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從陳悅作爲炎黃集團的高管也在媒體上亮了相後,陳嚮明就知道有些事是瞞不住的。
大家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
儘管他很清楚自己女兒絕不是什麼花瓶之類的,但她出現在那個位置上,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否則,一個18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身居一個大型集團高位的?
機關裡,家長裡短說閒話的自然不會少,不過都是一些酸蘿蔔酸葡萄的,不理也罷。
他沒那麼迂腐,更沒那麼清高的。
陳嚮明抽了一口煙,繼續說着,“他給出的建議是‘休閒安逸之都’。”
卿雲搖了搖頭,“重污染的需要搬遷,但可控的,可以保留。”
城市沒有產業支撐,即便再漂亮,也就是“空城”;
產業沒有城市依託,即便再高端,也只能“空轉”。
陳嚮明聞言愣了一下,“不用搬?”
他一個18歲小年輕給出來的建議,自然說服力是不夠的。
卿雲聽罷聳了聳肩膀,“叔,‘窗含西嶺千秋雪’是什麼意思?”
不是不信卿雲,而是這種事情必須落實。
陳嚮明嘶了一聲,眼睛眨巴眨巴的,而後掐滅了煙,走到窗邊摸出了手機。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你也別多想,這種事情肯定是要綜合各方意見的。”
他和王志綱的區別是,王志綱的定位,是第一代錦城的定位,而他是第四代。
‘休閒安逸之都’是錦城的過去和現狀,王志綱的做法,是以當前的錦城來吸引全國。
他表示,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這是大氣治理的要求,也是對產業快速轉型的要求。
既然有,那就好說了。 不過……
就在陳嚮明還在腦子裡天馬行空的時候,卿雲的聲音在書房裡響了起來。
雲帝想說,特麼的還不如前世那份那麼大膽!
他上次就知道原因是什麼。
“您看看現在的禪城和莞城,因爲鵬城的存在,他們的發展速度在粵東省排名最後。
卿雲聞言聳了聳肩膀,表示無所謂的。
說完這句話他連連搖頭,“叔,但是,時不我待!”
產業園的激活,新興的炎黃集團猶如再造一個厚朴,使得錦城地方主觀上沒有了前世那種深刻的窮則思變的動力。
相反,他直接呆在那裡,而後神色古怪的看向了卿雲。
而他螞蟻吞象完成了TOP集團的收購,客觀上也盤活了錦城當初的爛賬,讓城市不至於陷入‘技術性破產’的困境。
雲帝嘿嘿一笑,“產城一體,打破錦城現有的城市圈層界限,不要人爲的將新興產業的工業區與城區割裂開來。
第一,錦城輸給渝都。
不瞞你說,不僅僅是我,知道的領導都覺得有點摳腦殼。
因爲他這個歷史攪屎棍的出現。
卿雲嘿嘿笑着,“叔,不知道了吧?嘿嘿,從上個世紀80年代,錦城氣象部門就在統計這個數據,從80年代的全年40多次,到01年的18次,逐年下降。”
想到這裡,他繼續說着,“叔,產城融合、職住平衡纔是城市興旺的根本。”
倒不至於做什麼上杆子來機場迎接的事情,但都囑咐陳嚮明要對孩子好一點,好好過一個國慶假期。
唯一的例外,就是錦城。
‘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華國第四城’-‘財富之城,成功之都’-‘雪山下的公園城市,煙火裡的幸福錦城’
城市品牌,是對城市形象與身份的認同,是現代城市推進過程中發展理念與目標的高度提煉。
這是錦城的城市品牌升級路線,代表着各個時代裡錦城的核心訴求。
陳嚮明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本想勸卿雲什麼‘治大國如烹小鮮’的。
站在後世看錦城這20年的發展,錦城城建過程中不是沒有犯過錯的,甚至還有致命性錯誤的時候。
作爲一個建立在遠離海岸上千公里、無內河運輸且公路運輸也拉胯的特大城市,錦城沒有任何可以借鑑的經驗,只能自己摸索和探索。
陳嚮明揉了揉鼻翼,閉上了眼睛,“你繼續說。”
而在後世盤點錦城這段時間裡犯的錯,最大的便是工業企業一刀切的搬遷,造成了錦城主城區的產業空心化。
何況,卿雲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
他當然知道這半句詩的來歷,說的就是在錦城推開窗就能看見貢嘎雪山。
於是,爲了宜居,錦城在90年代便開始進行了產業外遷。
而王志綱這種以產業造城聞名的規劃大師,至少在城建方面,和他地位不可同日而語的。
小卿,外界對於錦城的聯想往往是‘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擁有美麗的自然環境’、‘充滿舒適的生活方式’和‘慢節奏’。
虹吸效應,這是跑不掉的。
半晌,他嗤笑了一聲,“小卿,你要不要看看窗外是啥樣的?”
有兩件和渝都相關。
但是此時,特別是渝都剛剛直轄沒幾年的時候,成渝之間的恩怨情仇,足以讓每一個錦城地方公人都打上雞血。
還雪山呢!
但這小王八蛋也不看看現在的空氣質量!
這是2003年,不是唐代!
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來之前他便想好了對策。
陳嚮明聞言自然不可能是什麼虎軀一震的。
說罷,他搖了搖頭,“老實說,這個歸納確實是給出了錦城的準確定位。但是,我……乃至整個決策層都總感覺差了點意思。”
而王志綱提出的‘休閒安逸之都’的理念,客觀上催化了這一進程。
面對陳嚮明的猶豫,卿雲果斷開口,“叔,渝都可是鉚足了勁想要超越錦城的,你想想看,如果錦城不拼命往前跑,會是什麼情況?”
陳嚮明翻了個白眼,“這是坑蒙拐騙!你也不想想,別人來了,看不見會怎麼說?”
石室中學的校外實踐,又不只是出去玩的,博物館、氣象站他們都去過。
錦城的初期規劃一直是產城分離。
特麼的他都在錦城生活了幾十年了,哪裡能看見雪山?
錦城,跟雪山有個屁的關係。
既然要提出這個口號,那麼保守估計這個‘觀山日’要提高到50天以上的水平。
而卿雲當時跟他‘隆中對’的時候,他明顯地感覺的到,卿雲在描繪未來,在講述願景。
還在錦城有個好處就是,從來不會短視,一個規劃下去可以20年不動搖的走下去,沒怎麼折騰過。
城市化與產業化要有對應的匹配度,不能一快一慢,脫節分離。”
特麼的,一次毛腳女婿上門的家事,還變成了領導交辦的任務了。
錦城人自己罵渝都沒事,外地人罵一句,通常會迎來一句‘關你錘子事!’
這份規劃的原則性描述,非常契合他的發展,但是最關鍵的行動步驟上面……
陳嚮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現在能和古代比嗎?!”
卿雲也不說話,手指在文件上彈了彈,“這是願景。”
回到這個時間點上,卿雲當然要糾正這個偏向。
陳嚮明偏着頭一臉困惑的看着他,“啥玩意兒?觀山季?”
錦城和渝都,兩地直線距離270公里,開車不過4個小時。這本身就是不是你虹吸我,就是我虹吸你的局面。
半晌,陳嚮明走回來一臉笑意的將手機放在了茶几上,“算你小子說對了。”
雲帝笑了笑,“其實也簡單,重點就是對污染企業提標改造。”
在得知‘小卿總’國慶將要回錦城時,領導們表示很是欣慰。
這種標籤印象,其實放在很多城市都具備,我們現在缺乏一個明確的城市核心價值、精神氣質、城市性格特質的提煉。
沒法子,能讓錦城人激動起來的事情不多。
而作爲一個城市發展的規劃,立足現狀是基本,展望未來纔是規劃的意義所在。
在世界範圍內,所有的超大城市,都是靠近沿海或者有着水系發達的內河運輸通達大海的,這是海運便利的地利因素。
雲帝趁熱打鐵的說着。
比如電子類,本身沒有什麼污染,沒有遠離城區的必要。完全可以以產促城,以城興產,產城融合。
陳嚮明接着嘆了口氣,看向了卿雲手裡的規劃,苦笑了一聲,“你老實說,叔寫的,在你眼裡是不是太保守了點?”
陳嚮明將注意力拉了回來,聞言笑了,“少了城市品牌嘛。”
“老侯啊,有這麼一個事,你們那……”
羣山環繞的千里平原沃土,盆地的地利讓錦城成爲了內陸特大城市,但也給錦城發展產業帶來了最大的不利。
因爲他重生後的意外捲入,大感冒提前了半個月在錦城拉向了警報,較前世得到了更爲妥善的控制,持續時間並不長,不像前世對錦城經濟產生了極其重大的不利影響。
陳嚮明臉色變幻了多次,而後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吐出一口濁氣,
“輸誰,特麼的也不能輸渝都!小卿,你說,我改!”
盆地的地形氣候讓污染無法得到快速的稀釋,反而會加重聚集在盆地的上空。
卿雲想都不想,直接背出了那句後世被老大點名向世界推介的錦城新品牌,
“雪山下的公園城市,煙火裡的幸福錦城。”
渝都說,‘兩地的口水戰,我親自參與,同時還曾經在髮網上發帖過’。
而偏偏,他有。
但領導們的‘關心’,陳嚮明也不得不迴應。
說到這裡,他散過去一支菸,“上次和你交談,我感覺你提出的對城市定位的想法很好,但我回來之後我想了很久都提煉不出來一句讓人滿意的。
錦城地方也專門你上次提起過的王志綱來座談過……”
所以成渝之爭,外地人躲遠點,看熱鬧就行,要嘰歪,那不得行。
不想走彎路的雲帝,直接一步到位,現狀和願景結合的去吸引人。
陳嚮明想說,這個‘休閒安逸之都’的提出,確實讓人眼前一亮,但是和上次這個臭小子提出的理念都差了好幾層了。
卿雲聞言不客氣的點了點頭,“我理解你們的想法,穩步轉型。”
現在能看見的,只有蜀道山!
第二,外省人罵渝都。
西蜀開會時可以拍桌子怒吼着,舉全川之力也要讓錦城超過渝都。
“叔,還是缺了點。”
一旦錦城在這個發展的長跑裡掉了隊,下場比任何城市都慘!”
但爲什麼錦城的城市排名可以逐年攀升?
只是說,摸着石頭過河的時候,所有的城市是在拼誰犯的錯誤少。
反過來,在渝都也一樣。
他覺得,這品牌定位,好是好,朗朗上口的,但是脫離現實。
不少領導暗戳戳的說着,老陳你就這麼一個女兒,以後也肯定想女兒呆在自己身邊是吧……
但這就實際造成了主城區的空心化。
卿雲聞言搖了搖頭,“叔,要不伱打電話問問氣象,在錦城的觀山季,全年有多少天能看見雪山。”
不是隻有外遷一條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