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的演奏讓我想起了鋼琴家威廉.肯普夫。”,凌遠一邊鼓着掌,一邊對身邊的周廣仁說道。
“是啊,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的《月光》,真是難以想像,他才只有十七歲,怎麼可以將這首作品的思想表達得這麼準確,就彷彿已經彈了數十年的貝多芬一樣。”,周廣仁帶着讚賞的目光說道。
“先是一個出色的肖南,又來了一個天才般的陸維,這屆星海杯,還真是帶給我們不少的驚喜啊。”,凌遠笑着說道。
“是啊,更可貴的是,他們都還這麼小,如果再在舞臺上磨練幾年,相信他們放射出的光芒會更加奪目的。”
看着舞臺前的陸維,劉潔的心裡一陣迷茫。他真的只有十七歲嗎?可是,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子,怎麼可以擁有這麼深邃的思想?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劉潔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樣的音樂,是出自這樣一個大男孩的手下。
於文奇和賈明幾人,早就將事先準備好的標語舉了出來。“陸維加油”的橫幅,出現在激動的人羣中。
陸維的老爸老媽也站起身來起勁兒地鼓着掌。雖然兩個人都不懂音樂,但看這現場的氣氛,兩人也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兒子肯定是彈得很好。再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兒子爭氣再令人高興的事了,從陸維演奏完,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曉凌笑着拍着手,看着舞臺中央那如同星光一樣耀目的人兒。心中地甜蜜無以復加,只覺得一顆心兒被一陣巨大的自豪佔據着,再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
與其他人激動地情緒不同。魏曉凡只是帶着讚許的笑容輕輕地鼓了鼓掌。這樣的演奏,他已經不知道聽陸維彈了多少遍了,但每次,陸維都能帶給他全新的感受,就像兩個人在一起聊天,每次的內容都不盡相同一樣。但每一次都那麼精彩,這就讓魏曉凡更加認定,這小子是個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儘管他的嘴上一次也沒有說過。
“陸維,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舞臺。終有一天,你將站在世界鋼琴藝術地巔峰,而我。將是這一歷史時刻的見證者。”,魏曉凡想着。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激動而狂熱。
陸維待場上觀衆們熱情地情緒稍稍退卻之後,正待繼續演奏第三首作品,卻看到舞臺一側走上來一個又高又胖的傢伙,示意自己暫停演奏。
陸維不解地看着一衆評委,試圖從他們的臉上找到答案,但幾位評委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傢伙是幹什麼地。
正在大家發愣的時候,評委席裡北京星海鋼琴集團黨委書記曾愛民說話了。
“小吳啊。怎麼啦。”
“曾書記。鋼琴地高音區有幾個鍵跑音兒了,我調一下。”。吳迪解釋道。
“哦”,衆人這才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陸維也笑着從鋼琴前站了起來。
“彈得真棒嘿。”,吳迪一邊打開鋼琴的前面板一邊說道。
“呵呵,還行吧,我都沒聽出來跑音兒,你耳朵真靈。”,陸維笑道。
“其實前邊兒沒跑,就是後面幾個結束的強和絃砸得有點兒飛了。高音弦比較細,今天下午專業一組的演奏強度有點大,這琴有點盯不住。”,吳迪一邊調着一邊解釋道。
“演奏用琴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啊。”,陸維有些奇怪地問道。
“沒事兒,調一下就好。”,吳迪答非所問,並沒有將潛臺詞說出來,其實還是琴的技術問題,只不過身爲北京星海鋼琴廠出來的,他自然不能說自己廠子裡地琴技術上有問題。
“哦,”,陸維答應了一聲,不再多問,繼續看着吳迪熟練地調琴,心裡感嘆着果然是術業有專攻,看着吳迪地動作,彷彿都帶着一種奇特的節奏,讓人看着心裡很舒服。
“好了”,不到三分鐘,吳迪就將幾個幾個稍稍跑了一點地音調了過來,示意陸維可以繼續演奏了。
陸維看了看幾位評委,得到可以演奏的示意後,繼續在鋼琴前彈奏起來。
陸維的第三首作品,仍然是肖邦的降E大調夜曲,雖然同前面幾個人的作品有些撞車,但這是比賽的規定,陸維也沒什麼顧忌,既然要選,當然選自己最熟悉的。
陸維的雙手在琴鍵上輕輕地起伏着,這首世界知名的抒情作品靜靜地從陸維的指間流淌出來。
陸維的神情輕鬆而寫意,雙眸中不復剛纔的堅定與熱情,而是帶着一絲安靜與閒適,他是在彈,同時也是在傾聽,這充滿着靈感與安逸的聲音。
此刻的陸維,又給了舞臺下方的觀衆一種全新的感受,輕鬆寫意的音樂,讓衆人剛纔激動緊張的情緒得到了最佳的放鬆與緩解。
不知道這是否是星海杯組委會的有意安排,在相對緊張快速的練習曲和奏鳴曲之後,必須要求每位選手演奏一首肖邦的抒情的夜曲,不過這種一張一弛的調劑確實效果非常好。
周廣仁看着鋼琴前投入演奏的陸維,眼裡的喜歡之色是越來越濃。她從事鋼琴教育四十多年,從來沒有看到過像陸維這樣有天份的學生。剛纔神乎其技的《月光》第三樂章給她的震撼還未消失,這首被演奏了無數次的《夜曲》又令得她眼前一亮。
“不錯,真是不錯。這孩子不光是手底下的技術好,連心理素質也是這麼出色,剛纔那樣的場面都沒有擾亂他的心神,演奏中從始至終都保持着那種夜曲獨有的安寧平靜的氣氛,沒有一絲激動的情緒,真是太難得了。比起那些技術技巧,這一點才更難做到。很多成名的鋼琴家都不見得能達到這個程度,沒想到他卻可以轉換得如此完美。”,周廣仁的心裡暗暗評價着。
但畢竟像周廣仁這樣欣賞水平極高的聽衆還是極少數。比起剛纔激烈的奏鳴曲,這首夜曲顯得平淡了許多,雖然也十分優美,但從觀衆們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大家還是熱衷於看到快速的、炫技性比較高的曲子,只有這樣的曲子才能點燃他們心中的激情。
但即使是這樣,陸維一曲演奏完畢,仍然是得到了大家熱烈的掌聲。
“這首不跟剛纔那首好聽,挺慢的啊。剛纔那首不挺好嗎?怎麼不接着彈那個啊。”,陸維的老媽有些奇怪地說道。
“你知道什麼啊,這是比賽的要求,你沒看前幾個人,彈到第三個的時候都是慢的嘛。”,陸維的老爸解釋道。
“哦,我說呢。”,陸維的老媽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說道:“這個完了還有一個呢是吧。”
“恩,應該有吧。”,陸維老爸邊看着陸維彈琴邊回答着。
聽着這兩人的對話,劉潔的心裡暗暗好笑,她真是想不明白,在這樣一個音樂環境幾乎爲零的家庭中,是怎麼出現陸維這個驚才絕豔的音樂天才的。
陸維的第四首參賽作品,是鋼琴協奏曲《黃河》的第二樂章,這是由《黃河大合唱》的第二樂章《黃河頌》的主題改編過來的,旋律平和寬廣,帶着一種讚美般的情緒。
一段寬闊舒緩的琶音過後,陸維的右手用八度音和和絃,奏出了主題。
“我站在高山之巔,望黃河滾滾……”,詩人光未然那滿懷愛國熱情的詩句,此刻被這雄渾的鋼琴旋律詮釋得淋漓盡致。坐在鋼琴前的陸維,臉上帶着一股崇敬與自豪的神情,雙手在琴鍵上揮舞,如同描繪着祖國那壯麗的大好河山。
聽着這氣勢磅礴的旋律,每個觀衆臉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神情,雖然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但那旋律中蘊含着的愛國之情,卻浸染了每個人的心靈,喚起了大家做爲中華兒女的那一顆愛國之心。
“這孩子這首曲子的演奏味道好像殷承宗啊,好懷念的旋律。”,聽着維的演奏,周廣仁的眼裡露出了懷念的神色,思緒彷彿回到了1970年,想起了中央樂團在元旦的時候,在北京首演的情景。那些演奏家臉上的神情,是那麼嚴肅認真,透着對祖國的無限忠誠和熱愛,對藝術的無比嚴肅和執着。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周廣仁看到許多的藝術家變得浮躁起來,只熱衷於名利,卻忘記了藝術的本質,音樂失去了靈魂,這讓這位藝術家痛心疾首。
但在今天,從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身上,年逾七旬的周廣仁,卻再次看到了那深埋在她心底的音樂精神,這讓這位幾十年如一日獨守着自己的音樂信念的偉大的鋼琴教育家心底涌上一股久違的感動。
“我們的音樂,畢竟還有希望。”,周廣仁輕拭了下眼角,心裡欣慰地想着。