久的偏見,陶惟無法越過壓在頭頂的大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胸口的騰昇的鬱氣,揉了下陶惟有些發粘的髮絲,一言不發的馬德明扶起了陶惟,一手拉着馬德明一手拉着楊國成,右腳被固定的陶惟慢慢走出休息室。
站在門口的諾爾曼讓幾個人的腳步頓住了,擡起頭看向站在面前一臉肅然的諾爾曼,陶惟微微楞了一下,一句俄語不會說的陶惟不解的看向諾爾曼,猶豫了半響還是開口問道,“有什麼事嗎?”
抿着雙脣注視了半響,就在幾個人摸不準諾爾曼想要幹什麼的時候,“陶。”
繞嘴並帶着濃郁口音的諾爾曼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琢磨了半天有些明白諾爾曼在喊自己的陶惟詫異的指了指自己,在諾爾曼微微頜首後,蹭了下鼻尖的陶惟越發的疑惑,“有什麼事嗎?”
再次輕聲詢問的陶惟讓諾爾曼抿下雙脣,“tыcnлeh!”
留下一句話,深深看了一眼陶惟,諾爾曼轉身離開,眨了眨雙眼,看着漸漸消失的背影,陶惟愕然的看向身邊的馬德明,“啥意思?”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的馬德明同樣一頭霧水,“我咋知道他說的是啥意思。”
“你很厲害。陶惟,他在誇你。”
始終站在陶惟身後的張萬里微鎖眉心看着諾爾曼消失的背影給出解釋,驚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他誇我?爲啥?”
有些缺心眼的詢問讓楊國成呵呵的笑了,拉下陶惟的手,“走吧,願意誇就誇吧。”
雖然知道不可能追上去問諾爾曼是什麼意思,但陶惟還是覺得奇怪,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突然蹦出來留下誇獎轉身就走實在讓人無法理解,好在行動不便的陶惟也沒過多的糾纏,暗自嘀咕一句怪胎後,藉着攙扶陶惟離開了後臺。
然而回到賓館繼續冷敷的陶惟並不知道,他的這個第四名的成績卻引起下面的一陣譁然,陶惟的比賽,雖然因爲最後一跳而略有瑕疵,但整套動作流暢舒緩,無論是在難度上還是創新上都已經達到了頂尖的水平,尤其是勾手四周跳,陶惟更是第一個在比賽場上完成勾手四周跳的選手,可第四名的成績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爭論不休的裁判團因爲意見分歧過大而起了爭吵,因爲無法達到預期的效果維護裁判的尊嚴,來自德國的裁判員甚至憤而離席退出了此次的裁判團。
當然,這一切陶惟並不知道,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可畢竟拿到了冬奧會的門票,此行的任務已經算完成的陶惟因爲並不牽扯到頒獎,沒什麼事的陶惟正好藉着腳傷提前離開了世錦賽。
第二天一早踏上回程飛機的陶惟離開了,離開了雖然遺憾雖然有些心塞但總算完成任務的世錦賽,飛機衝上雲霄,緊繃五官匆匆趕到機場的諾爾曼看着衝上雲霄的飛機,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對於陶惟,諾爾曼可謂記憶深刻,本想賽後跟陶惟和馬德明好好交流一下的意願卻因爲陶惟的提前離開而終止。
站了好久,離開機場的諾爾曼回到了賓館,看到了等待在賓館內的運動員,滿懷希望的看向諾爾曼,無奈的聳了下肩膀,伸出雙手的諾爾曼表示沒有追上讓幾個人發出陣陣失望的叫嚷。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睡眼惺忪的陶惟迷迷糊糊的被扶下飛機,上車下車,一路點着頭回到國家隊,沒有來得及接受來自隊友的祝福,回到寢室的陶惟再次睡過去,一覺到半夜,時差顛倒的陶惟徹底清醒了。
睜開眼的瞬間下意識的活動下右腳的陶惟驚喜的發現頭天的疼痛已經輕微的完全可以忽略,黑暗中,忍不住心底喜悅的陶惟咧着嘴露出愉悅的笑容,坐起身擰開臺燈,仔細看了看右腳踝,雖然還有些紅腫,但總算是消腫了。
輕撫腳踝,總算鬆口氣的陶惟看了看時間,不到三點,半夜三更的睡不着又沒事幹的陶惟想到包裡的錄影帶,翻找出又接上錄像機,縮在牀上看起比賽錄像。
從天黑看到天亮,陶惟把整個比賽看了一遍,尤其是亞古丁和普魯申科的自由滑陶惟更是反覆的觀看,對於普魯申科,陶惟是由衷的敬佩,那是一個極其堅韌的運動員,十幾年的時間裡,包攬了各種比賽的獎牌,可以說,從普魯申科踏上花滑開始,基本上就沒有落空的時候。
而普魯申科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創造了無數個世界第一,不過對於搶了普魯申科的專屬動作,陶惟並不後悔,雖然因爲重活一回,陶惟佔盡了先機,但這份先機只能讓陶惟付出更多汗水。
競技賽場靠的是實力拼的是精神,而不是這份先機,可對普魯申科陶惟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敬佩,不僅僅是因爲普魯申科創造的那一個個無法逾越的傳奇,而是因爲內心的強大,對比曾經同樣跌落塵埃的普魯申科,陶惟明白他其實就是一個懦夫,內心不強大所以無法站起,自卑並不是外人給予的而是自己強加的。
曾經的曾經,無數個無法入睡的夜晚,回想自己的一生,陶惟知道,說什麼自卑說什麼不忍,其實無非是給懦弱找個理由,真正的根源還是在自身,因爲無數的剖析,因爲撕開僞裝後的鮮血淋淋,陶惟看到了真實也看到了曾經不願承認的一切。
幾個小時不曾間斷的觀看,當門口響起重重的砸門聲,陶惟才按下錄像機走到門口打開房門,站在門口呼哧帶喘的萬小東臉上沒有收起的驚慌讓因爲陷入回憶而有些沉重的陶惟頓時心底一暖,“哥,我沒事。”
早晨訓練結束,還沒等萬小東換下冰鞋,旁邊響起的閒聊吸引了萬小東的注意,原本很高興陶惟回來的萬小東隨即被接下來的消息嚇住了,陶惟受傷了,心底慌亂不已的萬小東脫下冰鞋就往外跑。
一路疾奔,腦子裡胡思亂想的萬小東自己把自己嚇的夠嗆,看到全須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的陶惟,眼底慌亂的萬小東反手抓住陶惟,“二娃,傷哪了?啊,俺看看。”
邊說邊上下摸索的萬小東讓陶惟呵呵的笑了,拉着萬小東回到牀邊,坐下後掀了下褲腿,露出了有些紅腫的腳踝。
心疼浮現在眼底,小心的摸了摸陶惟的腳踝,“咋樣?還疼不?”
還沒等陶惟回話,砰的一聲,虛掩的房門被大力推開,站在門邊的石楊一臉緊繃的出現,大步走進屋,第一眼看到陶惟紅腫的腳踝,提着的心咣噹一下落地的石楊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吧?張醫生咋說的?”
站在萬小東旁邊的石楊碰了下陶惟的腳踝,笑呵呵的搖搖頭,“沒事,就是擰筋了。”
陶惟的回答讓石楊皺起眉頭,“是故意的嗎?”
不怪石楊多心,雖然不是很瞭解陶惟的訓練成果,但從馬德明隻言片語和那份沒有遮掩的自得中,石楊明白,陶惟一定是有着極其優異的成績。
沉吟了半響,陶惟搖搖頭,“應該不是,估計是清理冰面的時候我落冰的地方稍微多了點熱水。”
陶惟的回答讓石楊不滿的皺了下眉心,可此時再去追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能安慰陶惟好好養傷的石楊留下不願意離開的萬小東,去給倆人打飯。
吃過早飯打發走萬小東,陶惟仔細塗抹上藥油,按摩至吸收後,拿出課本學習。
一整天的時間,悶在屋裡的陶惟只是小心的活動着,晚上六點吃過晚飯,小心的在屋裡溜達的陶惟寢室的房門再次響起,一整天的人來人往讓陶惟也懶的鎖門,還沒等陶惟回話,房門輕輕推開。
一前一後出現在眼前的身影讓陶惟楞了一下,疑惑的看看走在前面的張萬里和站在後面的榮博遠,怎麼也無法把倆人聯繫一起的陶惟眼底的疑惑只是讓榮博遠緊繃的五官微微鬆緩,上前走到陶惟身邊,扶住溜達的陶惟,把人按坐又把陶惟的雙腿擡起放在牀上,轉頭看向張萬里,“張叔。”
粗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愣神的陶惟回神仰起頭看了看榮博遠,沒有吭聲的任由笑呵呵的張萬里仔細查看。
檢查了一下,又把新配好的藥油交給陶惟張萬里隨即離開,啪嗒一聲關上的房門讓陶惟眼底閃爍了一下,轉頭看向自行拉過凳子坐在一旁的榮博遠,“你認識張叔!”
雖然是詢問卻帶着肯定,點點頭,沒有否認的榮博遠也沒解釋,只是看了看陶惟消腫的腳踝,“怎麼樣?”
搖搖頭,挑了下眉梢的陶惟用行動給出了回答,看到了也聽到了,榮博遠提了一整天的心也算放下了,要不是國家隊的大門實在難進,榮博遠也不會等到晚上張萬里忙完纔來到陶惟寢室。
不過,一整天的等待也不算白等,想到靜靜躺在口袋裡的通行證,榮博遠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鬆緩,伸出大手蹭了下陶惟的額頭掀了掀陶惟略長的頭髮,“剪剪頭,頭髮長了。”
伸出手撥楞一下的陶惟恩了一聲,“下午吧,上午要開會。”
其後的一個星期的時間裡,有了通行證的榮博遠只要忙完工作就會趕到國家隊陪在陶惟身邊,慢慢的,隨着來的次數越來越多,陶惟寢室內也多了一些曾經看不到的物品,小鍋小盆小爐子,成雙的碗筷、嶄新的衣架,好像每次榮博遠來到這裡都會帶一些東西。
越來越多的小件讓乾淨整潔卻又有些空蕩蕩的寢室慢慢有了一絲煙火氣,爲了安放這些東西,難得上午來到國家隊的榮博遠甚至給裝了個小架子,拉上簾子,既不地方又不顯的凌亂的架子把萬小東稀罕夠嗆,對榮博遠沒有任何懼怕的萬小東直愣愣的抱着剩下的板子吆喝着榮博遠給他也裝一個。
傻啦吧唧的萬小東沒有眼力見的勁把石楊愁的夠嗆,萬小東不懂也看不出,可石楊卻看的清楚,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奔着陶惟來的,雖然陶惟什麼都沒說,但從倆人之間的互動,石楊看的清楚,陶惟並不是沒有感覺,只是顧慮什麼沒有挑明而已。
不過這種事畢竟不是當事人,只是隱晦的點了下陶惟別鬧大了,石楊扯着萬小東把萬小東哄走了。留下笑呵呵的陶惟獨自面對面無表情的榮博遠。
十天後,陶惟的傷勢徹底痊癒,做了最後一個檢查後,回到隊伍中的陶惟開始了正常的訓練,介於六月份即將開始的集訓,陶惟的訓練也僅僅是一些基礎性的恢復訓練。
而隨着陶惟的傷勢痊癒,榮博遠再次從陶惟的身邊消失,一天的學習結束,回到寢室的陶惟站在門口,看着空蕩蕩的寢室,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輕輕關上房門,坐在寂靜的寢室,冷冷清清的房間內好像少了些什麼,沉默坐了半天,臉色有些難看的陶惟使勁搓了把臉,重新打起精神打開電視,閃爍了一下亮起的電視機內頓時使得整個房間帶出一絲人氣。
直到十點就寢,始終把電視頻道放在音樂臺的陶惟躺在牀上回想一晚上幹了什麼竟然發現竟然沒有印象。
煩躁甚至帶着一絲抗拒的陶惟把被子扣在了腦袋上,翻身趴在牀上,睡着羊伴着音樂聲久久才沉沉睡去。
時間緩緩滑動,一天又一天,慢慢的陶惟發現,每當心緒平緩時,榮博遠就會冒出來,而當心情再次有了波動後,榮博遠又消失在視線內,一次或許是巧合,兩次或許會是意外,但三次四次之後,陶惟沉了臉。
想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的陶惟直奔馬德明辦公室,因爲明年的冬奧會,國家隊即將進入備戰,而此次男子花滑隊將趕往q市訓練基地進行全封閉訓練。
跟在馬德明屁股後面一整天的陶惟終於在晚上就寢時磨着馬德明同意他和楊國成等人先行趕往q市。
達成心願的陶惟笑呵呵的回到寢室,連夜收拾行李,第二天,接上頭天晚上接到通知的楊國成和助理,一行四人踏上了開往q市的火車。
而就在陶惟剛剛離開花滑隊離開首都時,距離花滑隊不足五公里的消防中隊內的榮博遠也接到了消息。
掛斷電話,沉默了半響的榮博遠扯動嘴角露出一絲無奈,榮博遠知道敏感的陶惟一定是察覺到了這份按捺的若即若離,其實,榮博遠到不是刻意的做了什麼,而是工作性質的關係,陪伴在陶惟身邊十天已經是榮博遠盡力抽出時間的結果。
開始的兩次,榮博遠只是無意,可第三次,榮博遠無法否認確實是因爲想看到始終平靜的陶惟一剎那泄露的想念,可僅僅兩次,還沒等享受,人卻跑了,再次認識到陶惟敏感的榮博遠拿出日曆查看了一下時間。
算計一下,近半個月無法抽出時間的榮博遠只能把目光落在月底,算計一下能有三天時間,榮博遠放下了手中的日曆表,埋頭工作的同時也計劃着去一趟q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