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馬雪徵的報表解讀告了一個段落,智柳自然而然的便看向了郭偉。
他現在心裡面也是懊悔不已,自己當初也是犯了渾了。
不管是過往的歷史,還是現在的事情,都證明了一點。
特麼的,有事,是真得郭偉上啊!
特別是現在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刻,對人才選用育留很有一套的智柳非常清楚,整個幻想集團,此刻能把棋走活的,只有郭偉。
不過還沒等他說什麼時候,馬雪徵忽地又開了口,繼續說道,
“各位,從財務報表上看,我需要提醒的是,這裡面有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我建議你們聽聽。”
智柳聞言,無奈的將目光又投向了幕布。
他其實現在一點都不想聽財務分析了。
情況已經擺在了這裡,現在需要想的,是該怎麼去應對。
此時,馬雪徵將屏幕又轉回了利潤表上。
不同的是,她將兩列的隱藏打了開來。
衆人一看,是炎黃集團7月的報表。
不過……爲啥炎黃集團7月的數據有兩列?
馬雪徵笑了笑,用鼠標在屏幕上點着,“炎黃集團這次申報8月數據的時候,對7月數據進行了數據修正。
理由是上個月併購後,財務工作混亂,出現了應報未報的現象。”
李勤仔細的看了看屏幕,疑惑不解的望着她,“沒什麼變化啊,就是虧損額變大了嘛。”
而一直沉默不語的智柳,此時卻突然瞪大了眼珠子。
“等等!炎黃集團收購TOP的工商變更時間是多久?!”
馬雪徵聞言嘆了口氣,她知道,智柳明白了過來。
她輕輕的說着,“7月27號16:59分完成的工商變更,這個時間我不可能記錯的。”
智柳也不可能記錯,於是此刻面對7月生產成本上面突然出現的6.93億元,鐵青着臉,就連嘴脣都哆嗦了起來。
按照炎黃集團的每臺4200元的成本,倒推7月產量是16.5萬臺。
而生產線提供商的供貨單表明……
馬雪徵見狀聳了聳肩膀,“如果按照產線供貨單的數據,那麼我可以斷定,卿雲至少是在7月上旬便開始了稅控機的生產。”
智柳呆愣在那裡,一臉神色古怪的模樣。
而李勤聽着這話,撓了撓腦袋,“我記得卿雲和宋儒華的談判完成是7月17號的,因爲18號發佈的減值公告。”
郭偉聞言點了點頭,表示勤大爺記性很好。
李勤喃喃自語着,“也就是說,我能不能這麼理解,這小王八蛋從一開始特麼的就沒有打算做家用機市場?”
郭偉又是點了點頭,“這可以說明兩件事……”
說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第一,卿雲一開始就是衝着稅控機市場去的,在收購之前就做好了計劃。第二……”
他搖了搖頭,“第二,他至少是在收購完成的當天,就開始了針對我們的計劃,從而……讓我們的內線誤以爲真,傳遞過來了假消息,而我們……出現了經營層的集體誤判。”
楊志遠聞言,難以置信的看了郭偉一眼。
他萬萬沒想到,郭偉竟然沒有落井下石直接揭破內線被收買或者叛變,而是換成了‘失誤’,甚至直接點名了這是經營層的集體誤判。
儘管,他也心裡很清楚,楊炳南三番五次的傳遞假消息,這絕對是已經叛變了。
而在場的衆人也都很清楚這一點,只是一直沒點破而已。
畢竟他是總經理,想要讓他背鍋,要費點功夫。
但有郭偉這麼主動的給出一個‘集體誤判’的臺階,楊志遠完全可以咬死這點,這是他證,有會議記錄的,不是自證。
他相信,智柳也會利用好這點的。
只能說,敵人太狡猾。
果不其然,智柳聞言,頓時臉上浮起了笑容。
他最擔心的,就是領導責任。
因爲從會議記錄上看,當初是他推翻郭偉的正確判斷,這做不了假。
現在發生的情況,是當初郭偉言之鑿鑿推斷過的。
但是此刻郭偉主動的給出一個臺階,將他自己也兜了進來,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皆大歡喜了。
執委會的所有成員也都想通了這個關節,紛紛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事後國資真追究起責任來,智柳固然是有領導責任,他們也是有連帶責任的。
現在郭偉這麼一兜,這就變成了領導層人人都有責任。
最後只能說這是屬於敵人太狡猾,各自扣罰點績效而已。
此刻,輕鬆下來的馬雪徵望着智柳,開起了玩笑,“老智,我現在懷疑,你這不是掘了卿雲他爺爺的墳,而是刨了卿雲他家的祖墳毀了他家的祠堂啊!
否則我解釋不了,他爲啥對我們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
李勤聞言卻嘶了一聲,一臉古怪的看向智柳,“老智,我怎麼記得84年的時候,你好像去西蜀出過差,當年……你是不是在那裡有什麼歷史遺留問題?”
這話一出,會議室裡年齡偏大的執委會成員,都哈哈大笑起來。
曾茂朝摸着下巴一本正經的說着,“嗯……算着時間,好像剛好合適。老智,交代交代,卿雲是不是你始亂終棄的私生子,現在來複仇來了?”
智柳一臉無語的看着這羣老王八蛋,而後也是無奈的笑了,“他要是我兒,我只恨當年沒有把他……摔在牆上!”
吭哧吭哧的衆人其實心裡也清楚,歷史遺留問題個屁!
那個年代,智柳哪裡出過燕京?
1984年11月,幻想的前身才成立,成立之前智柳不過是個宅在研究所的技術員。
都是知根知底的,對於當年的事情自然都是瞭解的,哪怕是卿雲出生的85年,智柳在當初幻想前身都是一個小角色而已。
只不過是因爲宣傳口徑的問題,需要樹立一面旗幟,此時大家默認了智柳幻想集團創始人的身份。
別的不說,此刻執委會裡至少有5個人都比智柳更有資格被稱爲公司的創始人。
現在說來,不過是大家過過嘴癮。
智柳撇了撇嘴,將目光投向了郭偉,“小偉,你說有沒有可能,卿雲是同時在生產稅控機和家用機?”
不過說完,他卻自己搖了搖頭,悵然若失的喃喃自語着,“沒可能的……他沒那麼大的產能。光是稅務端這塊,他就要忙活三四個月,沒產能生產的。”
衆人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李勤嘶了一聲,“有沒有可能,我們以卿雲產能不足爲理由,向稅務局申請,我們幻想可以代工一部分,多多少少也是錢啊。”
智柳搖了搖頭,“不可能的,稅務局絕不可能接受這種模式,估計只會逼着卿雲提產能。”
曾茂朝在那邊一個沒忍住,“還提?他現在日產兩萬臺……全年加起來就是700多萬臺了……唉……”
700萬臺,放在前年,這相當於是整個品牌機全年的銷售量。
郭偉聳了聳肩膀,“那沒辦法啊,稅務肯定不會說等着他生產的,他不加產能,稅務局都會逼着他加,拖幾個月這顯然不符合稅務總局的利益。
稅務總局肯定是希望今年完成調試,明年1月1日起立刻開始實施的。
再加上企業端,我估計炎黃集團要把產能提到日產4萬臺纔夠的上。”
李勤一聽這話,人都麻了,咋舌不已,“乖乖!日產4萬臺?一個月就是120萬臺,一年就是1440萬臺?他以後拿什麼產品來填這部分產能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楊志遠愣了,忍不住看向了郭偉。
“老郭,我記得你當初說過,卿雲很有可能是在走軟硬結合的路子?他會不會再搞出一個什麼機來?”
郭偉聞言聳了聳肩膀,一臉無奈的說着,“是啊,我要是他,我肯定這麼走,畢竟TOP以前行業軟件的底子太厚了。
伱們看,稅控機,其實也就是軟件+硬件,說白了,他走的就是這路子。
所以……”
郭偉搖了搖頭,“勤大爺,你不用替那小子擔心的,那小子後面肯定還有類似稅控機的幺蛾子出來,比如,稅務都做了,再做一個財務行不行?
還是他稅控機那個套路,財稅本身就是一體的,馬總,稅務局讓你買這種機器,你買還是不買?”
‘專管員問你買不買稅務局推薦的財務電腦?’
馬雪徵一想到那個畫面,臉都綠了,直接開罵了,“這種捆綁銷售,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壟斷!”
倒不是幻想集團有什麼稅務風險、偷稅漏稅的情況,事實上,高科技企業,把稅收優惠政策吃透後,稅負很低的。
但是其他企業不是啊。
吃透稅收優惠政策,這本身對財務人員的能力要求是非常高的。
要相信,這個世界真的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而稅收,有個專業名詞叫做:稅務博弈。
也就是說,企業和稅務之間,其實是博弈關係,並不是嚴格按照法條來的。
世界上沒有一個稅務部門能夠做到完全按照法條來辦事,因爲做不到,現實情況總是會出乎法條之外。
那麼這個時候就是互相妥協的時候,妥協多少,這就是博弈。
但是,面對強勢的稅務部門,特別是沒有博弈能力的中小企業,都是願意花錢買平安的。
況且,這種事情,稅務從道理上也是站得住腳。
說破了天,稅務本身就是自帶稽查職能的。
到時候專管員只需要來一句,‘拜託X總支持支持我的工作’,公司該怎麼回答?
公司越小,在稅務面前越沒有話語權,偏偏市場上80%的企業都是小微企業。
而大部分中型企業,上市又無望,自然稅務上面是能怎麼操作就怎麼操作的,自然對專管員更是禮遇有加的。
會議室裡所有人心裡面也明白這個道理,於是馬雪徵的話音剛落,衆人的情緒立刻被點燃,紛紛附和着開始吐槽起來。
“這炎黃集團也真是太囂張了!這麼推銷產品,還要臉不?”
“他們就不怕把中小企業給全部得罪得死死的啊!”
“就是,這種把公信力當成了自己的搖錢樹,簡直是對市場公平競爭的踐踏。”
趙令歡聽得想笑。
這種事情,好像幻想也沒少幹啊。
不過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而已。
“而且這種電腦價格肯定不便宜!”
“捆綁式銷售,太無賴了。”
李勤婆娑着下巴,問了一句,“這種事情……我們通過輿論施壓如何?我覺得社會還是應該抵制這種不公平的行爲,維護市場的公平競爭和行業的有序發展嘛!”
會議室裡的不少人衝着勤大爺豎起了大拇指。
這個角度,到也說得通。
強如薇軟,面對被人指責捆綁式銷售,也只能拆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