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的冬至。寒流襲來,山海市溫度驟降。
這個冬至之後兩天,就將是平安夜。
聖誕節這個由西方舶來的節日在國內青年之間有很高的人氣。其實也就是給大家一個玩耍的理由和熱鬧的氛圍,一般這種時候高中生都在上課,不過互送禮物是最常見的。
每年華通公司大院子弟之間都還是免不了俗要搞搞形式主義大家送來送去,當然,現在恐怕要改名爲伏龍公司大院了。
大院內,已是華燈初上。
冬至是星期一,卻不上晚自習,一高很人性化,下午放學學生就破例放假回家了。
臨近聖誕元旦,每每這個時候找父母開口要錢是最正當的,比平時編撰補課費之類還要理直氣壯。當然這個時候有的父母還是會窺探,比如俞曉家裡。
“媽,給我錢,大後天聖誕節,我送同學禮物。”
“你要買什麼啊,要不然我幫你去超市買?自己買啊……那有沒有收到巧克力嘛……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以後不問了,哎呀問你一下你現在脾氣那麼大……”
“要多少錢?六十!?這麼多?送什麼噢,隨便送點東西就夠了嘛……好好好……拿去!”
等俞曉母親打開錢包,抽了幾張錢出來,表情還一臉狐疑,“你不會是要買花送女生吧……?”
其實俞曉壓根也就是送送賀卡,三毛,五毛不等一張,幾塊錢就能把要送的人搞定,其他的錢就中飽私囊。在這種事情上,程燃和俞曉保持着兄弟般的高度一致。
程燃家裡。
徐蘭端上了羊肉湯,最後擱了二十塊錢在程燃的桌前。
“馬上年底了吧,你們不是要互送禮物嗎,拿這些去買吧……”徐蘭說着,“今年你怎麼不提前找我們要了?你有錢啊?”
程燃暗忖自己老媽的嗅覺之敏銳,他笑了笑,“上個暑假的時候不是說起我們用程翔家的店製作印刷棋賣錢嗎?賣了一些錢。”
“對對,這事我聽你二嬸說起了,賣了很多錢吧,你腦子裡哪這麼多主意……錢呢?你掙了多少嘛?”
“那錢是有成本的,我們幾兄弟歷來的壓歲錢啊……現在勉強賺了些回來吧……幾千塊。”程燃不知道下次家庭聚會,二嬸會不會就把店鋪做這個銷售數額給曝出來,店子自然請了小趙姐打理,二嬸大多數時間也是去打麻將,每天收賬的時候來看看,應該不會完全計算他們所賺和所盈利的。不過這個也說不好,沒準二嬸倒是掌握了他們全部的收支。這也不打緊,知道也就知道了吧。程燃只是需要掌握個度,不讓家裡人達到介入進來的程度就夠了。
目前的盈利,往小說一些,他們還是能接受的,甚至還會誇他們兄弟之間會做生意,還不至於介入,但如果要是幾十上百萬的利潤,那家裡人還不驚世駭俗起來,一個個恐怕都要指手畫腳了,這種平靜的家庭格局,就得生生打亂。
所以程燃後續纔要聯繫印刷廠來做活,省時省力,只需要給錢就夠了。而其實三國殺的單副製作成本反而降下去了。
徐蘭道,“噢……這樣啊……賺了就賺了錢吧,自己賺的錢自己存着,計劃着安排。這二十塊還是拿着吧,這是媽媽給你的。我先說好了,無論你做什麼,可不能影響成績。否則你爸第一個就會回來找你談話。”
布瀘縣的郵電所開局,程飛揚這兩天都帶隊去縣上面駐守了,冬至都沒能回家。
布瀘縣的郵電所攻克意義重大,從地理位置上,是山海以北,省內西北地區兩區十地和主要城市的聯繫咽喉要隘處,交通和通信的樞紐,這裡一旦打開局面,往西北方向兩區十地的設備更新就會順理成章。現在正是伏龍攻城略地的時候,程飛揚免不了要到處跑。
程燃知道自己的成績纔是這一切穩定的基礎,要是真有天落後了,支撐程飛揚的這股勁沒準也會泄下來。
但是,冬至也沒能等到程飛揚的身影,家裡總是會有些空落落的。
收下了自己老媽的錢,吃了羊肉湯,用打了蘸水的羊條肚白蘿蔔刨了滿滿一碗飯,程燃回到房間裡。
桌子上面,擺着一些賀卡。
都是和俞曉放學時買回來的,打批發,手寫上聖誕快樂,省時省力啊。只是給姜紅芍的,在她略帶威脅的“建議”下,還是附上有關自己最近的照片。
主要程燃也不知道該送些什麼給姜紅芍,要說巧克力之類,就俗了,只能說服自己對於老薑而言,收到賀卡和照片,也許就超越了其他形式上的事物。
程燃收到過兩張老薑的照片,除了第一張國外電話亭旁邊的,第二張則是她在信裡附上的蓉城十中教室裡用水杯喝水被友人拍下來的一幕。教室中,她握着水杯,可能是發現被拍,俏麗的眼睛瞪着,斜瞥着相機,眼珠子睜得忒圓。
背景是黑板後面的板報,窗戶外有枝繁葉茂的綠藤,光陰似乎就從那些窗戶口飄散進來。
這張照片要是放在後世被公佈,程燃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會在網絡上引發怎樣的熱潮,在那些人造美女已經看夠,審美疲勞的信息時代,這就是核彈一樣的殺傷力。
窗戶染上寒霜,房間裡透着溫暖的光,播音機裡傳來廣播裡的歌聲,是老歌追憶——《卡薩布蘭卡》。
“……我想我們的愛情故事永遠都不會被搬上銀幕,但當我不得不看着你離去,我也感受到那種傷痛……噢!卡薩布蘭卡的親吻依舊……但沒有了你的嘆息,那吻已不成吻……”
“請回來卡薩布蘭卡找我吧……隨着時光流逝,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
“我猜,在卡薩布蘭卡有很多傷心人……你知道我從未到過那裡……”
歌曲伴着冬天裡輕揚的雪沙。
迴盪在這馨黃的房間。
程燃已經開始期待起新年裡能收到老薑的信來。
……
楊夏家。
桌臺上,整整齊齊的碼放着筆記本,封皮是卡通的圖案,是的,楊夏打算送給身邊人筆記本。
而在每個筆記本的扉頁上,她都會寫上一段話語,譬如給姚貝貝的是:“希望你的樂觀和耿直永遠伴隨着你。”給柳英的是一首屬於女孩會喜歡春妍麗夏小詩,給俞曉的是:“來年不要當吠頭子!”給張小佳的,給張鑫的,給劉科宏的……
很多人的,幾乎都寫好了。
但是偏偏就是給程燃的,有幾本都寫壞了。
終究是沒能定稿。
收音機裡傳來歌聲,是《卡薩布蘭卡》。
聽着這樣的樂章,楊夏深吸一口氣,提筆,像是下定了決心,在一個深藍色的筆記本扉頁,用漂亮的手書寫下:“每個人都會爲一些東西而堅持,其他人覺得是浪費時間,但對這個人來說,卻很重要。也許這個人所等的,只是一個……回頭?”
一寫完楊夏就迅速叩上了筆記本,想起這筆記本終究會送到那個人手上時的一刻,她就用雙手狠狠把它壓在了身下,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撕了,手臂枕着頭。
歌曲的樂章中,楊夏咬着嘴脣,緋紅的臉頰鮮豔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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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阿C的又一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