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朝屏幕後的候場區看去，發哥抿着嘴，笑得很慈祥。
衆所周知，發哥喜歡哈蘇，追求極致的畫面感，此時此刻，上了美美大妝的沈寧飛站在發哥的鏡頭前，沒有擺什麼做作的造型，就只是一身長裙站在那裡。
調試一陣，發哥似乎拍好了，邀請沈寧飛去看拍出的畫面，應該拍的很好，方圓看到沈寧飛微笑致意，兩人互相感謝。
林靈珊見方圓只是淡淡發笑，便揶揄道：“你不吃醋？”
方圓瞥她一眼：“我有那麼小氣？她本就是走這條路，萬衆矚目，我要是連這都介懷，以後豈不是天天鬧心？”
“切。”林靈珊說：“還有十幾分鍾，我不想在這站着了，你帶我去看你的作品。”
方圓想了想，他今天沒打算去濱海大學的展廳，因爲肯定會有人在那堵着他，但現在大部份人都圍在廣場等着看明星，側院應該沒什麼人。
便說：“那走吧，沒多遠。”
林靈珊能想到他其實不方便去的，但見他爲了自己還是答應，一下子笑彎了眼。
女孩子愛你纔會撒嬌，纔會任性。
走到後院，果真沒幾個人，方圓帶她進了展廳，走到牆壁正中。
“就這個。”
林靈珊左瞧瞧右瞧瞧，又不開心了。
“情緒？”嘟着小嘴兒，她沒好氣兒地看着方圓：“情緒應該顯在臉上，不應該掛在牆上，你以爲自己的作品是《蒙娜麗莎》？”
方圓腮幫子抖抖，小狐狸這張嘴真是很有靈性，有時候犀利到他都沒法反駁。
“呵呵，有…道理。”
“哼，我不管，你是學攝影的，卻從來沒給我拍過，我也要這種好看的。”
方圓嘿嘿一笑，搖頭表示：不然。
他掏出IP4，翻了翻，舉到小狐狸面前。
林靈珊一看，登時睜圓了眼睛，詫道：“你，你什麼時候拍的啊？”
畫面裡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五中校門口往來如織，一片後腦勺中，林靈珊回着頭，彎彎笑眼發着光，栗色髮絲微微飄揚，一身校服，亭亭玉立，櫻脣微啓，朝後面招着手。
方圓笑道：“以前的破手機拍的，後來在電腦上修了修。”
林靈珊定定看着他，星眸含水，無限柔情。
方圓和她對望，輕輕說：“你總叫我大色魔，其實我是的。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對你圖謀不軌了。你生氣麼？”
微微搖頭，方圓見她微微搖頭，也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了羞澀的神情。
林靈珊低聲道：“我從來沒做過後悔的事兒，這是第一次。”
方圓奇道：“後悔什麼？”
林靈珊向前一步，在《情緒》下，緩緩抱住他，仰頭說：“我知道不應該在這種場合和你表現的太親密，但讓我抱一下吧。”
方圓伸出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摩挲。
林靈珊把頭埋下，貼着他的胸口，緩緩念道：“我很後悔，應該早一點，不，應該最早最早先喜歡上你。那時就應該天天粘着你，讓你最先最先愛上我，先於所有人，先於陳婉，先於劉蘇，先於沈凝飛。”
先於陳婉…
先於沈凝飛…
先於劉蘇…
大抵都不可能，林靈珊是後轉來五中的，論時間點，只能和秦老二拼一拼了。
方圓笑道：“沒晚。”
林靈珊笑着又仰起俏臉，舔了舔嘴脣，說：“回酒店吧，我又想要了。”
方圓哈哈笑道：“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分開後你會不會找別人。”
嗔怪地瞪他一眼，小狐狸呸了一口，從他懷裡逃開。
“去看看我的。”她領着方圓走到央美展區，其中有一組照片中的一幅，是她畫的一幅概念油畫。
畫上的背景很晦暗，是深藍加灰的色調，這種壓抑的顏色佔據了畫布的百分之九十九，正中央，有一塊明黃色的小點，整幅作品像深沉的夜幕，其中只有一顆星星。
方圓笑道：“我之前也來看了，倒沒注意這幅是你的。你這個同學很會取巧啊，把你們油畫系的作品重新拍了一遍就拿出來參展？”
林靈珊不顧其他，指着畫面說：“別管這些，你仔細看畫面。”
她拽着方圓，把他的頭按下去。
方圓順着她瑩白的指尖看向畫面正中，回身搖搖頭：“看不清。”
林靈珊從兜裡拿出手機，在相冊裡翻了翻，找到那幅名叫《深海》的作品遞給他。
“放大。”
方圓照做，放大那個亮點後，發現那真的是一顆星星。
一顆由一個個正方形的像素點構成的正圓形的星星。
任何照片都是由一個個像素點構成的，但用這種方法畫油畫，方圓還是第一次見到，正想讚一聲，卻看到林靈珊的眼神滿含深情。
一瞬間，他反應過來了，對她笑。
林靈珊知道他明白了深意，溫柔地說：“愛不是綁架，愛是愛和被愛，懂和被懂，彼此憐惜。方圓，很長時間以來，我曾一度認爲自己的生活會一點點沉入海底，我很怕，怕那種一望無際的黑，我討厭那種感覺，但無能爲力。
“直到遇見你了，你就是那點光，別讓我真的沉下去，好不好？”
小眼神帶着渴盼，帶着恐懼，方圓都感受到了。
捏着她的小下巴，低頭mua親了一口。
林靈珊的脣瓣軟軟甜甜，脣線很明顯，布丁似的，會抖。
方圓說：“我會把你拽上來。一點一點，你就看到那星星變大了，早晚你會大叫：方方圓圓啊，我的太陽。”
“撲哧。”林靈珊錘他一下，“走吧。”
方圓問：“回酒店？”
林靈珊咬着嘴踹他：“再來就磨出水泡了，我去看飛飛唱歌。哈，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她上臺。”
——
分管文教的高官親自到了場，以下平遙市委的一半班子也都到了。
因爲是奧運年，安全和秩序是第一位，古城上午九點開始戒嚴，公安和藍鯊守在各個出入口，安全不成問題。
其餘文藝界內，包括全國攝影協會的相關領導也到了場。
剩下就是一些企業家和明星，以及明星企業家。
圈裡比較知名的有好利來的創始人羅洪先生，這也是個鼎鼎有名的攝影愛好者，堪稱狂熱。
但和發哥不同，發哥追求的是純粹的技術和藝術，羅洪則是人文主義偏重。
他曾三十八次親赴非洲，拍攝各類野生動物，南北兩極也去了六次，拍攝瀕危的企鵝羣落和北極熊，甚至早早玩起了個人航拍，被譽爲最會拍照的烘焙老闆。
一衆領導草草講話完畢，他則作爲企業家代表上臺說了一段關於攝影技藝在現代社會所能起到的傳播特性與作用。
之後，就是劉少鋒了。
劉少鋒哪裡懂什麼攝影，手機相機都沒玩明白，只冠冕堂皇的說了些“越辦越好”之類的客套話，最後代表FLY集團友情贊助。
林靈珊聽的好笑，捅捅方圓說：“都送錢了，怎麼還第二個說話？你要是親自出馬，是不是就第一個了？”
方圓笑道：“哪就叫送錢了？只是贊助一個獎項罷了。”
林靈珊說：“那滿街的廣告不算啊？” 方圓捏捏下巴，點頭道：“倒也算。”
他在整個廣場的側角，從這裡，他能看到大部分人，但大部分人看不到他。
快到中午了，日頭明晃晃的曬人，他看到後臺的沈寧飛也拿着手持電風扇吹臉吹脖子，心道這個狗屁開幕式就佔了半天，真不人道。
這時，主辦方，也就是平遙市委的一個領導宣佈攝影節正式開幕，爲期七天，包括評選過程以及穿插的拍攝小活動什麼的。
接下來就是發哥登場，發哥不唱歌也不表演，但準備了一個簡短的PPT。
好傢伙，全是他自己過往的獲獎作品，講了講拍攝初衷，就下了臺，臺下一片尖叫。
方圓甚至看到陳逸扯着脖子嗷嗷叫：發哥超帥！
劉少鋒下臺後徑直去了候場區，方圓撇頭看去，他正和高官聊天，旁邊一衆官員陪同，也不知說到了什麼，劉少鋒朝這邊指了指。
方圓見高官搖搖看來，卻只微笑點點頭，沒有多餘表示，方圓也頷首兩下，沒再理會。
主持人介紹沈寧飛，現場霎時沸滿盈天，此前沒看到的應援牌也唰唰被一衆從各個方向擠進前排的死忠粉舉了起來。
其實在飛天傳媒的安排下，警戒線內已經設置了一圈專門提供給沈寧飛粉絲的應援席，只是已經站滿了。
沈寧飛方一登臺，安保人牆就有了傾塌的狀態。
公安部門的領導瞅了瞅，跟省領導說：“問題不大。”
遲高官微笑搖頭，沒理會，繼續跟劉少鋒說：“你們培養出一個厲害的小丫頭。”
劉少鋒連說“哪裡”，賠笑道：“集團剛剛涉足影視行業不久，還要跟同行學習。”
遲省道：“有微博等幾個飛創科技下的大門戶，培養明星很簡單，但培養出優秀的藝術家，是要下些功夫。”
劉少鋒說：“是，董事長在這方面花了很多心思，已經和咱們省磋商成立科幻基地，也就是園區。”
遲省側頭看了眼文化局的負責人，又笑道：“劉慈欣是個已經頗具影響力的大作家，是我省的一塊文化璞玉，能和貴公司達成合作，我很期待。”
劉少鋒說：“方董交待過，集團各方面都會大力配合這個項目的開發進程，他說中國自己的優秀文化作品，要不遺餘力、不惜成本的打造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把咱們自己的優秀作品輸出海外，叫…叫文化輸出。”
“文化輸出。”遲省說：“他是個很厲害的小子。”
一衆人大笑。
遲省對劉少鋒說：“臺上的小丫頭也是他的女朋友？”
這一句八卦出來，底下噤聲了。
一個“也”字，含義多多，玩味多多。
劉少鋒搖頭說：“此沈寧飛不是彼沈凝飛。”
遲省大笑：“我知道年輕人喜歡某個類型的，但第一次見喜歡同名的。”
劉少鋒：“……”
遲省擺擺手說：“隨口玩笑，不當緊。少年風華，他有這個本事，又不在體制內，有什麼諱莫如深的？”
劉少鋒憋着笑，說了聲：“是。”
遲省拍拍他的肩膀，又笑了，“走，外面熱，我們進屋喝茶，讓他們年輕人自己玩吧。”
衆人進屋，包括招商辦的幾個人。
……
我們還有好多好多年
也許每一步都是掛牽。
如果時間問你怎麼選
麻煩你的心，可以偏向我的這邊
我不管他們說多少至理名言
我除了你沒有第二志願
……
沈寧飛上臺先和藹溫柔地制止了粉絲的騷亂，然後開口唱歌。
沒唱《如願》，重新表演了一遍《漫長的季節》。
方圓聽得很仔細，因爲去年聖誕的現場，他沒看全…
禮服還是那套藕荷色的，似沈寧飛故意挑選的。
烈日下，小丫頭額上清清爽爽。
方圓這個角度是側面，那條玲瓏曲線沒勾起他的慾望，滿心欣賞和愛憐。
當初可憐兮兮的小姑娘脫變得星光熠熠。
唱歌時，臺下很安靜。
如徐安然等寥寥幾人，她們的顏值其實和沈寧飛的差距不大，但明星跟素人的差距不只是顏值，沈寧飛在幾個國際級大舞臺的滋養下，氣質天成，往那一站，已非耀眼可以形容。
想着昨晚還在牀榻之上軟趴趴的一小團，此時此刻正兒八經在受萬人矚目，方圓總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拱白菜的豬。
人都說有錢好，可有錢究竟怎麼好，幾人能深入體會？
嘿嘿。
林靈珊說：“你不是可憐她，是真的很喜歡她。”
方圓說：“當然了，怎麼可能是可憐？連同情都不是。我喜歡她，喜歡她本身。”
林靈珊問：“和我比呢？”
方圓說：“和你比，不多也不少。”
林靈珊掐他一把，說：“滑頭。”語氣卻是笑的。
——
沈寧飛只唱了一首歌。
開玩笑，給市委一個面子罷了，兩首，是另外的價錢。
而且這麼大的太陽，方圓心疼着呢。
下臺後，沈寧飛去卸妝換衣服。
而方圓也沒辦法再躲，因爲發哥徑直而來，帶着攝協和市委文教方面的副市長一起來了。
功成名就的發哥論牌面，要比市領導大，不是說戲子壓官員，而是發哥身上帶着頭銜。
受FLY集團和省委邀請，他現在是方圓致力打造的“中國科幻IP開發”影視板塊的總負責人。
所以，先於或者替市領導開了口：“方總，別白龍魚服了，一起逛逛？”
發哥中文一般般，但港腔聽起來就高大上。
方圓笑着說了個：“妥。”然後雙手合十，跟領導們買了個乖，又拉拉林靈珊的小手手說：“帶朋友一起行叭？”
看看林靈珊，領導們神色不一，有認識她的，但不在這羣人裡。
張市長爽朗大笑說：“一會兒一定去觀摩下你的大作。”
方圓說：“先看發哥的。”
縣衙正廳就是主展廳，最當中就是發哥專屬展區，一看那幾幅大大的、真心藝術的巨幅作品，方圓和林靈珊都傻了。
沈寧飛換了衣服，也被安保簇擁着過來，捂着小嘴兒驚訝得不行。
這些個大老闆大明星大領導，都被保鏢和安保圍着，外面跟着湊熱鬧的大學生。
他們不管作品好壞，過來就是追星來着。
哇哇大叫，叫聲是：“發哥拍的是陳婉！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