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鸞歌回到梨香苑,讓玲瓏自去收拾食盒,她則與司徒皓梵往哥哥的西廂院行去。
繞過兩條迴廊,穿過一座假山,再拐入一扇垂花門,便是一個很大的庭院,中間是一條由寬闊的白石板鋪成的甬路。
院子裡種着幾株垂絲海棠,還有數十株紅楓,葉片紅紅的,豔豔的,甚是美麗迷人。沿路擺放着大片或白或粉、或紫或黃的蝴蝶蘭,嬌豔吐幽開得正好,陣陣清香隨風瀰漫了整個庭院。
院角三五株瓊花開得熱鬧,碩大瑩白的花朵伴隨着陣陣清風亭亭搖曳,仿若一雙雙纖柔玉手捧着片片月光。
烈鸞歌一眼望去,就看到司徒脫塵正站在一株瓊花旁邊,負手而立。
他一身勝雪白衣,仿似沾染了月夜中皎潔的銀華。微風拂過,墨發輕揚,衣袂翩然紛飛,姿態絕俗出塵,氣韻清遠悠然。那背影如同一幅寫意畫般,飄逸雅緻,濃淡得宜,讓人有種形容不出來的美感。
烈鸞歌看得險些移不開目光,連雙腳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似怕自己的腳步聲會打擾到那個清貴無瑕、遺世獨立如畫中仙靈一般的男子。
一旁並步而行的司徒皓梵,見她這副出神的模樣,心底不由堵了一下,喉間似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冒了出來。
這種前所未有的酸堵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一雙好看的劍眉不覺間深深蹙了起來,嘴角一直掛着的那抹暖若冬陽的溫潤笑意也憑空消散無蹤。
不過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又恢復了一貫的謙謙君子之態,笑問道:“三弟身子可是大好了?不然也不會有這份閒情雅緻來院中賞瓊花了吧?”
說罷,他不着痕跡地撞了烈鸞歌一下,力道不輕也不重,卻能讓人瞬間回過神來。
烈鸞歌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胳膊,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司徒皓梵一眼。轉頭見司徒脫塵已經轉過身來看着他二人,便快步迎了上去。
“哥哥,你身子還虛着呢,怎麼不多多休息一下?這麼快就下牀了,還跑到院子裡來,站這裡多久了?累不累?”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疊聲問了好幾個問題。
“呵呵,哪有你這麼緊張的。我纔出來沒一會兒,不累。”司徒脫塵低頭靜凝着烈鸞歌,眼神溫柔得如同春天的湖泊,迷人的笑意不停地從那雙剔透純淨的眼中涌出來,折射着美輪美奐的光澤。“病了這些日子,一直在牀上躺着,渾身都快僵硬了。今兒覺得精神還不錯,所以就想下牀走動走動。”
“恩,如果你覺得沒事的話,到外面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舒活舒活筋骨自然是好的。”烈鸞歌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司徒皓梵,笑道,“哥哥,二哥今兒又過來看你呢。”
聞言,司徒脫塵這纔看向站在他跟前三步遠的司徒皓梵,淡笑着點頭道:“有勞二哥關心了。”他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親近之意,但也不至於讓人覺得冷漠疏離。
“你我一家子兄弟,不必這麼生分見外。”司徒皓梵細細看了他一眼,嘴角便輕輕揚起,溫潤的笑容猶如水面的漣漪慢慢泛開,乾淨,優雅,洋溢着絲絲暖意。“三弟今天的氣色看起來真的很不錯,想必過不了幾天就能完全康復。看來三妹的醫術比坊間最有名氣的大夫都要強上許多,以後有三妹在,三弟的頑症也是指日可待的。”
“鸞兒的醫術的確讓人刮目相看。”司徒脫塵伸手順了順烈鸞歌鬢角散落下來的一縷青絲,說這句話時,眼角眉梢流瀉出驕傲、自豪、憐愛、寵溺、欣慰等多種情緒。
他淡淡地笑着,笑容如同清晨帶露的百合花一般純淨美麗。陽光漫上他凝玉般精緻絕倫的面龐,將那晶瑩如雪的肌膚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清貴高雅和絕世芳華。
司徒皓梵被他這份獨一無二的純靈氣韻和顛倒衆生之美晃了一下神,有些話都來不及經過大腦,便脫口而出:“三弟今年都有十六歲了,應該不必再與姨娘擠在一起,可以有自己獨立的院子。三弟喜歡什麼環境的地方不妨跟我說說,我去跟太太報備一聲,再着人下去好生布置一番,定會給三弟撥一間讓你滿意的院子。”
他話音剛落,司徒脫塵還未開口,烈鸞歌卻是已經蹙起了雙眉,直言拒絕道:“二哥這份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是不會同意讓哥哥另起院子的。你該知道哥哥的身體是個什麼情況,若是搬去了別的院子,我和姨娘要照顧起來定會有諸多不便。而讓別的丫鬟婆子們伺候照管,誰會有我們盡心盡力?沒的哥哥纔有了好氣色,一般出去就又病倒了。二哥,這話你以後不要再說了。若是真把我當妹妹疼,也不要主動去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他們面前提起,不然我可要惱你了。”
司徒脫塵沒有說什麼,可那明顯淡漠下來的臉色,以及微攏的眉峰,已經說明了一切。對於這個提議,他自也是極不喜歡的。
“抱歉,是我多操心了。”司徒皓梵一臉歉意地看着烈鸞歌,眼中三分窘迫,七分懊惱。“三妹千萬別生氣,這話你若不喜歡,我以後不說就是了,更不會去老太太他們面前多言,你儘可以放心。”
“二哥不用這樣,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烈鸞歌面色緩和了下來,重又帶上了笑容。“我知道二哥是好意,只是哥哥的身體太弱,實在是不適宜獨自住往別的院子。”
“三妹沒有放在心上就好。”司徒皓梵略略鬆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天色,道,“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你們了,改日再過來看望三弟。”
“恩,二哥自去忙你的罷。”烈鸞歌點了點頭,看着司徒皓梵漸漸遠去的背影,莫名覺得似乎沒有來時那般灑脫恣意,反倒添了幾絲沉重和落寞。
“他有心事。”司徒脫塵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拉起烈鸞歌的手往屋內走去。“鸞兒,我們進去吧,外面陽光有些曬人了。”
二人前腳才入屋,後腳就見玲瓏和春草走了進來,一臉憤憤不平的模樣。
烈鸞歌一看便知又有狀況發生,撫了撫額頭,冷聲問道:“是不是太太那邊又給我們梨香苑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