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太陽還很是厲害,付春華剛從有些黑的室內出來,還有些不適應,半天才看清楚在籬笆牆那邊站着一高一矮兩個人。
當然不能忽視的是旁邊還有個小蘿蔔頭,在那乾打雷不下雨的付春強。不過在看到付春華的時候,得意地衝着她笑了一笑。
付春華覺得自家弟弟就是讓王濃梅給教歪了,這麼點大就知道弄虛作假、狐假虎威了。
前世裡因爲自己的忍讓,根本就沒有這場罵,今世自己剛剛起了個頭,就勞動這兩個壞傢伙一起來要自己好看。
看來這一世很多事情就要走上與前世不同的道路了,想到這裡付春華眯了眯眼睛細細打量起那對婆媳來。
二婆鄒金枝是個矮矮胖胖、六十多歲的老太婆,可能是因爲經常勞作的關係,顯得異常蒼老,臉上溝壑叢生,一雙小眼睛倒是嗖嗖地放着精光。
她看到付春華出來,眼裡的光頓時變成了刀子,直直地都朝付春華射了過去。
旁邊站的是二伯媽王濃梅,她則是個瘦瘦小小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瘦猴臉上長了一雙三角眼,看人都是陰森森的。
不過這會她卻是一副賢惠樣子,還在那勸鄒金枝消氣。可那話說出來,鄒金枝卻是越來越氣,罵出來的話更是沒有把門的了。
付春華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走到鄒金枝面前,隔着籬笆說道:“哎呦,二婆這又唱上山歌了。今天的嗓子比往常都好聽呢,二婆再多罵一會兒,要是渴了,我給你端水喝啊!”
鄒金枝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跟往日那畏手畏腳,罵多少句都只紅着臉不敢擡頭大相徑庭,心裡就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她可是身經百戰的,雖是奇怪,卻馬上就衝着她吐了一口痰:“呸,少在這裡裝蒜,你這臭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敢欺負我家春強兒,我看你是有人生沒人教吧!”
付春華的笑臉倏地一下就沒了:“我看是你們的臉皮越來越厚了吧,把我弟弟教成那個樣子,早知道這樣,我們家就不應該可憐你們把弟弟送把你們的。你們以爲我媽十月懷胎容易啊!”說着不屑地掃過王濃梅的肚子,那意思很是明顯。
這話可是戳中鄒金枝和王濃梅的心中痛點,兩人氣得臉色都青了,鄒金枝伸着食指指着付春華:“你、你、你……”你了個半天,她到底沒說出後面地話來,看來是氣得不輕。
付春華仍是一副笑臉:“哎呀,怎麼好呢,我爺爺心軟,看不得自家兄弟要絕戶了,才送了個大活人給你們家,你們不心存感激,還整日欺負我們家,擔心以後會得報應。”
王濃梅眯縫着她的三角眼直直地看向付春華,這小崽子平日裡窩囊得不行,今天怎麼會這樣奇怪。
還有今天付春華說的那些話,哪裡是個十歲的小孩子說得出來的,定是那老賤人平日裡在家裡總是念叨這事,這小崽子才學會的吧!
王濃梅越想越氣,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她就知道他們這家人不懷好意,什麼好心過繼一個孩子給自己。
開始自己就根本沒打算要個孩子,可架不住這公公婆婆兩個見他們結婚十多年也沒有孩子,死活要過繼一個。
他們家剛送付春強過來的時候還不把戶口遷過來,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嘴上說送給自己,等自己養大了孩子,他們再要過去,都不用改戶口。
還是自己一下就看穿了他們的陰謀詭計,說什麼也讓他們把戶口從省城遷到了這裡。
想到這裡,她也想開口說這小崽子兩句,真是長了本事了,還敢跟自己家來勁。
哪知道,這個時候到生產隊上工的人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聽得鄒金枝拔高的叫罵聲,都一窩蜂圍在了門口看熱鬧。
這個時候農村人也沒什麼娛樂,如果誰家打架吵架的,那就是最大的娛樂的項目了,自然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放過的。
付春華一見村裡人都回來了,臉色一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道:“二婆、二伯媽,我爸媽真的就給我和弟弟寄了這些東西,我拿的都是給小姑娘用的文具,弟弟的東西我一點都沒拿,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說着還將手放到眼睛邊擦了起來。
鄒金枝和王濃梅瞠目結舌地看着這個變臉快得如閃電一般的小姑娘,這丫頭如今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原來如果自家罵人,她就會捂着臉低着頭嗚嗚地哭個不休,哪裡會一下子牙尖嘴利一下子又變得被人欺負得柔弱不堪,真是見了鬼了。
而村裡人這時都嘀嘀咕咕起來:“平日裡就是鄒金枝堵着人家門罵人,這李舒蓉一家子從來連門都不敢出,今天看來又是這樣。”
又有那不怕事的對着鄒金枝喊道:“金枝嬸子,你們家也太過分了。永德兩口子把春強都把你們了,還沒事就堵着門罵人。說的都是沒屁眼的事,這春華整日就跟只小兔一般,哪裡會欺負春強。怎麼說,那也是她親弟弟啊!”
鄒金枝和王濃梅兩個讓這些人唧唧歪歪的說得更生氣,鄒金枝已經不管不顧地衝着剛剛說話那人啐道:“你們沒看到剛剛那小崽子囂張的樣子,還說是可憐我們家將春強兒送把我們的,我們都得知他們家的情。”
外面有個清脆的女聲接了話茬說道:“可不是嗎?人家懷胎十月,養到利手利腳了才送把你們,沒收你們一分錢,還不是看你們是親戚又可憐,這也沒說錯啊!”
鄒金枝和王濃梅兩個讓這人的話堵得說不出話來了,衆人轉頭一看,卻見一個白皙豐腴、穿着藕荷色碎花的確良襯衣、氣質跟這些村人完全不一樣的漂亮女人從人羣后走了過來。
付春華定睛一看,原來是住在隔兩戶房子的王小蘭。這王小蘭可不是一般人,她原來是省城的人,念過高中的,這在村裡的女人中那是頭一份。
不知道怎麼的嫁給了村裡當兵復員回來的趙鐵軍,竟然不要城裡的戶口,一門心思地來農村紮根了。
今天這文具和書包就是徐淑珍託回孃家的王小蘭帶過來的,她跟付春華家裡關係好,很是看不慣鄒金枝和王濃梅欺負老實人,又拿着懦弱的李舒蓉沒辦法。
不過每次,她都會出來說幾句公道話,只是每次也會被李舒蓉的息事寧人氣得夠嗆,嚷嚷着說不管了,可下回再碰到,她還是會出來說上兩句。
付春華一見王小蘭說話了,心裡更是淡定了。這王小蘭別的本事沒有,那張嘴就跟刀子一樣,誰要惹惱了她,她可不管對方是誰,一定要說得對方啞口無言不罷休。
這人也是鄒金枝婆媳兩個都有些怵頭的人,所以付春華也不出聲了,就只管捂着臉假哭就好。
周圍的人聽得王小蘭這樣說,咂摸一下還確實是這麼回事。人家一個孩子送把你們,又沒要你們的錢和東西,你們還說人家欺負自己家送過來的孩子,這不是純粹胡說八道麼。
王小蘭見自己一句話就把村裡人的想法掰過來了,也不說話了,只盯着鄒金枝和王濃梅兩個讓村裡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滿臉通紅,看着大家那目光就如針扎一般了。
婆媳倆正準備休戰往屋裡撤的時候,李舒蓉回來了。她是個好得沒有原則的人,見村裡人圍在自家籬笆牆邊,就怕是自家人惹了隔壁不快,趕忙緊走幾步推了院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