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頭,你剛纔說什麼?”老太太愣了一愣,還以爲自己聽錯了,蹙着眉頭確認道,“你剛纔說你也想要鴛鴦錦繡嫁衣?”
“是!”司徒蜜雪咬了咬脣,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老太太,蜜雪和三姐同樣都是您的嫡親孫女兒,您不能厚此薄彼!”
老太太面色沉了沉,語氣不悅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姐妹幾個我素來都是一樣的對待,不缺你們的吃,也不少你們的穿,更不曾斷過你們的零花,何來的厚此薄彼?”
司徒蜜雪被噎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方恨聲辯駁道:“老太太說的是,這手心手背確實都是肉,可手心的肉多,手背的肉少,內裡的區別可大了去!”
“放肆!”老太太神色一凜,怒聲呵斥道,“這些年來你母親都是如何教的你?你的規矩和禮儀都學到狗鬼肚子裡去了?如此與家裡的長輩說話,哪還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風範?”
聞言,司徒蜜雪雙眸中迸射出滔天的恨意,出口的聲音冰冷而又尖銳:“母親以前教過,是蜜雪玩心重沒有好好學!如今蜜雪倒是想要跟着母親好生學一學規矩和禮儀,可惜爲時已晚!”
頓了一頓,她忽而伸手指向一直沉默着未說話的烈鸞歌,咬牙切齒地說道:“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她是被你們給逼死的!而你,司徒鸞歌,我敢肯定,你絕對就是害死我母親的元兇!”
烈鸞歌水眸微眯,正欲開口,就聽到老太太右掌用力拍了下身側的小茶几,聲色俱厲道:“四丫頭,你滿嘴胡唚些什麼?!吃了這麼多年的飯,你就只學會了血口噴人,睜着眼睛說瞎話嗎?!你母親的死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與旁人沒有任何關係!再若胡說八道,我只能動用家發來處置你了!”
聽到“家法”二字,司徒蜜雪原本強硬的氣焰一瞬間消弭了不少。...上次家法的那三十個板子,足足叫她躺在牀上休養了兩個多月纔好全,她實在是怕了。
暗自緊攥了下雙拳,司徒蜜雪想到自己此行來的目的,再次開口說道:“老太太,我母親究竟是如何死的,蜜雪可以不去深究。蜜雪今兒過來,原也不是爲了這件事。”
說到此處,她惡狠狠地瞪了烈鸞歌一眼,隨後看向老太太,冷聲質問道:“老太太,您剛纔不是說您沒有厚此薄彼,對待我們姐妹幾個都是一樣的麼?既然如此,那老太太爲何獨獨只賞了鴛鴦錦給三姐,又請了巧娘子師傅來爲三姐繡嫁衣,而蜜雪卻什麼都沒有?”
老太太擰眉覷着司徒蜜雪,沉聲說道:“先前你又沒有被聖上賜婚,我自然只考慮到已經與侯府小世子定於年後大婚的鸞丫頭。....如今你雖然蒙聖上隆恩賜婚,可終歸晚了一步。那鴛鴦錦只有一匹,我已經賞給了鸞丫頭做嫁衣,你的嫁衣就只能選用別的料子了。”
“憑什麼?!”司徒蜜雪既不滿也不服,眼角眉梢流瀉而出的都是濃濃的嫉妒和怨恨。“老太太,您這心也未免偏的太狠了一些!平日裡您有什麼好東西只賞給三姐一人也就算了,可爲何這鴛鴦錦嫁衣也只有她一個人能穿得上?”
頓了一頓,又語鋒有些逼人地繼續說道:“老太太,若是三姐嫁得比蜜雪好,蜜雪尚可以不去計較您的這份不公!可事實卻非如此,三姐嫁的不過是定國侯府的小世子,而蜜雪嫁的則是天家之子,這皇子側妃可遠比世子夫人要來得尊貴!”
“老太太,如果所嫁之人比蜜雪低一等的三姐,大婚的時候卻能穿上蜜雪所沒有的鴛鴦錦嫁衣,豈不是要惹人笑話?更甚至,坊間那些個多嘴多舌的若是以此爲話柄,說我們司徒府不重視聖上賜婚,不將大皇子放在眼裡,豈不是要平白的釀出一場禍端來?”
聞言,原本想要發火的老太太沉默了下來。她知道這幾點都是四丫頭爲自己想要鴛鴦錦嫁衣而找的藉口,可又不得不承認,這幾個藉口都相當充分且在理。
只怪她一門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鸞丫頭身上,一時間倒沒有考慮到這些問題。
可那鴛鴦錦不比別的料子,不是你有銀子就能買得到的。她那匹四十五年的鴛鴦錦,極有可能是存世的最後一匹。再想找出第二匹來,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
老太太滿臉苦惱,內心糾結不已。她先前曾說過,穿鴛鴦錦出嫁的這份風光和體面,一定要替鸞丫頭爭來。
可誰能想到四丫頭如今得聖上賜婚嫁與大皇子做側妃,這門親事可比定國侯府都要高貴。若是不想惹出什麼是非的話,這鴛鴦錦嫁衣要麼鸞丫頭和四丫頭都不穿,要麼就只能給四丫頭一個人穿了。
烈鸞歌見老太太滿臉苦惱和爲難,於心不忍,想了想,毫不介意地笑說道:“老太太,四妹剛纔所言都在理,那匹鴛鴦錦孫女兒就讓給四妹好了。她嫁的是大皇子,比起孫女兒來,四妹更需要這份風光和體面。”
聽到寶貝孫女兒這麼說,老太太既欣慰又難過,爲丫頭的乖巧懂事而欣慰,也爲丫頭的乖巧懂事而難過。那麼名貴罕見的一匹鴛鴦錦,丫頭連絲猶豫和掙扎都沒有,就這麼輕易地讓給了四丫頭。
這事若是擱在香雪和雅雪二人的身上,絕不會有丫頭的這份肚量和胸襟,少不得要吵鬧一番。
哎——
老太太長嘆了一口氣,伸手撫摸上烈鸞歌帶着淡淡笑容的臉頰,很是心疼地說了一句:“丫頭,委屈你了!”
烈鸞歌用力搖了搖頭,眉眼彎彎道:“不,孫女兒一點都不委屈。老太太對孫女兒的好多了去,遠不差大婚時的那一身鴛鴦錦嫁衣。”
司徒蜜雪暗自冷嗤一聲,皮笑肉不笑道:“三姐還真是大肚,蜜雪倒要謝謝你的大方相讓了。”
原本她還想着硬生生搶了司徒鸞歌的鴛鴦錦嫁衣,定會氣得司徒鸞歌半死。可如今這女人一臉平靜笑容,全不見半分氣怒之色,倒是惹得她自己滿肚子氣,遠沒有預想中搶到鴛鴦錦嫁衣時的那份高興。
司徒鸞歌,你給我等着吧!出嫁之前你處處壓我一頭,等我嫁了大皇子做了側妃,有你好看的時候!
烈鸞歌微眯着眼睛看着司徒蜜雪,言不由衷地說道:“四妹太客氣了,都是一家子親骨肉,還說什麼感謝不感謝的話。三姐只希望四妹嫁入皇家,將來能一輩子都過得好就行了。”
司徒蜜雪勾脣一笑,不冷不熱地吐出五個字來:“承三姐吉言。”
老太太蹙了蹙眉頭,神色淡淡地看着司徒蜜雪,語氣不是很好地說道:“四丫頭沒什麼其它的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晚點兒我會打發人請巧師傅去你院裡給你量一下尺寸的。”
“孫女兒謝過老太太。”司徒蜜雪福了一福,臨走時還不忘補上一句,“老太太,蜜雪要嫁的是天家之子,一應嫁妝您和父親大人兩個看着辦。”
說罷,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烈鸞歌。潛臺詞就是,她這個未來大皇子側妃的嫁妝絕對不能比烈鸞歌差。
老太太胸口一陣發堵,怒目瞪視着一臉有恃無恐的司徒蜜雪,厲聲說道:“你放心,你三姐有的你都會有!退下吧,以後沒什麼事就好生呆在自個兒的院子裡,晨昏定省我都給你免了!”
“呵呵,蜜雪多謝老太太體恤!”司徒蜜雪面上帶着得意的冷笑,暗罵了一聲“死老太婆”,這才福身告了退。
如今她可是未來的大皇子側妃,不犯什麼大錯的話,老太太是不能拿她怎麼樣的。正因爲如此,她先前纔敢那般語氣強硬的與老太太說話。
哼,你們一個個都等着吧,她司徒蜜雪翻身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老太太,您別生氣。四妹年紀尚小,說話不知分寸,老太太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烈鸞歌邊說,邊揉撫着老太太的後背心幫她老人家順氣。
“四丫頭都快滿十三歲了還小麼?”老太太雙眉緊蹙,語氣陰沉沉地說道,“她這還沒嫁入大皇子府,就有些個不知天高地厚起來。等到它日做了大皇子側妃,還不知要囂張成什麼樣兒。只怪她娘從小沒有好生教養她,依着她如今的這副脾性,嫁入皇子府後少不得要吃大虧。”
話落,老太太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眉宇間隱有憂色。
對於四丫頭,她雖說是恨鐵不成鋼,但怎麼說也還是她的孫女兒,打從心裡她還是希望四丫頭嫁人之後能過得好。只可惜,四丫頭驕縱跋扈的性子已經養成,改都改不了。在皇子府裡想要過得好,只怕是難吶。
老太太搖了搖頭,也只能自我安慰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了。
“丫頭,你也回去吧。祖母有些乏了,想先休息一會兒。”老太太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臉倦怠之色。
“恩,那老太太好生休息,孫女兒晚點兒再過來。”說罷,烈鸞歌伺候着老太太歇在暖間的拔步牀上,隨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