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我們欠了農銀七百三十九萬,欠了工商銀行三百一七萬,外加城鄉信用社九十八萬,一共一千一百多萬!還有沒有其他的?”在聽了財政局局長的彙報之後,張巖很有點意外,秋風縣經濟不發達,一年的預算不過兩千多萬,怎麼就背了這麼大一個包袱呢。
財政局局長姓朱,叫朱有禮,長的十分富態,被張巖問了一下之後有點慌神,眼睛就朝於榮光這邊看了一眼,於榮光生氣的說道:“有事情就說,不要在張書記面前隱瞞!”朱有禮聽了之後,才說道:“還有件事情,就是咱們還欠一開發商三百五十萬!”
“還有沒有?”張巖臉色紋絲不變,誰在縣長縣委書記位子呆久了,都會有這點涵養,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說的就是張巖這種情況。
“沒了。”朱有禮見張巖沒有生氣,心裡也鬆了口氣。
“那現在銀行準備怎麼處理這些貸款呢?”張巖這次看向了於榮光。
於榮光道:“我們的意見是掛貸停息,可是銀行那邊態度十分曖昧,只是一個勁催我們。賬面上的欠款恐怕比我們統計的要多,不過我們只認這筆賬,那些利息是不認賬的,他們這些錢還不都是國家的,還管我們要錢。”
於榮光這句話把張巖逗樂了:“恩,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銀行那部分不正當利息免掉,是吧!”
於榮光點點頭,看了看在邊上戳着的朱有禮說道:“朱局長,你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躲開銀行的監視,在銀行監管之外搞一個循環,要不然我們這點錢沒等捂熱乎,就會被銀行收走了。”
朱有禮點點頭。感激的看看於榮光,這件事情他是一直在辦,於榮光這麼特意提出來。就是爲了在書記面前給他留一個好印象。
“恩,錢袋子很重要,朱局長你一定要把緊了。銀行的錢有錢也要還上。”張岩心裡明鏡似的,說完又對朱有禮道:“朱局長你先走吧,我和於縣長還有點事情。”
等朱有禮走了,張巖就跟於榮光商量了一下,決定讓分管交通的副縣長負責這件事,定時彙報進度。等把於榮光送走了之後,張岩心裡的疲憊感才一點點地浮了出來,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張巖撥通了家裡的電話號碼。
“是石頭嗎?”電話通了,那頭傳來劉明潔慵懶的聲音。張岩心裡就熱乎了很多,低聲問道:“現在怎麼樣了?”
“還好,就是晚上睡不好,小傢伙老是踢我。真是個調皮地小寶貝。”
“恩好好休息,我想忙過了這一段會去看你,順便的安慰安慰你!”恩,你要多陪陪我。我開心了小寶貝也就開心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就聽門口有人敲門,張巖看了看是副書記鄭農,手裡還拿着自己的錢包,就低聲道:“老婆,有人找我了,過一會再聊。”
“你忙吧。我要去睡了。把你那邊地事情搞好,沒啥事不要打過來了!”
張巖把電話撂下。笑道:“老鄭,跟我還客氣,敲啥門啊!”
“跟弟妹打電話彙報呢?”鄭農也帶着笑,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認爲這兩個人好的不得了,卻不知道這兩個人心中已經有了嫌屑,只是個面和心不合的局面罷了,最近這些事情,張巖都沒有想到鄭農,無形中就把鄭農隔開了,鄭農心知是他那次試探惹得禍,一直想找個機會向張巖示好,卻被張巖左推右搪的躲開了,一直沒有深入交流的機會。
不過張巖的目的只想好好給鄭農點顏色,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就行了,畢竟鄭農也是秋風縣的元老,資歷老人情老,方方面面都是一把好手,倒是缺不得地人物。當然要不是剛纔跟家人打了個電話的話,張巖本意是想再晾涼鄭農的。
“是呀,不是說有個笑話嗎?誰能當縣委書記的家?不就是縣委書記地老婆嗎,我這也要不時向領導彙報呀!”張巖說完自己也笑了,對鄭農說:“鄭書記你找我什麼事情?”
“就是這個錢包,我覺得放在我這裡不合適,另外我也要檢討,工作做得不細,讓您多費心了。”鄭農說完把錢包往張巖懷裡賽,張巖推了一下也就收下了,這個錢包不過是個姿態而已,張巖也不想月月吃食堂。
“張書記跟您彙報一件事情,就是教師工資拖欠的事情,事情遠比我想象的嚴重的多,我看了一下最近幾年,幾乎每年都少了兩個月工資,而且每年都是拖着發地,我們縣教職工有六千多人,這個數目可不小啊!“見張巖笑了,鄭農心裡輕鬆了不少,這幾天跟書記搭不上話,鄭農覺得心情都不好了。
“啊!這是怎麼回事?具體說有幾年了“張巖只覺得心裡突突直跳,六千多人兩個月的工資可不是小數目,那可是五百多萬,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沒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其實就是搞了幾次工程,當時的口號是貢獻兩個月工資,建設新家園。從90年開始的,到現在一共十年了。“鄭農有些不安的說道。
張巖穩了穩神,已經明白裡面的訣竅了,無非是爲了政績,只是這麼剋扣教師地工資,是不符合規定地,張巖正想說話,突然想明白了,這個事情肯定是打着自願的旗號做地,只是這麼整齊一刀切的自願,未免有點黑色幽默的意味在裡面。
老師有多辛苦?張巖自認爲也是瞭解一些的,課程壓力,學術壓力,社會壓力,生活壓力。。。。老師的錢都是血汗錢,沒有福利,沒有年底獎金。想要養家餬口就得自己去找活路,也許經濟好些的地方可以補課賺錢,可是在秋風縣,只有一中三中兩個最好的中學纔會有補課,這些學校的老師是有些錢,可也是靠出賣額外的勞動力賺來的?那個不是犧牲自己的業餘時間爭來的。
這兩個月的工資,帶着多少人的血汗,真的是那麼自願嗎?張岩心裡下了一個結論,想了一下問道:“恩以前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就說說今年的教職工工資,還差多少,縣裡能急解決多少?“
鄭農道:“恩現在只發了一月份二月份的工資,還差六個月工資沒有發,縣財政現在一分錢也挪不出來,要等到九月份,教師節的時候才能發放三個月工資,這也是慣例,其它的等到農忙之後,縣裡提留款收上來了再發。“
“不是地區行署財政直接撥款嗎,這筆錢到那裡去了?“張巖煩躁的站了起來,不用鄭農解釋,張巖也猜得到這些錢到底去哪裡了,各部門都會佔用這筆錢,然後等到合適的時候再還回去,根本不管國家是怎麼三令五申,強調教育經費不能擠佔挪用。其實反過來想,國家這麼強調教育經費不能擠佔挪用,從側面說明教育經費被擠佔挪用的普遍程度。
“這個…..。“鄭農不敢再往下說了,要是剛見面的時候,鄭農會很高興的把責任推到縣長於榮光身上,可是領教了張巖的厲害之後,鄭農把這種想法打消了,他比於榮光還小着幾歲,可以跟於榮光鬥下去。可是張巖比他可小了將近二十歲,這種差距還會不斷拉開,至少鄭農知道,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年輕人,就算有再大的功績,沒有底子的話也不可能當上縣委書記的。
“知道了,這個事情明天開個常委會,之前的事情誰也別揭短,大家分片包乾,一人一個坑,把自己是負責的那部分搞定,說要是搞不定…..。“張巖想了一下壞壞的說道:”就在縣委呆着,不許回家看老婆。
鄭農想笑,下意思的忍住了笑容,眼前這個主,看起來挺溫和儒雅的,實際上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眼睛裡面不揉一點沙子,整起人來也是刀刀朝要害弄,鄭農回想起縣裡的歷任領導,也想不出有誰能跟張巖相比,這麼想了之後舉動就更加小心,臨出門的時候還悄悄帶上了門。
對於這種變化,張巖都看在眼裡,目前二三把手都已經收起了窺視之心,這是好事。只要領導班子團結,張巖就有辦法把秋風縣搞好。不過…..張巖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明天的常委會開完,不知道要斷了多少人的財路,方方面面的阻力可是小不了的,真是個不好辦的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