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柳雲意外的是,飛到寶安機場之後,唐求並沒有去市裡,而是包車去了一個叫做龍崗的地方。
後世的龍崗很出名,現在的龍崗還是在關外,用關內三區的話來說是不毛之地。
尋親訪友嗎?不像,因爲唐求在趕到龍崗鎮之後也是一臉懵逼的狀態。一路上,他問了至少三個當地人,才摸到一個叫做正浦嶺的地方。
幸虧車子是他在機場外包下的,大筆一揮兩百元,當晚會任他驅使。不然在這荒山野嶺語言不通的地方,真的被丟下,那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在往正浦嶺去的路上,唐求一邊努力看,一邊在努力記憶。
前世只來過一次,但是一切都不同了,畢竟那是十幾年後的深圳。
“老闆,您這是走親還是訪友?怎麼路都記不得了?”司機也是外地人,能說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在機場的時候,貌似他的粵語更順暢。
“很多年前來過一次,這邊變化太大了,認路很吃力呢。”唐求含糊着說。
他說的沒錯,變化確實大,不過他說的很多年前,實際上是很多年後。
“這邊的變化確實很快啦,一年一個大變樣!不問本地人是很難找到人的!”要是一般的人,司機肯定不敢跑這麼一趟,主要是唐求年輕的外表和柳雲漂亮女生讓人放心。見唐求探頭探腦的樣子,知道他又找不着路了,便把車子開到有人的地方,一個長者。
“老伯,你知曹家俊家喺邊度咩?”唐求一口流利的粵語,讓柳雲再度刮目相看。來的時候,家裡人還開玩笑說他們兩個都不懂廣東話,到那邊吃飯都成問題,沒想到唐求深藏不露啊。
見是個年輕的學生問人,老伯定住身子:
“邊個曹家俊?”老伯聽人名字有些吃力,或者說鄉下人從來都只講小名的,對學名不是太確定吧。
“哦,喺山底下,我唔記得方向了。佢家裡辦個小工廠,做VCD嘅,佢應該大學剛畢業。”
老伯笑起來,可能想到了什麼?
“我知了,肯定系曹成德家嘅仔,唔遠,我帶你去睇一睇,講唔定系!”
“對,佢老豆系叫乜成德嘅!”
柳雲聽得雲裡霧裡,但見唐求喜笑顏開,情知應該是找到人了。
老伯很熱心,主動在前面帶路。唐求讓他上車也沒同意,連指着前面山腳下的一片村莊擺擺手說:“唔遠!”
走不多會,前面一輛摩托車駛過來。老伯一看,馬上招手大喊:“家俊,有人嚟搵你!”
他大喊時,唐求就已經盯到了那個騎車的青年。雖然少了一分滄桑和成熟,但還是能看到他的影子。呵,原來他年輕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曹家俊!”他從車窗裡向外喊。
曹家俊聞訊停下車。
“我認識你嗎?”他納悶地撓撓頭。
何止認識,你是我曾經在南方不如意的歲月裡最大的倚靠,不過你現在不知道而已,唐求這樣想。
可是怎麼跟他說呢?唐求在此前已經想過了無數次見面的場景,但真的在半道遇見了,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難道告訴他:我們是前世的好朋友好兄弟,我現在特地過來找你?
又不是演聊齋!
“我特地來找你的,剛下飛機。”最後唐求這樣說。
狐疑儘管狐疑,但是唐求專程又坐飛機又坐出租車來這裡,並且他這麼說了,一定是有事的。當着司機,所以曹家俊沒有細問,而是客氣地示意他:“那請到我家裡來吧。”
他的家是一幢三層小樓,果然是富裕的。唐求知道,將來他家拆遷了錢會更多,否則他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成爲岳父公司的小股東。
見周邊不遠處有賓館,唐求便拎下行李讓司機打道回府。
他晚上不打算回市裡了。
曹家俊見他還帶着一個漂亮女人,眼睛一亮,但也僅止於此。唐求知道柳雲不會是他的菜,這小子眼光高着呢,喜歡豐腴型的,柳雲太瘦。
沒有記錯,曹家俊的家果然沿一樓向外伸出,連接到院門處搭了一排簡易板房,不斷有材料被拉進去,然後有貨物從另一側拉出來。
樓梯口,曹家俊和一箇中年男人說了一句:“老豆,呢個系我嘅人客!”然後直接把他們帶到二樓的客廳裡,接着便有一箇中年女人過來端茶倒水。
唐求看了,隱約猜出這是誰了,微微一頷首,然後五指並拳,拳心向下,一路敲擊桌面,叩手指關節。
中年婦人點頭微笑,曹家俊卻不覺嘖嘖稱奇。這是廣東人待客時常見的禮儀,不是本地人哪怕在這邊生活個三年五年,都不一定明白,唐求卻做得有模有樣。
這是當長輩爲晚輩倒茶、舀湯、倒酒…時,晚輩必行的禮節,意爲五體投地,行“膜拜禮”。
“先生怎麼稱呼?”
“我姓唐,唐僧的唐,求索的求,家在江省。這位是我的秘書,小柳。”
曹家俊確定了,不認識,似乎大學裡也沒有認識幾個江省的人。並且唐求面生的很,年紀也明顯地差着幾歲,不該是有交集的樣子啊。
但是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人家專程來此,必要的待客之道還是要的,因此他讓讓說:“請喝茶!”
唐求先不急,而是取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
曹家俊接過來:“江省晶訊精密電子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唐求…”
這是什麼鬼?別是個騙子吧?拿一張名片過來,還是遙遠的江省的…幹什麼呢?他二十二歲已經大學畢業了,家裡有個小廠,名片上也只印了“業務經理”而已!
“恕我眼拙,我們之前應該沒見過?讓唐總千里迢迢找到這裡來,說實話,我有些奇怪!”曹家俊存了幾分小心,所以連自己的名片也沒有拿出來。
“是的,別說你了,我也覺得很突兀!”
唐求很自然地接話說。他是真的覺得突兀,理論上,他們現在其實還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在此之前沒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唐求主動來找他,他們之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也不可能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