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大廳中人談得正酣之時,一陣略顯無序的腳步聲打破了晚會的安樂氣氛。
三位進來的使者對那些略帶鄙視的目光絲毫不予理會,自顧自的遊走在那些擠擠撞撞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羣當中,他們爲三個小團體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朝鮮爆發起義。
聽到這一消息,三個小團體的反應都不盡相同。
一次起義而已,洋人們僅僅是略帶驚訝。張之洞表情凝重,他本能的的意識到也許大清也要捲入這片戰爭泥潭裡無法自拔。至於羅凱呢,他面無表情但心裡卻暗暗高興,該來的終究要來。
朝鮮農民戰爭的爆發可以說是必然結果。
外部由於清政府通過洋務運動達到了一定的富國強兵的效果實力仍存,清法戰爭之後列強逐漸把侵略的目標轉移到實力更弱的朝鮮,列朝鮮成爲了角逐場所。朝鮮的大米、大豆、棉花等廉價的農產品被投機商廉價收購,然後轉運到日本高價出售。掠奪性的貿易使得朝鮮糧食奇缺物價飛漲,富了外國商人害苦了朝鮮人民,朝鮮人民的生活開始陷入極端困苦的境地。
內部在數千年未有之變局的嚴峻的國際形勢下,朝鮮封建地主階級卻沒有吸取在19世紀中葉清王朝和日本在與西方列強戰爭中被擊敗並被羞辱的教訓,依舊橫徵暴斂,不思進取,致使人民生活日益貧苦,不得不在水深火熱之中掙扎。朝鮮有一首廣爲流傳的歌謠“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盤佳餚萬姓膏。燭淚落時民淚落,歌聲高處怨聲高”,正是這種現象的真實寫照。
在內外的雙重壓迫下,當基本的生活條件都無法得到滿足之時,朝鮮人民終於爆發了。正如當時俄國駐華公使向沙皇預報的那樣,“全朝鮮陷於沉重而日益增長的激憤情緒已有相當時日,這種激憤情緒極易轉變爲公開的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起義就像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懲辦貪官污吏、斥倭斥洋”的口號很好地迎合了在貧苦的農民的鬥爭需要,從而使得起義軍的規模空前盛大,僅僅五個月起義就已席捲了朝鮮全國五分之三的土地,起義軍很快的就擁有十多萬武裝力量了。
既然腐朽的朝鮮政府武力鎮壓起義,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尋找外援了,作爲宗主國的大清帝國自然當仁不讓的要出兵援朝。
而狼子野心的日本早已等待多時,總理伊藤博文認爲發動戰爭的時機已至,向清廷表示“貴政府何不速代韓戡?我政府必無他意”,誘使清政府出兵朝鮮。
清政府沒有識破這是日本的陰謀,於是派直隸提督葉志超和太原鎮總兵聶士成率淮軍精銳2500人於6月6日在朝鮮牙山登陸,進入朝鮮鎮壓起義,並根據1885年《中日天津條約》通知日本,日本隨即出兵。
這樣,19世紀末的東亞地區,一個是迴光返照的老大帝國,一個是噴薄欲出的近代國家,以朝鮮農民起義爲導火索,兩國必定不能避免一戰。
1893年,22歲的羅凱渴望去朝鮮,渴望去那裡取得前所未有之功勳,如果不是有湖北巡撫一職在身,他早就動身了。
匆匆從晚會中歸來,羅凱一頭埋進了巡撫衙門裡的一間密室之中,一晚上三臺無線電發報機幾乎就沒有停過。無形的電波承載着足以改變歷史的指令傳向遠在數千裡之外的臺海島。
早在三年前,羅凱就開始着手研究朝鮮的情況。朝鮮這個地區,一直被以閔妃外戚集團爲首的實際統治者所統治。這個集團貪污**,奢靡無度,對外軟弱求全,對內驕奢yin逸,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的階級矛盾光靠國內力量已經無法調節。閔妃集團引狼入室鎮壓起義是肯定的,問題就是最終誰可以成爲最後的受益者。
甲午戰爭爆發,日薄西山的清廷必然會被日本所擊敗,而列強又都選擇了坐山觀虎鬥,所以最後的受益者只能是日本,當然前提是自己沒有出兵干預。
如果自己率領部隊介入這場戰爭,不知道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這是羅凱一直煩惱的一個問題。
好在時間還算充裕,就算自己要介入甲午戰爭,也要等到北洋水師大敗,纔好作爲救世主向清廷申請調任。等到最後關頭面臨割地賠款的屈辱,有一支艦隊在手羅凱不怕清廷不妥協,到時候自己就算重新要回臺海總督的職位清廷也不得不放虎歸山。
從一開始,解放朝鮮逆轉甲午中日戰爭的的偉大壯舉就使得羅凱心中的名族感情油然而生,儘管這個過程後來由於野心的驅使而受到影響,但是羅凱心中的那個結果卻始終沒變。
臺海島總督衙門。
李文光這位在位超過三年的臺海總督每天不是逗鳥就是聽戲,在風雨變換的這個時代倒是顯得無所事事。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個傀儡,臺海島不比內地,沒有一點兵權在手,自己的命令在這塊地方根本不可能行使得通。與其死磕還不如混吃混喝明哲保身,到明年任期滿了還能回去享福。
事實上臺海島真正的中心早已經不是最爲名義上省會的臺海城而是海蔘軍港。
自中法戰爭之後羅凱刻意的放緩了造艦的步伐,除了在1884年和1885年先後下水的鎮海號前無畏式戰列艦和兩艘威海級巡洋艦以及之前的一艘定衛級護衛艦外,在1886年到1892年這六年時間裡武通造船廠裡沒有一艘巡洋艦下水。
這段時間武通造船廠更像是一座工廠,一個工業母機,不斷的在推動着臺海島工業的發展。
外在的崛起是內在完善的外延。
到了1893年,臺海島上的鐵路網絡已經基本構建完畢,無論是在經濟還是工業上離西方發達國家相差已然不大,臺海島另外兩座新建的造船廠甚至已經可以造出排水量在3000噸以下的全鋼質輕巡洋艦。
在臺海島發展的同時,圍繞着南臺海海軍於1885前後下水的三艘全鋼質艦體的新式戰艦,世界海軍在這六年裡發動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而伴隨着這一變革的將是對以往的老式的鐵甲艦模式的徹底顛覆。
鎮海號成爲了這場變革的藍本。新式戰艦設計模式與傳統鐵甲艦最大的區別在於主炮的佈置。新的設計中將不再像以往那樣將主炮安裝在船體兩側使之呈雁型佈置,更不會在艏艉安裝上不同口徑的主炮。新的設計是將統一的大口徑主炮安裝在位於船體中軸線上的炮塔中。如此,將使得戰艦在以側舷對敵時能發揮出最大的火力,而主炮的裝甲炮塔化,能使戰艦在敵艦的密集炮火下,儘可能的維持戰鬥力。
19世紀中葉以後,海軍的艦載火炮技術與陸軍火炮技術一樣,開始醞釀着一場**。首先,由於後裝線膛炮及其新型炮門和反後坐裝置技術的發明,且採用了無煙火藥和高能炸藥,艦炮的射程明顯增大,射擊的準確性和攻擊威力也大大增強。
就射程而言,到19世紀80年代中期,克虜伯艦炮有效射程已達到5000多米,到90年代末阿姆斯特朗重炮在強裝藥的情況下可超過10000米,其末端速度仍有360米/秒。在攻擊威力方面,19世紀末的海軍大炮的炮彈在有效射距內大約可以穿透與大炮口徑同樣厚的最堅固的裝甲。
有矛就有盾,伴隨着戰艦火力設計**而來的,是由全新工藝進行處理的新式裝甲。1892年,美國人哈維發明了對裝甲表面加熱後立即用水冷卻以提高硬度的處理工藝——哈維法,用這種方法處理過的裝甲在抗彈性能上提高顯著。
法國人發現在鋼材中添加適量的鎳可以使鋼材屈服度大幅提高,於是鎳化鋼應允而生;而德國也不甘落後,他們直接引進了羅凱的裝甲處理技術“表面滲碳法”以獲得足夠強度的裝甲鋼,較之使用哈維法加工而成的裝甲又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兩像工藝結合使用,效果更爲驚人。這一切新的材料技術和加工工藝,使的短短几年之內裝甲的抗彈性能有了成倍的提高。新一代戰艦不再需要在要害部位堆積厚達18乃至20英寸的鐵塊來防禦射彈威脅,而由此節省下的重量使得戰艦能安裝上更大的蒸汽機以及更多的炮。
而“鐵甲艦”這一名詞,也伴隨着新式裝甲加工工藝的到來,永遠的化作一個僅存在於書本上的歷史名詞。
1893年,列強的前無畏艦先後下水,在相同條件下就防禦力和火炮威力而言也就僅僅比鎮海號略遜一籌,而這點差距用艦船噸位、大炮口徑、和裝甲厚度就可以完全彌補甚至反超一頭。
不知不覺間,前無畏艦時代已經悄然來臨。
兵可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備。這個時候羅凱當然也不能落後,早在1892年底,新的造艦計劃就已經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