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大會結束後,人羣中,李勤叫住了準備開溜的郭偉,
“走,小偉,開你的車,陪我去醫院看看你師傅。”
周圍的人看了看兩人,悄咪咪的從旁邊溜走了。
就連馬雪徵,站在旁邊欲言又止了一會兒,也是輕輕嘆了口氣,裝着打電話的樣子快步的離開了是非之地。
而李勤的這句話,把郭偉想要遁走的念頭給打消掉了,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
他本想會後直接回自己老巢華亭神洲數碼總部的。
這種多事之秋,能遁則遁。
但是李勤當衆擡出智柳的名號來,他也不好說啥的。
畢竟,是自己老師。
就是這二大爺太損了!
而李勤望着周邊突然冒出來的一大團空地,心裡也是挺不是滋味的,索性也懶得看,招呼着郭偉走快點。
還沒上車,見郭偉將後座的行李箱提到後備箱裡,李勤就淡淡的開了口,
“怎麼?你小子想跑?有點良心不?”
郭偉一臉討饒的請李勤先上車說話。
李勤沒有坐到後座上,反而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望着公司門口的人來人往,郭偉苦笑連連的坐進了司機位,讓司機小張不用跑了。
得!
這一幕,鐵定要被人打小報告說給他們的新主子聽。
郭偉很清楚,整個幻想控股的意識形態已經發生了變更。
現在,就是站隊的時刻。
很顯然,二大爺是不想自己站到楊志遠那邊的。
特麼的故意的!
不然私下招呼一聲的事,需要在會場上當着這麼多人說不!
車出大門口,坐在位置上抄着手的李勤搖了搖頭,“小偉,別天真了,伱以爲你躲是躲得過去的嗎?
楊志遠是不會放過你的。除非……”
他似笑非笑的轉頭看着郭偉,“除非你願意在一頭豬手下做事。”
郭偉聞言聳了聳肩膀輕嘆了一聲,“勤大爺,他總不能趕盡殺絕吧?”
李勤搖下窗戶,點燃一根菸,撇了撇嘴,“其他人都可以投降輸一半,包括我!但你不行。”
說罷他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小偉吶,我和你老師,都小看了他啊。”
見郭偉悶着頭開車沒有說話,李勤也不多說什麼,將菸頭扔出窗外。
李勤心中暗自思忖,智柳的倒下太過突然。
而且時機敏感,讓人不得不懷疑背後是否有不爲人知的隱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目光不時瞥向郭偉,想要在探尋他的想法,但郭偉的臉上卻像是戴着一副面具,讓人看不透。
不過無所謂,他知道,有些事,不需要攛掇的,郭偉又不是傻子,話點到即可。
……
醫院的走廊裡,白色的燈光下,李勤和郭偉的影子拉得老長,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迴響,增添了幾分沉重。
兩人到達醫院,卻被告知智柳還在ICU裡面躺着的,目前不允許探視。
李勤摳了摳眉毛,心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這時,智柳的妻子鞏國欣匆匆趕來,她的出現讓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去。
鞏國欣的眼圈紅腫,顯然是因爲擔憂丈夫的病情而哭泣過。
李勤見狀,上前安慰道,“鞏老師,您要保重身體,老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鞏國欣,不僅是李勤熟悉,郭偉也熟。
倒不是因爲師徒名分的,而是因爲鞏國欣也是幻想的創始人之一,擔任過好幾年的IT事業部總經理,直到因爲得了甲亢才慢慢的退了下去。
不過此時,他站在一旁,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
他知道這句‘吉人自有天相’是李勤在安慰人。
但,眼前連他在一起三個人,都很清楚,智柳都不是什麼好人的。
他不禁在心裡吐槽:勤大爺這話說的……
別搞成什麼‘吉人自有夭相’了。
不過面上他還是趕緊安慰着師孃兩句。
鞏國欣本來還沒什麼的,畢竟都第二天了,要哭也早哭過了,但現在面前兩人一安慰,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三人說了一會兒閒話,就在郭偉還在感慨着世事無常大腸包小腸的時候,鞏國欣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
“老李,小偉,醫生說,我們家老智的急性心力衰竭,可能是藥物衝突引起的。”
“藥物衝突?!”
李勤和郭偉異口同聲地大聲問着,兩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驚訝和不解。
他們當時是覺得不對勁,怎麼突然情況就急轉直下了,甚至郭偉還當場質疑過。
不過當時的郭偉只是爲了演戲演出自己的憤怒感,但其實心裡壓根並沒有往那邊想過。
畢竟智柳服下的藥,一個是速效救心丸,他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是買來的什麼消心痛片,經過保健醫生孟醫生的手。
不待鞏國欣回答什麼,李勤和郭偉飛快的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震驚以及一絲……恐懼。
楊志遠的果決和狠辣,超過了兩人之前的認知,這其實都還好說。
扮豬吃老虎嘛,歷史上多得是。
但是……
現在楊志遠的手段已經越過了法律和道德的邊界問題了,這就讓他們心裡有點抓毛,讓他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還有什麼招?
或者說,這種狀態下的楊志遠,還會幹出什麼事來?!
那邊的鞏國欣點了點頭,聲音哽咽着,“是的,主任柳醫生判斷,是速效救心丸與β受體阻滯劑合用導致的。”
此時,ICU的門被推開,顯然是一個大主任帶着幾名弟子走了出來,一邊走着一邊討論着病人的病情。
鞏國欣指了指中間的中年人,“那就是柳主任。”
李勤見狀,立刻上前詢問着智柳到底是什麼藥物衝突。
正在給弟子傳道的柳大主任顯得有些不耐煩,他皺着眉頭說,
“你們這些人,怎麼一點常識都沒有?這些藥物怎麼能隨便亂吃呢!”
柳大主任繼續說着,“從病人的症狀上看,多半都是美託洛爾、施太可這種治療心臟病的藥物。 你們記住,速效救心丸這種中成藥,其實也是硝酸酯類藥物的一種,是禁止與β受體阻滯劑合用的!
這兩種藥物都可抑制心肌收縮力及心率,若兩者聯合應用則會加重上述情況的發生概率,嚴重時還可誘發急性心力衰竭。
智先生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你們啊……唉!
幸好送來的及時,ICU裡住幾天,養一段時間就好,也別太擔心的。”
他知道智柳是誰,也知道智柳這樣的人物有自己的保健醫生。
但正因爲知道,他就覺得這種事情太扯蛋了。
只能說,世界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花那麼多錢請的醫生,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柳大主任說完,便帶着醫生們匆匆離開了。
李勤一聽,心裡有譜了,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但他沒有證據,也不可能拿得到證據。
總不能把智柳給屍檢了吧,人特麼的都還活着。
在鞏國欣面前,李勤和郭偉也不好說什麼。
陪着鞏國欣聊了一會兒,安慰了幾句也就走了。
人在ICU裡,又見不到的,守着也沒用。
回到車上,郭偉啓動後卻沒有立刻開出去,而是嘶了一聲。
這事態的發展,不僅出乎他的所料,也出乎了那個小王八蛋的所料。
智柳的心臟因素,確實是兩人設計的點,只不過兩人在這一點上,意見並不一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郭偉很清楚,卿雲要的是幻想的衰亡,因爲炎黃集團沒法吞下國資控股的幻想集團。
而他的訴求是他能帶領幻想集團走上正確的道路。
二者南轅北轍,只是在扳倒智柳這個點上進行着聯盟。
智柳倒下的那一刻,他們的合作就終止了。
現在這情況,卿雲只會笑眯眯的看着,因爲……
那小王八蛋順帶還想拐走自己,讓自己去做他的副總!
倒也不是不行,未來的炎黃集團有多牛X他心裡還是有數的。
但幻想……
畢竟他89年畢業就在幻想工作,到現在都14年了。
他捨不得走。
見郭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李勤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亂說。事情還沒搞清楚,不要亂下結論。
等你老師醒了再說,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公司的局面,同時暗中調查楊志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證據。
“小偉吶,以拖爲主。”
郭偉聞言點了點頭,輕踩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
楊志遠獨自一人在幻想集團董事長辦公室內,雙眼中燃燒着不甘和憤怒。
他知道,自己多年來的隱忍和裝傻,成功的讓所有人都以爲他是一頭豬,讓所有人都低估了他,都看不起自己,包括那個一心想要上位的王副主任。
他心裡清楚,王副主任之所以支持他,不是因爲看重他的能力,而是看中了他能帶來的政治資本。
王副主任想要的,和艾比誒木的談判權,想要將這個‘國際巨頭’的榮耀歸於他的身上,以實現副主任去掉副字的目的。
這其實沒什麼的。
楊志遠自己圖的是,按照智柳當年的規矩,退休後的人,要將持股幻想集團的員工計劃份額給賣出來。
他要的,就是智柳的份額,以及未來幻想控股的大權。
什麼併購國際巨頭的,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不要也罷。
他看得很清楚,要了,以後說不定還是個罵名。
別人憑什麼賣給你?
圖的到底是什麼?
其實智柳和他心裡面都知道。
但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僅此而已。
光是此刻封頂9萬美刀的年薪,和對比艾比誒木同崗位的1879萬美刀的年薪,就足以讓他一定要促成這筆交易了。
何況還有謀奪了智柳的員工計劃份額?
所以,和王副主任合作,他沒有一點兒心理負擔,各取所需。
但是讓他憤怒的是,裝了這麼多年的豬,由於裝得太像,所以所有人都把自己真當成豬了。
剛剛他趁着剛開完幹部大會,趁熱打鐵的召開了經營辦公會想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和話語權。
讓他沒想到的是,會上如馬雪徵等元老就差把‘你算老幾?’說出口了,而像夏碭、喬箋、林旻這些和自己同批進入公司的,也是自己說什麼事就推三阻四的。
而郭偉就更過分了,來都沒來,反而說是他通知晚了,現在在醫院看老師。
呵呵!
分不清大小王是吧!
楊志遠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知道,他自己的位置並不穩固,也不能拿郭偉怎麼樣。
一個‘代’字,如同一把懸在頭頂的劍,隨時可能落下。
他的敵人不僅僅是郭偉。
還有朱立楠、趙令歡、林旻等和他同時代的人物。
更可能有隻比智柳小上幾歲的元老們。
國資委隨時可以一紙令下,改弦更張。
所以,在‘代’字沒明確取掉前,這些高層領導確實有不鳥自己的本錢。
自己還不敢怎麼他們,否則鬧將起來,便是一個‘領導班子無法擰成一股繩’的能力不足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