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發現(下)
接近凌晨十二點。
這座城市恢復了它原有的面貌,沒有了讓人流連忘返的燈紅酒綠,瀝青公路上的車輛也寥寥無幾。
遠離城市喧囂的人們,多數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入夜後,泊南山的溫度要比市區低兩三度,山上大樹枝葉繁茂更顯陰涼。
馮禕凡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低下頭繼續小心辨別着腳下的枝幹樹葉,速度緩慢地前進。從山腳上山的小道一共是八條,馮禕凡打算從側面走,抄了捷徑登頂,再從山頂找突破口往對方所在的方向走。
計劃天衣無縫。
等馮禕凡登頂後已經渾身大汗,她站在山頂看着半山腰的人影,藉着皎潔的月光拼了命的往下看。無奈枝葉太過茂盛,把視線擋得密不透風,馮禕凡只好再往下走。
她專心極了,一心只看着半山腰的人影,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後正跟着一個人。
小姑娘神經繃得緊緊的,每走一步都不敢含糊。馮禕凡生怕下一秒會因爲自己的不小心,被發現後滅口拋屍。她越想小腿肚子越抖得厲害,壯膽似的深呼吸一步步往下挪,直到能看清楚前景才停下來,小心翼翼躲在樹後。
不遠處,有兩道人影正忙碌着。映在對方臉上的光線忽明忽暗,馮禕凡只能靠身形來判斷對方。
眼下較爲魁梧的男人正在搬動一桶液體的東西往裡走,馮禕凡可以斷定這個男人,肯定就是剛纔從別墅開車出來的人。往裡些的另外一人身材偏瘦小,看不清是男是女,對方腿腳似乎有些不方便,一瘸一拐的前行搬弄着瓶瓶罐罐。
馮禕凡心想,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帶着液體的桶裝物來山裡。
沒等她想明白,突然一聲悶響,那種聲音帶着幾分沉悶,像極了緊閉的瓶塞被拔出的暗響。來不及反映,空氣開始蔓延着一股濃重的硝酸味。在意識到那是什麼時候後,馮禕凡當即用袖口捂住口鼻,也抵擋不住那股味道被吸入腹腔,馮禕凡沒忍住,一下子咳嗽得厲害。
往樹林深處走的兩人自然聽到了聲響,火速丟下工具後,邊惡劣的罵了聲粗口,一邊速度極快的往着馮禕凡的方向跑過來。
小姑娘一看時機不對,捂着口鼻難受到極點的跑。逃命要緊,馮禕凡哪還有先前的小心翼翼,顧不得腳下的是剛下過雨的山路,她往着山下跑,猝不及防的打滑,整個人就從半山腰上滑了下去。
馮禕凡嚇得厲害,嘴裡尖叫不停。她害怕極了,在空中奮力亂揮,意料之外的她抓住一棵異常挺拔的小樹,這才勉強的停了下來。小姑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站起身,謹慎回頭看早前那兩個人追她追得很忙厲害的人。
黑暗中,半山腰上的幾道人影糾纏在一起,馮禕凡一邊揉着後背的傷,一邊留意上頭的打鬥情況,混亂中她似乎聽見了徐驍湳的聲音。馮禕凡詫異,努起身往上跑,正巧見那兩個人正抱頭流竄,他們想必常來泊南山,馮禕凡看着他們輕車熟路的往山頂跑,想着縱是刑偵那邊的同事來了,還不一定能在這種環境裡追上他們。
可下一秒,馮禕凡愣在原地,她不明白……
明明是兩個人,爲什麼會有三道影子?
馮禕凡拔腿想要追上去看清楚,背對着山頂的徐驍湳已經開口阻止了她。他聲線清冷,短短的一句話讓馮禕凡如置寒窯:“你還閒沒惹出更多的事兒來嗎?”
儘管聽出了他語氣裡的不悅不耐煩,小姑娘也依舊厚着臉皮,氣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看他,“教授,你怎麼在這裡?我還以爲是幻聽了呢。”
徐驍湳沒有搭理她,徑直的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打給局裡的同事,他言簡意賅的總結,掛斷電話後,四目相對,聲音是貫來的清冷孤傲,“你爲什麼在這裡?”
“我已經找到兇手以人體爲實驗對象,不斷嘗試的最終目標是誰了。”
話落,她徑直蹲下身,把先前圍在脖子當口罩用的外套取下來,簡單的爲他包紮着左手臂上的傷口。他的手,礙於燈光問題沒法看清傷口深淺,但馮禕凡嗅着空氣中的血腥味,莫名有些心疼。
英明神武的大神……竟然也受傷了!
她不敢問他疼不疼,連忙轉移注意力,把自己推理的結論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徐驍湳。徐驍湳不說話,調整呼吸,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她走向那堆被荒棄了一地的硝酸,指着其中一個瓶子驚喜道:“徐教授,剛剛那兩人一定是想用王水……”
徐驍湳冷着臉的掃了她一眼,馮禕凡立刻噤了聲,把那句“毀屍滅跡”努力塞回肚子後,安靜的坐在了他的邊上,等着局裡的同事過來現場。
從市區到達泊南山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眼下入了夜,路上沒什麼行人和車輛,所以馮禕凡推測最晚不超過半個小時。
果不其然。
半個小時後,馮禕凡餵飽了深山蚊子,躲避着拿手電筒照她的司徒千,義憤填膺的說道:“你照夠了沒有?!”
司徒千看着渾身沾滿泥巴的馮禕凡,忍不住想笑,“你怎麼弄的這一身?”
“要命唄!”
小姑娘和司徒千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轉過頭看向此刻正在和刑偵同事交接當時現場情況的徐驍湳。這會兒燈光很足,馮禕凡看清了他左手臂上的傷口不算深,只不過血流多了附在傷口上,血淋淋的倒是可怕。
她鬆了一口氣,起身和法醫組要了消毒藥水跟幾塊創可貼過去,她招呼也不打的開始料理他的傷口,徐驍湳起先被嚇了一跳,後些時候若無其事的皺着眉頭細緻講着現場的情況,一邊還得忍着馮禕凡的不知輕重。
折騰到大半夜,三人回到公安廳天已經矇矇亮了。
馮禕凡從家裡出來,身上穿着家居服,經過泊南山那麼一折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淨的。徐驍湳看着她礙眼,放行讓她回家把自己洗乾淨了再來上班。她走了之後,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和司徒千乾瞪眼。
“教授……你不去洗洗嗎?”司徒千看他也是渾身泥漬開了口。
徐驍湳低頭看了包紮得異常“可愛”的右手,擡頭淡漠的說道:“她也趕上來了,那麼提早開始,三個論點對談定在今天中午。”
“好。”
司徒千也走了。
整間辦公室只剩下了徐驍湳一個人。
他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盯着手上包紮的傷口,良久皺着眉頭說了一句:“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