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鸞歌聽司徒天賜那個叫瑞珠的大丫鬟說雲墨非喝醉了酒,吐得厲害,直嚷嚷着要見她,想也未多想地便吩咐玲瓏先好好照顧一下貪嘴小貓兒司徒天賜,自己則急急跟着瑞珠一路往小涼亭這邊趕來。
撥開亭前垂着的絹紗,看到的卻不是吐得一塌糊塗的雲墨非,而是他與司徒語嫣緊密相擁的纏綿一幕,兩人眸中春情盪漾,臉上還泛着可疑的紅潮。
烈鸞歌愣了一愣,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氣來,冷聲呵斥道:“子陌,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三堂姐,你……你總算來了……語嫣與小侯爺……我……我們……”司徒語嫣首先回過神來,佯作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面帶委屈地看着烈鸞歌,似乎是想說自己被她的未婚夫給欺負了。
“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烈鸞歌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拼命壓抑着胸中的怒氣。
“三堂姐,語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語嫣本來是和賜兒在這小亭子裡面喝茶的,不曾想小侯爺突然也來了這裡。語嫣想着小侯爺是三堂姐的未婚夫,而且又男女有別,原本想福身告退,可沒想到小侯爺二話不說的,驀地一把將語嫣緊緊擁入了懷中。”
“語嫣又氣又急,可又掙脫不開小侯爺的懷抱,不得已才讓瑞珠和賜兒去請三堂姐過來。因爲怕三堂姐不來,所以才謊稱小侯爺喝醉了酒,正吐得厲害。三堂姐,真的不關語嫣的事。小侯爺午宴的時候吃了不少酒,恐是他酒後亂想。”
說罷,司徒語嫣低首垂目,故作一副羞窘不堪又惶恐不安的樣子,身子卻是愈發往雲墨非懷裡貼。
聽了司徒語嫣的一番話,烈鸞歌緊握着雙拳,怒不可遏地大吼道:“雲墨非,你怎麼可以這樣騙我?!”不是說一生一世都只愛她一個人麼?那眼前的這一幕又該作何解釋?
雲墨非聽到這聲怒斥,猛地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緊緊地摟着司徒語嫣,嚇得慌忙將她推開。其力道之大,險些沒將她推到地上去。
有些迷茫地擡起頭來,看見烈鸞歌正一臉盛怒地瞪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急忙出聲問道,“鸞歌,出什麼事了?誰又惹你生氣啦?”
“除了你,還會有誰?!”烈鸞歌再次朝他怒聲大吼,心裡也不知道是憂傷還是失落,只覺悶堵得厲害,有股說不出的難受。
雲墨非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烈鸞歌跟前,拉起她的手,滿臉疑惑地問道:“鸞歌,我又是哪裡惹到你了?我們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嗎?”
“好什麼好!剛剛做過的事情難道你轉眼間便忘得一乾二淨的麼?”烈鸞歌面無波瀾地冷哼一聲,而後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諷笑道,“呵,鸞歌可從來不知道小侯爺的忘性居然有這麼好!”
“鸞歌,你別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可不可以先清楚地告訴我?”雲墨非許是被烈鸞歌滿臉的冷漠給嚇到了,語氣近乎哀求,“鸞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你別對我冷言冷語好不好?”
“你?好吧,”看着他滿臉無辜又緊張不安的樣子,烈鸞歌終究狠不下心來,不由放軟了語氣,“我問你,剛纔爲什麼要那麼親密又曖昧地和語嫣堂妹擁抱在一起?”
“鸞歌,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剛纔抱的明明是你。”雲墨非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隨後堅定無比地說道,“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擁抱其他任何女人,我的懷抱只屬於你!”
聞言,烈鸞歌的聲調不覺間又高了起來:“小侯爺,你的懷抱只屬於我?你簡直是在睜眼說瞎話!你剛纔不是還親手將語嫣堂妹從你懷中給推開了嗎?”
“呃?好像是這樣……不過,說起來我也正覺得奇怪呢。”雲墨非愣了一下,隨後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番,這才說道,“鸞歌,我記得是你跟前的大丫鬟瑞珠,拿着你那支赤金鑲紅寶彩蝶映月式樣的步搖簪來找的我,她說你有事要見我,所以我便急急跟着瑞珠來了這裡。”
“來了之後只看到司徒語嫣和她的弟弟在這裡喝茶,沒有看到你。司徒語嫣說是你請她來這裡喝茶談心的,又說你臨時被老太太叫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你不在,我便不想呆在這裡。是司徒語嫣說有一些關於你的私事要告訴我,我這才留了下來。”
“不過司徒語嫣沒說之前,就先讓她的弟弟敬了我一杯茶,說是以茶代酒,預祝我們婚後和和美美,白頭偕老。夫唱妻隨,兒孫滿堂。我聽了這話很是高興,便將那茶喝了。”
“沒過多久,你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那樣嬌媚又熱情地望着我。我一時動情,就將你緊緊地擁入懷中,你還……你還……”說到這裡,雲墨非語氣突然變得低沉暗啞起來,看着烈鸞歌的眼神也分外熾熱。
烈鸞歌蹙了蹙眉,哼哧道:“我還怎麼樣?有話就直說,幹嘛一副吞吞吐吐又難以啓齒的樣子?”
雲墨非暗自吞了口口水,小聲囁嚅道:“鸞歌,你……你剛纔已經預備將你完整地交給我了。”
“什麼?!雲墨非,你不要胡說!我……我什麼時候那個……那個……”烈鸞歌不可思議地驚呼一聲,一張俏臉瞬間羞得通紅。難怪剛纔似乎看見他顫抖着雙手遊走在司徒語嫣的腰間,好像是想解開她的腰帶。
想到這裡,烈鸞歌不悅地皺了皺眉,再一次問道:“小侯爺,你確定一定以及十分肯定抱的人是我,而不是別人?”
“當然,我確定一定以及十分肯定抱的人是你。我早就說過,此生我的懷抱永遠只爲鸞歌一個人敞開。”雲墨非溫柔而又深情地凝視着烈鸞歌,默了片刻,忽又轉頭看向神色有些慌張的司徒語嫣,沉着臉問道,“對了,鸞歌,這個女人剛剛怎麼會躺在我的懷裡?”
“哼,那就要問問我的好堂妹司徒語嫣了。”烈鸞歌聽完雲墨非的一番話,腦中陡然閃現一抹靈光,只覺得此種情形特別特別的熟悉。
見烈鸞歌明顯相信了雲墨非的話,司徒語嫣心內又氣又急,急忙開口辯解道:“三堂姐,小侯爺剛纔所言都是胡謅的,語嫣根本沒對小侯爺說過什麼話,賜兒也沒敬過他茶……”
“可瑞珠是你從家裡帶過來的大丫鬟,而且那支赤金鑲紅寶彩蝶映月式樣的步搖簪數日前我已經送給了你,很明顯小侯爺是被你騙到這裡來的。”烈鸞歌兩句話切中要害,而後不給司徒語嫣辯解的機會,上前一步,拿起雲墨非喝過的那個茶杯,仔仔細細地嗅了一回。
果不其然,杯中隱約有極樂迷魂散的味道。這種藥說是無色無味,那也只是對於一般的人來說。像她這種醫術頂尖、對藥物又相當敏感的人,細細辨識還是不難窺出其真章的。
尤其,這極樂迷魂散還是前不久柳氏在老太太的六十壽宴那天想要對她施用的伎倆,她自然對這藥印象深刻。
烈鸞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經心地述說着事實:“語嫣堂妹,你對小侯爺下了極樂迷魂散,這種藥能迷失人的心智,讓他錯誤地將你看成了我,所以纔會有剛纔我看到的那曖昧一幕。”
聞言,司徒語嫣驚震得瞪大了眼睛:“你是怎麼知道的?那極樂迷魂散明明無色無味……”話才說了一半,她猛然住了口,懊惱自己說錯了話,不打自招。
“語嫣堂妹,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烈鸞歌脣角微揚,勾起的笑容三分冰冷,七分諷刺。“你就算想要嫁給小侯爺,也犯不着使出這種自毀名節的卑鄙齷齪手段吧?”
“你——”司徒語嫣又羞又窘,又氣又惱。斷沒想到她如此精心策劃的陰謀會這麼快就敗露,更沒想到司徒鸞歌的醫術如此卓絕,居然輕易就辨別出了極樂迷魂散。
原本照她預想的,任何女子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與其他的女人曖昧無比的摟抱在一起,都會氣得失去理智,而後不聽解釋地遠遠跑開。
可這個司徒鸞歌怎麼就例外了呢?明明那麼生氣卻不走,還耐着性子聽小侯爺解釋。聽完後,那麼快就揭穿了她的陰謀,讓她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暗自緊了緊雙拳,司徒語嫣佯裝出一副柔柔弱弱的受害人模樣,楚楚可憐地說道:“三堂姐,不管過程如何,可結果是語嫣的清譽和名節已經被小侯爺給毀了。這件事若是傳了出來,無論是對語嫣,小侯爺,司徒府,還是對定國侯府的名聲都不利。就連三堂姐你,也要遭人笑話的。”
“是麼。”烈鸞歌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眯眼問道,“那語嫣堂妹想要怎樣?”
司徒語嫣柔柔一笑,一字一句說道:“三堂姐,你可記得那日語嫣曾問過你對‘娥皇女英共侍舜帝’有何看法,你的回答是‘夫君如牙刷,絕不與人共用’。那麼現在,就請三堂姐與小侯爺解除婚約吧。三堂姐若是捨不得,那也可以與我共侍一夫。你我姐妹二人同爲正妻,不分大小。”
聞言,還不等烈鸞歌說什麼,雲墨非便忍不住暴喝道:“想得美!想讓本侯娶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女人做正妻,下輩子都不可能!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司徒語嫣被她冰冷無情的話語傷到,不由尖聲朝他喊道:“小侯爺,語嫣的名節已經被你給毀了,不嫁給你還能嫁給誰?!”
說罷,她伸手扯開自己的衣服領子,雪白脖頸上那斑斑點點的曖昧吻痕頓時暴露在雲墨非和烈鸞歌的眼中。
剛纔雲墨非埋首在她的脖頸間,又是啃又是咬的,司徒語嫣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自己的脖子上肯定會留有痕跡。
司徒語嫣指着自己的脖子,紅着眼眶控訴道:“小侯爺,這是你剛纔留下的,你不能在與我有了肌膚之親之後,卻當做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
“肌膚之親?”雲墨非神色陡然一凜,冰冷的眸光仿似利劍一般直直射向她,低沉的嗓音更是未帶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就算我們已經有了肌膚相親,那又如何?你我之間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你想用道德倫理那一套來約束我,根本就是癡心妄想!老實告訴你,我就算不要自己的名聲,也不會娶你!”
“爲什麼?”司徒語嫣聽到他如此冷漠絕情的話,鼻間一瞬間酸堵得厲害。水眸一眨,兩顆淚珠便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臉頰滾落了下來。沒一會兒,眼中更多的淚水也接連被引發。
隨手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司徒語嫣心有不甘地哭問道:“小侯爺,語嫣自認爲容貌,氣質,學識,才情,各方面都不遜色於司徒鸞歌,爲何你對她能百般疼愛萬般呵護,還將她當作寶似的捧在手心裡,而對我卻是無動於衷不屑一顧?語嫣到底有哪一點不如她,你告訴我!”
“呵,哪一點不如她?這句話你也有臉問得出口?那好,本侯告訴你,你全身上下,哪一點都不如鸞歌!你跟鸞歌比起來豈止是天壤之別,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鸞歌的才情與智慧,鸞歌的氣質與姿儀,鸞歌的風采與膽識,鸞歌的思想與靈魂,無論哪一點都是你永遠也無法企及的!我的鸞歌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也是絕無僅有的!你,沒有任何資格與鸞歌相提並論!明白了嗎?”
雲墨非說得一臉嘲諷與不屑,那種語氣仿似司徒語嫣就是一個最最低等的下賤之物,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值得他多看一眼。
“不!你胡說!我沒有這麼差,司徒鸞歌也沒有你說的這麼好!”司徒語嫣哭喊着嘶吼,臉色慘白得染不進一絲血色。一顆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緊,然後又用力揉碎,疼得她快要無法呼吸。
她真的想不到對待司徒鸞歌那般溫柔寵溺的小侯爺,對待她卻是如此的殘忍和無情。
強忍着心痛,司徒語嫣似有些不願意相信地最後問道:“小侯爺,我們剛纔那般親密無間的擁過吻過,你難道對語嫣就沒有一點感覺麼?”
“有,本侯怎麼會沒有感覺呢!”雲墨非冷嗤一聲,霧氣妖嬈的茶褐色雙眸中閃過絲絲陰森晦暗的厲芒。“本侯唯一的感覺就是噁心,噁心到想吐!”
“你……”司徒語嫣渾身顫抖,無力地癱軟在地。柔弱的俏臉上淚如泉涌,眉宇間的淒涼和絕望讓人不覺動容。“你好絕情!”
“本侯我都很絕情,只是你不知道罷了!”雲墨非絲毫不爲她的傷心和絕望所動,俊臉上的厭惡之意更深更濃,雙眸中陰寒冰冷一片。“這個世上,除了鸞歌,本侯對任何女人都絕情!因爲,本侯的眼裡只看得到鸞歌,本侯的心裡也只裝得下鸞歌!女人一個就夠,多了反而是種麻煩!所以,這一生本侯都絕不會讓自己的身邊再多出第二個女人來,本侯絕不會讓鸞歌有任何傷心難過的機會!司徒語嫣,你該慶幸你我之間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否則,本侯一定會親手殺了你!若不是看在鸞歌和司徒府的份上,你以爲在算計了本侯之後,還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麼?”
司徒語嫣猛地一哆嗦,被他那雙冷冽如冰鋒的眼眸以及渾身散發出來的肅殺蕭煞之氣嚇到,再不敢多說一句話。無聲地流着淚,心底又是心傷,又是絕望,淒涼悲苦無限。
雲墨非冷冷地看着她,俊美無儔的面容上不見半絲兒暖意,美如夢幻一般的茶褐色眼眸中有的只是深深的厭惡和不屑。
“司徒語嫣,本侯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若是執意要嫁給本侯,那也沒關係。不過,本侯絕對有本事將你送到邊疆去充當軍妓。你若不想被萬人騎,那本侯也絕對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光明正大地死在大婚之日。”
聞言,司徒語嫣早已破碎的心再次被撕裂開來,鮮血淋漓。渾身的力氣仿似瞬間被抽空,在地上癱軟成一片。眸中的淚水,再一次決堤……
“這件事到底要不要申張開,你還要不要幻想着嫁給本侯,你最好想清楚了。”雲墨非眼神陰鷙無比地瞥了司徒語嫣一眼,而後拉起烈鸞歌的素手,柔聲說道,“鸞歌,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