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被一陣鳥叫聲吵醒,一直事多,許久不曾睡得這麼香甜了,這一覺睡得好,精神也就好了很多,她睜開眼,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手觸之處,一片溫暖。她詫異地轉身,身旁躺着一個男人,眉目俊朗,英偉不凡,正閉了眼沉睡,一隻手被玄衣枕在頭下,另一隻手放在身側,壓着了錦被。
玄衣看着面前這張臉,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到了口邊的驚呼被她強行壓下,她顫微微地擡手,撫上了他的臉,用手指描摩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脣喜悅和悲傷交織在她的臉上,淚水滑落,潤溼了她的臉龐。
“筠,是你嗎你來找我了”玄衣癡癡地凝視着他,掩不住心頭的悸動。
“你所說的筠,就是我麼”下一刻,玄衣的手被一隻大手握住,身邊的男人睜開了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聽到聲音,玄衣愣住,他不是筠,這個聲音玄衣很熟悉,她聽過不止一次,巫女的記憶很是明確,這個男人她應該認識
“無影”玄衣問道。
“聰明”無影帶着笑,幫玄衣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我說過,只要見到取下面具的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玄衣覺得一陣頭暈,自己的相貌和南紫寧一模一樣,而這裡卻又出現了一個和筠長得十分相似的男人,這一切只是巧合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易了容”玄衣顧不得自己正和一個男人躺在同一張牀上的事實,坐直了身子,低頭看着依舊躺着的無影問道。
“沒有,這是我的真面目,不信你可以摸摸看。”無影拉過玄衣的手,放在自己的臉側。玄衣毫不客氣地左捏捏右捏捏,想確信他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之類的東西,她從這人的臉查到耳朵,一直到頸項、鎖骨,沒有一處痕跡顯示,此人是易了容。那就是說,他這張臉是如假包換
“摸夠了麼”無影見她停手,坐起來,眼中帶了一絲戲謔問道。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玄衣搖着頭,不敢相信,她忽然想到這個世界會不會再出現一個個和她所在的世界一模一樣的人,她對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而他們卻都拿她當陌生人想到這裡,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無影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冷麼中秋了,你該添些衣裳了一會兒就找人來給你做,我的新娘,可不能太寒磣”
“新娘你說什麼”玄衣瞪大了眼看着他,這時才反應過來。
“你我都同牀共枕了,難道你還想嫁給別人”無影挑起玄衣的一絲秀髮,放到鼻端輕嗅了一下,發間有着淡淡的桂花香。
“開開什麼玩笑”玄衣說道,“我不能嫁給你,我怎麼可能嫁給你”
“爲什麼不能你別說是因爲你已經嫁給景流觴了,我知道,你不是南紫寧,你也並沒有嫁給他這個藉口,沒有用”無影的眸中含着一種危險的氣息,手指在玄衣的發間緩緩梳過,“至於那個苑榮,你如果不想他有事,最好提都別提”
憑什麼要聽他的玄衣生氣地看着他,儘管他有着和筠一樣的臉孔,可是他不是筠,憑什麼管她她心頭念起,想給眼前這個自大的男人一點顏色看看,靈識浮起,玄衣能感覺到血液因爲靈力的啓動而歡快地在體內流淌。
無影並沒有如玄衣的願,痛叫着滾下牀去,玄衣再重複了一遍咒語,他依舊氣定神閒地看着玄衣,彷彿覺察了她的意圖,眼底深處含着一抹譏誚。沒有用玄衣驚惶地發覺,自己的巫術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難道是因爲離開了景家,靈識不夠可是明明感覺得到體內奔騰的氣息,不可能啊
“我怎麼覺得,你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獵物”無影湊前來,在玄衣耳邊說道,嗓音低沉,壓抑着笑意。
湊到眼前的俊臉是那麼地熟悉,令玄衣一陣眩暈,時光彷彿倒回一年之前,筠也曾這樣壞笑着在她耳邊說:“玄衣,你逃不掉了,不是你抓住了我,是我抓住了你這個小女巫,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你都別想逃開了,我要纏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誓言還在耳邊,人卻早已走遠。玄衣心中一疼,她是愛筠,不是因爲他的俊美,那也是她愛他的因素之一,但最重要的,她愛筠的細心體貼,愛筠的溫柔關懷。她從小失去了父母,和爺爺相依爲命,爺爺雖然也疼她,但是對她期望很高,教育也很嚴厲,小時候她總是被大孩子們欺負,那時就想着要是有個哥哥就好了,那樣就可以保護她了,上小學時玄衣有一次見義勇爲,爲了保護班上另一個受欺負的女孩,和一個男孩吵了一架,被他推在地上撞傷了腳,那時筠出現了,他來到玄衣的面前,問她痛不痛,之後還揹着玄衣去了醫務室,親自爲她的傷口上了藥,他是玄衣心中描繪了千遍萬遍的白馬王子,像一縷陽光,突然地闖入了玄衣的生活,給她年輕的心裡帶來了溫暖和光明,卻只留下了一剎那的光輝。多年後遇見,他已從少年褪變成了英俊青年,面容改變,玄衣對他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卻是遺失了童年的記憶,直到分手那天,她準備告訴他,自己終於知道了兩人之間爲什麼會有強烈的熟悉感,因爲他就是童年時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可惜她還未開口說出這個小秘密,他爲她建造的美好世界便已坍塌成碎屑。
無影的面容和筠的重疊,這一刻,玄衣真希望眼前的人就是筠,如果是他的話,話再怎麼霸道,聽在她耳裡也是甘心如願。可惜不是
靈力對這個人不起作用,他在玄衣面前就是強者,不能輕易惹他,玄衣現在,只求能自保。
“無影,你爲什麼要娶我總得有個理由吧”玄衣稍微離開他一些,手掌扶上無影的肩頭,看似親近,實際上卻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無影挑了挑眉:“不爲什麼我想娶便娶了”
“可是,你都沒有問過我”玄衣越說聲音越小,她想起了這是個古人,和一個古代的男人談男女平等,那是不可能的事
無影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他的雙手扶上了玄衣的肩,緊緊盯着她的雙眸,眼裡有着探索的意味,半晌方冷冷地說道:“我做事,不需要問任何人的意見,日後你就是我的妻,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任何人,不得例外”
尤如兜頭一缸冷水澆下,玄衣的心被一層涼意包裹,從裡到外,散發着一股寒氣。她低下了頭,閉上了眼,藏在袖中的拳頭捏得死緊。
“巫玄衣,你真沒有用啊你以爲你是誰,連筠都不是真心對你,這裡又有誰會有真心你的奢望,永遠不會達成所有人,都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玄衣在心中默默地告誡着自己,慢慢恢復了平靜。
無影看着她露出一小截的雪白頸項,有些愣神。
“我明白了,左使大人有什麼吩咐,只管說便是,玄衣自是不敢不從”玄衣的回答平靜無波,聽不出一點情緒。
無影卻又皺了眉頭,手探向她的頸後,在白皙嫩滑的頸項上輕輕撫了撫:“叫我寒,或是柳”聲音決斷,不帶一絲商量的餘地。
玄衣迅速地擡頭,這輩子她只有叫筠時喊一個字,那意味着兩個的親暱,這個無影,卻要她以同樣的叫法叫他
無影拍了拍掌,一羣丫環低頭魚貫而入,每人手裡有一個托盤,有一路看,手機站16n奼紫嫣紅的綾羅綢緞,有流光溢彩的珠寶首飾,還有芳香撲鼻的胭脂水粉。
“你喜歡哪樣,自己挑”無影摟着玄衣說道。
玄衣看了看,說道:“太豔了”
“換”無影只說了一個字,衆丫環一下退得無影無蹤,玄衣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又一排丫環進來,依舊列成兩行站着,只是托盤上的東西變了,從豔麗的,變成了素淨的,首飾盒裡,只放了一隻玲瓏剔透的鳳釵。
玄衣聽苑榮說過,無影是玄火盟的左使令,沒想到這個玄火盟還挺有錢的,不然他哪裡來的這般大手筆。看樣子如果玄衣不滿意,這些丫環會一直換下去,玄衣只得將就着挑了一件月白的長裙,一對珊瑚墜子,胭脂水粉她一向不用,着人撤了下去。
無影則挑了一件與玄衣同色的織錦鳥雀長袍,換下了他身上已然給揉得皺巴巴的大紅團花錦衣,那衣裳顯見是新做的,穿上後配上無影的笑顏,他似變了個人,一時間神采灼灼,仿如一個溫和的書生。
玄衣在丫環的服侍下穿上了衣裳,她這才發現自己只着裡衣,外衫脫了丟在景府了,無影昨晚是將她如何掠到此地,她一點知覺也沒有,不知道現在小雪發現她不見了沒有,會不會有人爲她擔心還有苑榮,原本說好兩人一起離開景府的,如果他發現玄衣不見了,會不會以爲是她自己先行離開了
在紛亂的思緒中,無影牽着她的手走到了室外,早有丫環備好了早飯,菜餚不多,卻是精緻可口。
席間玄衣意外的發現,所有的丫環都站在她的身邊,一會兒侍候她這個,一會兒侍候她那個,無影的旁邊空無一人。
“你們侍候你家主子吧,不要老是圍着我轉”玄衣說道。
“姑娘就是我們的主子”一個伶俐的丫頭快速地看了無影一眼,低聲答道。
看她們的神情,好像很怕無影似的,每一個都刻意地離他遠遠的,不敢挨近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