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看起來都喜氣洋洋的,只有方圓表現的有些低沉,鄒安看得出來,覺得是不是事情沒辦成,卻又不敢問。
迎賓酒店距離皇宮不遠,九點時,方圓就已經回到了房間。
一個多小時前從這個門裡走出去時,他尚有些忐忑,覺得不成多鬧心。
現在事情妥了,他卻沒有一點兒興奮的感覺,一丁點兒都沒。
婆羅洲的天氣變化很快,昨天暴雨,早上小雨,現在已是晴空萬里,海面如鏡。
沒脫西服,方圓靜靜坐在單人沙發上面對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十點半,夏初來了,守在門外的鄒安幫她刷卡進了屋。
方圓還是坐在那,頭都沒回。
夏初已經換上了下午要參加宴會的那件黑色禮服,長裙墜地,襯膚如雪,纖腰款款,頭髮披散着,像只孤冷絕豔的高貴天鵝。
她瞟了一眼小圓桌上的合同,卻沒有拿起來,走到方圓身邊,站在那裡陪着他一動不動看向窗外。
好幾棵椰子樹下的躺椅上歇着遊人。
沙鷗從樹梢飛過,朝着海中飛去,追趕揚帆的遊艇。
遊艇劃破碧玉似的海面,留下不斷擴大的白色波紋。
一坐一站,兩人跟雕塑似的凹了一個小時的造型,聞着淡淡幽幽的雅緻香水味,方圓終於鼓着腮幫子使勁兒吐了一口氣。
“他們讓我留聯繫人,我留的你。”
夏初“嗯”了一聲,搬了個椅子並排坐在他旁邊,彎腰脫下高跟鞋,站久了,腳痠。
“不舒服了?”她問。
方圓說:“有一點,但不多。”
笑了笑,換他問出昨晚夏初的話,“是不是挺矯情?”
夏初直接了當地回答他:“不算。你只是沒見過世面而已。”
“……”是這個道理,但聽着難受,方圓沒說話。
夏初把兩條大長腿彎在身側,蓋在裙子裡,側頭笑了笑,淡淡說:“世界很渾濁,罪與樂同歌。”
方圓說:“有道理。”
夏初問:“我陪你喝一杯?”
“好。”
方圓起身,從酒櫃裡拿出酒店配備的紅酒和杯子。
“牌子不認識,也不知道好不好。”
夏初說:“我也不認識,不重要。”
開蓋,也不醒,一人小半杯,繼續坐在窗邊看景。
夏初把胳膊遞過來,“碰一下?”
“好。”
一人抿一口,心裡同時在想:好難喝。
方圓擡腳,用皮鞋尖劃開落地窗,撲面而來的熱氣頂住了身後19度的冷氣。
他抻了個懶腰,說:“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夏初問:“晚上和我一起走麼?”
方圓看向另一側桌子上的合同,手指有節奏地敲擊兩下大腿,點點頭:
“航線申請了麼?”
“還沒。”
“那……能送我去海南麼?”
夏初想了三秒,然後點頭說:“好。”
“包機多少錢?”
“三十二萬。”
“那爲啥我們不自己訂機票呢?”
夏初本不想繼續喝這紅酒的,太難以下嚥,但剛剛是自己說要陪他喝來着,所以忍着一口乾了。
“我喜歡花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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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是自助的,仍然在皇宮的一樓,改成了宴會廳而已。
夏初跟着方圓的車來的,下車甚至挽上了方圓的手臂,大大方方在不少迎賓羨慕的眼神裡走進大廳。
羨慕的眼神有給方圓的,也有給夏初的。
迎賓禮儀人員有男有女,都是文萊皇室僱傭的員工。
他們都知道這場宴會的級別規格很高,來者非富即貴。
方圓從迎賓大勞裡下來,自然是爲數不多的貴賓之一,挽着他,跟挽着一座金山有區別麼?女迎賓如是想。
男人就不會想這麼複雜,看着夏初,他們的想法很統一:這個中國女人滿身貴氣,好美。 宴會和上午的氣氛兩個極端,滿場歡聲笑語。
人也不少,因爲貴賓們都帶着女伴和安保。
沒有圓桌列席,都站着。
一道熱菜沒有,全是冷盤。
場中有托盤穿梭送香檳的禮儀人員。
再如何禁酒,宴會也少不了這個東西。
韓流在這個年代吹遍了全世界,除了黑兄弟們的卷卷毛受到天然限制,大部分貴公子都是一水兒的長髮。
可參考西城男孩早期髮型。
方圓一米八一,在國內算是大高個兒,在這隻能稱得上挺拔。
別人西服裡面的股二頭肌繃繃的,他則顯得很弱雞。
Eric領着一高挑金髮碧眼的女伴兒走過來跟方圓打招呼:
“嗨,方,難道夏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因爲皮膚黑,這傢伙的眼白就特別明顯,尤其是故作誇張瞪眼的表情時,更有幾分嚇人。
方圓被他身邊大洋妞身上濃烈的高檔香水味薰得一迷糊,脫口說:“我是她的男性朋友。”
他知道Eric會半吊子中文,所以這句話用漢語說的,因爲英語表達的意思過於準確。
夏初顯然更懂一些這種場合的商務禮儀,見他們說話,便主動和金髮妞走到旁邊閒聊。
Eric顯然被這句模棱兩可的回答搞懵了,思索片刻,又對方圓小聲說:“官方家庭多難受,我覺得你這麼年輕,不該找這種背景的女人,小心被套牢。”
又偷瞄一眼夏初,補了句:“即便再漂亮,也不該。”
方圓笑道:“陷入愛情裡,講不出道理的。”
Eric嘖嘖稱奇,說:“愛沒錯,但愛一個人太累了,方,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和合夥人了,我該教你,要大膽一些,愛她個五六七八個纔對。”
方圓把香檳杯“鐺”地跟他碰了一下:“太有道理了,我需要深刻反省。”
Eric跟着哈哈大笑,然後四顧望望,又說:“一會兒我把桑切斯給你介紹下,他最會玩,等以後你們熟悉了,他也許會邀請你去島上。”
“島?”方圓饒有興趣地問:“他有島?”
Eric先是不以爲然地說:“方,島你也買的起,不要裝做詫異的樣子。”
又湊近了神秘兮兮地說:“不過,他那座是極樂島。”
嘿嘿兩下,略帶深意地眨眨眼:“等你去了就知道了。哦對,我去找找他,然後拉過來和你說話。”
他走後,夏初站了回來,歪歪頭看他:“這個圈子的人都很有能量,你可以多聯絡。”
方圓點頭,好笑道:“以利捆綁,的確最爲牢靠,看來他們對我都挺感興趣,說以後帶我去島上玩。”
夏初喝了一口香檳,搖搖頭:“桑切斯的島?”
“嗯。”
夏初冷冷說:“你不能去。”
“嗯?”
“極樂島,都是小女孩兒。”
方圓嗆了一下口水,繼而失笑:“你怕我學壞?”
夏初微笑看着他,“快樂是免費的,但特別快樂可能就要花錢了,去桑切斯的島上會有記錄,早晚要被曝光的,這個代價你要付?”
方圓輕輕搖頭,定定看了夏初半分鐘,然後才搖頭說:“遊艇我都沒去,去島上幹嘛?”
——
Eric不知道跑哪去了,那個桑切斯方圓也沒看到,這時,燈光暗了下去,宴會廳中央立着的話筒前站了一個年輕的主持人,簡單說了兩句開場白。
然後就讓大家依次隨便講話。
夏恭當先慶祝合作愉快,大家鼓掌。
秦波又上去幹乾巴巴說了幾句,意識形態那套東西在這裡沒人願意聽,但他身份在那,又不能不說,只是十分簡短。
繼而,在場的貴公子們也都上去禮貌地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客套話。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層次,不會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出口,就是毫無意義的發家史、成功學。
他們的成功學在方圓聽來就是……成功投胎學。
好比一箇中了頭獎的人在分享當時選好的心情和領獎的感受。
快輪到方圓的時候,Eric回來了,領着女伴和桑切斯,桑切斯的女伴也是個歐洲美人,在他們身後,還有兩個人。
方圓斜着身子看了看,是阿吉姆小王子和一身白裙的夏末。
方圓下意識側頭看向夏初,一白一黑,兩件一毛一樣款式的長裙……
黑白兩隻天鵝面對面站着,別有一番景緻。
阿吉姆和桑切斯同時跟方圓開口打招呼,可卻被夏末搶了先。
夏末一把挽住夏初,笑嘻嘻地問方圓:
“你說,一個人如果自殺了,那是想通了還是想不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